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在生命里——暖暖

　　一、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的光顧了！

　　每隔幾個月，我總要帶着我家的老德——我爺爺，去吃上香的，睡上好的！這裡可是有星級的地方！不是誰想來就來的！得有證件，有邀請。當然，既然來了，就得吃好，睡好。但是，你吃好了，睡飽了，那錢包，卻遭罪地“瘦”了數斤肉，掉了幾層皮。。。

　　“都次都是來這裡喲？能不能換個小一點的地方，這裡的東西太貴了，得花上一個月賣花生米的錢喲”老德慌張地說，

　　“哎喲，老德，我有錢，你憂什麼嘛!”

　　“你這兔崽子，跟你爸爸一個樣，凈愛說謊，上個月自己的生活都難過，還把唯一的伙食費寄回家，不、不、不，我還是不進去了，家裡田裡的菜好豐收了喲。”

　　聽着這話，一種莫名的心酸，無名地湧上心頭，那麼輕，那麼重。

　　“好啦，我錯了不成，走，跟我進去吧！”

　　這是我家老德。今年82歲，當過兵的他，有着別人沒有的樸實，骨子裡儘是堅毅，嘴裡凈是毛主席，八路軍，五星紅旗。他勤勞，吃過的苦，不是現代的人所能想象的，為人忠直，善良，脾氣卻不好，但是，他還是我最愛的老德！

　　我緊緊地握住他的粗糙的大手，一直往前走......

　　《廣東省湛江市第2人民醫院》，幾個大字，金碧輝煌，着實的印在我的眼眸里。這裡有我很多不美好的回憶，每次自己一個經過這裡的時候，總是踏步而止，望而生畏。去年，老德的冠心病，很嚴重，那時候，在這裡，我彷彿度日如年，總是如膽小的老鼠一樣，過着擔驚受怕的日子，全家上下人心惶惶。而現在，卻要再次面對這樣的事......

　　“到啦，這裡是老年人白內障的重者區，609號病室，我是這間病室的專業護士，有什麼需要，就叫我哦！”微微一笑，語氣溫柔地說道。

　　有星級的，規模大的醫院，服務就是不一樣呢！

　　推開門，一陣陣尿臭的味道撲鼻而來，我本能地捂住鼻子，四張床，地方不算很大，但也足夠了。一位老奶奶正躺在床上休息，不斷傳來一陣陣打呼嚕的聲音，看到老德生氣的表情望着我，我知道，已在表示我是個不禮貌的孩子！我放下手，去忙着把老德的生活用品放好......

　　半小時已過去，安頓好了老德的窩，我突然想起，柜子里的洗面巾沒拿出來，蹲下身，“砰”的一聲巨響，裝飯的鐵盒子掉了下來，嚇的老德顫動了一下，旁邊的奶奶也驚醒過來，慌張地望着我，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老德不停責備着我，奶奶說話了“嗨，沒事，女娃子嘛，罵不得，罵不得，她也是不小心喲”

　　我一下聽着這話，想笑，想感謝，又覺得委屈，想辯解，卻又無言，我可是男孩子！一個正正真真的男娃子！不就因為皮膚白了點，眼睛大了點？至於......

　　“尹德成的家屬，出來一下”醫生拿着幾個本子站在門口，

　　我迅速地逃離這一場無言的結局，留下老德，跟隨醫生走了出去......

　　辦好了所有程序，醫生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下午的檢查，明天的手術，接着住院。托着一雙“馬拉松”的腳，回到老德住的病室。。。

　　當我走到門口時，眼前的畫面讓我驚呆了，我家老德正和剛才那位說我是女娃子的老奶奶相互敬禮，什麼情況？！你瞧，我家老德那姿勢，威風凜凜 ，當他舉起手的那一瞬間，讓我想起了小學語文課本上，“董存瑞炸暗堡”的那張圖面，高高舉起，一頂驚天。。。

　　我走了過去，奶奶突然握住我的手，滿臉慈祥：“都是當兵的孫子娃喲，雖然瘦小了點，不過也行，是個苗子，美！”

　　我一頭霧水：“奶奶，我是男孩子！你也跟我爺爺一樣，當過兵？”

　　“那是”她激動地回應着我。。。

　　我在她床頭坐下來，她滿口都是那時候、那戰爭、那難民觸目驚心的逃荒。

　　她說：“那時候，都解放了，正趕上和越南打戰，這不，就參加了喲。你爺爺說那時候也在組織里，只是我們沒碰過面，人太多啦......”激動的情緒中，發出別樣的光芒。

　　奶奶又跟我說起未解放前的那些歷史，那些對八路軍無私貢獻，讓人崇敬的“紅嫂”們......我不敢輕慢，屏住呼吸，注目，專心致志地聽着，

　　“王春英，我的偶像喲，一心一意為抗戰，她1912年出生，抗戰時期擔任平壩縣朱家村村長，1942年是抗日戰爭罪艱苦的歲月，為了粉碎敵人的經濟封鎖，她發動群眾，組織搶種，還帶婦女們在沒收地主的18畝地上種植棉花，年底收穫兩千斤籽棉，全部交給了區政府，這一年，在不足三百人的小村子里，一次性就繳小麥2萬多斤，有力地支援了抗戰前線，1943年底到1949年春，呼喚群眾，家家住了傷病員，醫、食、住、行，她跑前跑后的安排，並發動婦女在醫院幫助拆洗被子、衣服、綁帶。醫院傷員多，忙不過來的時候，又主動組織婦女們護理傷員，一口一里地喂湯喂飯，只要是革命事業，王春英全都一心一意地做好......”

　　奶奶不停地說著那些讓人難忘的歷史，剎那，我熱淚盈眶。太多的感動，太多的感慨！這位奶奶祭起了一個後來人，一個感同身受的女性同胞中所有的莊嚴和崇敬，風聲中，膽劍中......此刻，我由衷地感覺到，我家老德那年代的人，是怎麼走過來的。時常老德嘴邊總掛着一句“唉，人老了，就會懷舊！”多麼讓人咋舌黯然的一句話 ！

　　“奶奶，你親人都不在嗎？”我好奇問道，

　　“奶奶一直都是一個人，以前收養過一個乾兒子，前年因車禍，死了！”

　　她晃了晃頭，滿頭銀絲波光閃亮，那個塌陷了的彷彿一滴熱淚的笑窩，顯示出一個女人昔日的渴望，讓人憐惜。

　　她一邊撫摸着我的頭，一邊說：“看的出來，你是個很孝順的孩子，出來外面社會，要耿直，要用心工作，不能說謊，做一個對國家有貢獻的熱血男兒，雖然是在這麼一個現實的世界......”

　　我點點頭，把帶來的蘋果削了一個，放到奶奶的手中，她會意地笑了。

　　短短几個小時的接觸，早已如親人般愛戴，我能深切地感受到，他們那個年代的人，一顆顆赤子之心、高尚、寬容，而不是一些人現代人的叛逆、醜惡、勾心鬥角。一個美好怡心的下午，就這樣靜悄悄過去了......

　　寫到這個片段的時候，正是2013年10月24日，凌晨3點。窗外，颳起了狂風，下起了暴雨，我看着熟睡的老德和奶奶，那思緒，依然不肯停歇，如小孩子般淘氣，在我腦海里，活蹦亂跳。我在想那些人，那些事，以一顆感恩的心在想着......

　　秋天晨曦里的光 ，溫暖了大地，葉子在秋風的吹撫里，面帶微笑，輕輕地落下。鳥兒在那嘰嘰喳喳，不停唱着歡快的歌兒。醫院門口，只見一位奶奶緊緊地握住一位爺爺的手：“你看，都說啦！我們這些當過兵的老油條一定行的！還有，以後，大家，還有你們，都要好好照顧自己，都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太陽升起的地方，晨曦依舊，望着奶奶離去的背影，百般不舍。我不停地反問自己：“公元前，公元後，家是什麼 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二、

　　Happy birthday（2011/9/23）那天，是我的生日，我不僅收到了親們珍貴的禮物和滿滿的祝福，更讓人欣慰的是，我在那熱鬧的沙灘上，收到了一份更珍貴的東西，它永遠駐在我的生命里，一生一世，恩惠慈愛着我，與我同行。

　　空氣變了，地質變了，過往的人流陌生地擦肩而過。我抬頭，看了看這片我們一起同在的天空，瓦藍般潔麗，潔凈得好像洗過的藍寶石。夏風吹來，使我感到心曠神怡。一個夏日的吻，是一個夢的終端，似水年華，輕輕地從我身邊流逝，望着紅塵的是是非非，總是容易動情。似水流年，輕輕地在我心間流淌，感受着塵世的真真假假，總是不想分辨。啊哈！終於有機會來到了海龍天了，今天，就盡情地瘋狂吧。

　　有人說，相機就是人最實在的美好記憶，我拿着相機，一個360度轉身，像天真孩子般調皮，跳了起來，“咔嚓”一段美好的回憶，印在了相冊里。此時，我又呆住了，我以為，有些事，我可以視而不見，有些情，我可以掩在心口，有些人，我可以視若無睹，有些命，我可以滿不在乎，有些話，我可以漫不經心。卻，命運賜予了世人一顆憐憫的心，誰可以那麼輕易棄去，那可是和身體同根生的，又怎麼可以相煎呢？

　　一位七十歲左右的老奶奶，在這炎熱的天氣，挑着沉重的水果，喊着：“解渴清熱水果咯!” 我輕瞄着，無情的沙子似乎在挑戰她腳力底限，慢慢地，輕輕地。她走得吃力而不失平衡，還好，海風對她還有一絲憐惜，像她孩子一樣，幫她散去滿額頭的汗珠。片刻，她頂着那刺曬的太陽，好像很習慣地深呼吸一口，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蹣跚地走向於人群中......一種對生活的感嘆，對生存的執着，油然而生。我開始討厭世間的那些人，為什麼讓這麼大歲數的老太太受這種罪，本是一個清享晚年的時光。

　　我曾經遙想自己的未來。在林邊那方長滿青草的地上，清冽的陽光投射出一人暗影，鳥兒從屋頂的塔尖飛下，遁聲望去，遠處時間的刻度，悄之跨越了十年。試問，那時的我們，該拿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百歲光陰，七十者稀，渾渾沌沌，轉眼間，就過去” 的這麼一句話

　　“要命喲，我的錢，丟哪了？那個好心人撿到了。求求你，還給我把，家裡的老頭子等着我買葯呢”，撕心裂肺的的一句話，我聽見了，我好奇地跑了過去。

　　原來是賣水果的奶奶，她上嘴唇緊咬着下嘴唇，眼睛已經蓄滿了淚水，帶着希望，夾着緊張，像璀璨的明珠的雙眸一動不動地望着眼前的這些陌生人，一小伙沖了上來，手裡拿着厚厚一疊的，用線繞綁好的錢，“吶，奶奶這是你掉的錢嗎？剛才撿的，您看看是不是？數數有沒有少？”

　　奶奶接過手，一塊兩塊地數着......“一張都沒少，謝謝啊，真是好心人吶！”人群中掌聲不斷響起來，如果不是他的好心，奶奶可能就因為這點錢，而失去在家裡的老頭，我打心眼裡，敬佩這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男孩，是的，好人，好夢，好報。

　　更慶幸的是，也是我所渴望想看到的。老太太水果生意很好，她那滿筐堆積的水果被一搶而光，我知道，這些都是有心之人，並非為了那些水果。是啊！愛，暖暖！因偉大，而銘記於心。我看到了！真真地看到了！原來，人間愛的摯逐，是永遠不變的節拍。

　　這些年，自己經歷了那麼多，在別人的眼裡我經歷的是那麼少。我想說，生命旅程的路，我一直在忐忑地走着，有些風景我忘記了，更不記得春去春來，花開花落，可我記得，在路上不停的回頭，都會看到了那些失去的路途中至高無上的愛。是啊！只要留下暖暖，便什麼也留下了......

　　文/軒 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