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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糖葫蘆就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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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糖葫蘆就想吐 標籤:寶葫蘆的秘密

  見了糖葫蘆就想吐

  王茂長

  記事時,村裡的房子,牆是泥垛的頂,牆上不留窗口,留也很小,如碗口大小,離地面高,緊靠屋檐。上好樑檁后,鋪了層蘆葦,就用泥土、沙子、石灰混合成的三合泥,捶成晾乾。捶成的房頂,很光滑,夏日的傍晚可在上面乘涼,躺在上面,很愜意。

  有一年,夏末秋初的時節,遠處,雷鳴電閃,接着,狂風捲來,烏雲布頂,瓢潑大雨下起來,一連數日。山上,地里,路上的雨水,均爭先恐後,急急忙忙地向低處流淌。於是,細溪變河流,河流成怒濤,向村莊、向房舍死命衝擊。經不起驟雨的牆歪了,茅屋雞舍塌了,樹株倒了。終於,雨停了,天露出亮光。這時,塘里、溝里、井裡、坑裡都滿了水,蜻蜓在水面飛舞,鴨兒們在水上嬉戲,青蛙們哇哇哇地在水邊練着嗓子。我與小夥伴們高高興興地走出家門看風景,大膽點的孩子,不顧家長的勸說,赤着腳,到村外高粱地里找烏霉吃。成年男子持着钁杴去田裡排水,賭壩擋口子。婦女們在村裡村頭喚雞、排水,洗晒衣衫。此時的村子,並不是死氣沉沉,樹上的鳥兒,門框的狗兒,還有有限的牛羊各自唱着各自的歌,說著各自的話,呼着自己的口號。

  下大雨數日的年份並不多見,十年遇不上一年。通常的年份都是滴雨難下,或雨過地皮濕。

  那些年,我家的幾畝地和別的村民一樣,薄的要命,莊稼攏子很寬,除草時,並排兩鋤也搭不嚴。靠天田,澆不上,株株苗兒,張着嘴靠老天爺從天空往嘴裡落,天上不落雨,白張嘴。苗兒都很執傲,不願長,到了收割期,小麥高不過半尺,玉米高不過半人。莊稼攏子的棵兒,井水不犯河水,打不了架,望着熟了莊稼蓋不嚴的的坡地,就像憨娘子拙織的黑黃相間的老土布。

  往往收莊稼的時候,也是又熱又渴的時候,風兒颳起的塵土們,歡鬧着飛到人的臉上、身上喝水,大人們顧不得這些,只顧彎腰撅腚的收自己的莊稼。

  莊裡人打的糧食,剛一入冬,幾乎缸瓮里吃的就露底了,女人們接受了教訓,不等糧食下去一半,就把早已備好的地瓜葉子,蘿蔔纓子或榆槐,斉斉菜,苦苔子的干葉子,搦碎,摻和在高粱面,紅薯面或玉米面里蒸菜糰子,窩窩頭或烙餅子當飯食。一家人就着自腌的鹹菜,喝着照人湯,吃得甜甜的。

  我家腌鹹菜,用的鹽,都是娘用家裡喂的母雞下的蛋,到小購銷鋪換來的。兒時的我與弟弟忘不了常常去雞窩看看雞下蛋了沒有,一聽見雞疙瘩疙瘩地叫,就爭先恐後的去雞窩看看,有時,我與弟弟都異口同聲的說;娘,雞又下蛋了。娘高高興興地接過我或弟弟手中的雞蛋,臉上放着光:兒啊,攢多了,過年給你們幾個買布都做件新衣穿。可是一年又一年的年關,總是不見娘給我們姊們幾個買布做新衣,娘忘了吧!於是,我們再盼下一年。

  弟弟六歲的一年,院外傳來賣糖葫蘆的吆喝聲,機靈的弟弟,聽得大街的吆喝聲從屋內出來跑出院外,在院里擇菜的姐姐,停下手中的活兒,進了堂屋,彎下腰來看桌下盛雞蛋的罐子,不一會,娘從屋外走進屋裡,把姐姐拽在一旁,數罐內的雞蛋,一連兩遍,她焦急地站起來:怎麽少了一個,啊!你這個死妮子,不是你拿還是別人拿!娘鐵青着臉,氣呼呼地望着姐姐。不知道。姐姐說。你不知到誰知道,屋裡就你自己!娘從下往上搜遍了姐的全身,狠狠搧了她一耳光,又拿起破舊的笤帚疙瘩,砰砰地朝姐姐身上打去,姐姐一哼不哼,打姐的聲音很像傍晚母親用木棒拍打在繩子上晾着被褥的聲音。

  弟弟聽到捶被褥的聲音,抹抹已吃一個糖葫蘆的嘴巴,裝模做樣地進了院子。娘一看,弟弟衣袋裡,露着的糖葫蘆,便氣沖沖地向弟弟奔來:你這個小熊羔子,你用家裡的雞蛋換來的吧!娘一把從他身上奪過糖葫蘆,狠狠地摔在地上:我叫你吃,叫你個饞蟲吃!邊訓便用小腳狠狠地踹得粉碎。那時,娘的心一定像刀割一般,臉上布滿悲怒。姐姐在一旁抽泣起來,弟弟憤憤地怒睜雙眼望着母親。悲怒的娘,手裡的笤帚疙瘩眼看向弟弟身上打來,我立刻抓住了娘的胳臂:娘,打我吧,我讓弟弟買的糖葫蘆。娘狠狠把笤帚一摔,姐姐的淚如斷線的珠子落在地上。接着。姊們三人抱在一起大哭起來。母親消了氣,含着眼淚,猛地,一把把弟弟摟在懷裡:孩子,不是娘不讓你們換糖葫蘆,全家幾口人用的油鹽醬醋,還有你們吃藥打針請先生,都是用雞蛋換來的啊……,不是娘心狠啊,那,你們恨,就恨娘吧……

  數十年過去了,我們都各自成家為父為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含辛茹苦的娘也已進了另一世界,然而母親那些語重心長的話語,時時響在我耳旁。每當我見到孩童們拿着大紅大紅的糖葫蘆時,胃裡禁不住想吐。於是,轉過身子,這樣就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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