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凌霄花

　　三峽建設管理中心大樓與員工宿舍之間有兩條通道，一條通道的上面搭着一個葡萄棚子，每到夏天，上面都會蓊鬱地生長着葡萄藤葉，讓走在下面的人們只覺得涼爽，何況長出來的果實嬌艷欲滴，一不小心還可以摘幾顆解饞。所以員工們來來往往都喜歡走這條道，沒有幾人會繞過小山的另一側去欣賞那邊的花花草草。

　　住在三峽的時候，我一定會起得很早，繞到另一側的平台上打一趟太極拳。記得第一次到那裡的時候已是仲夏時節，起先我小心翼翼地試圖尋找一塊安靜且平整的地方，可夏日的太陽晃得我睜不開眼，照得直冒汗。我正為找一塊空曠的地方着急，一抬頭，突見一排綠色的植物莽莽蒼蒼、橫空出世，高高的混凝土排架上虯藤曼長、綠葉紛披，排架前一縱平地盡在樹影之下，煞是一塊習拳健身的清涼寶地，讓我樂不可支。

　　兀自站立在樹蔭下，我忘了打拳之前的站樁練習。自顧揚首呆望着眼前的一切，天啊！橙紅色的花朵三五一群團團簇簇，千乘萬騎似地從闊葉中伸出，縱情地開放在蒼翠之中。

　　我伸手扒拉着一串枝椏，那顫抖着的花身纖弱如寒風中行進的女子，惹人心痛。鬆開手，那金鐘似地花兒又一朵朵挺立起來，讓我驚訝的是，這些看似細弱的花枝竟沒有一朵墜下枝頭。儼然似與我握手道別了一次，雖然我明白，每一個生命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可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讓她如此頑強地面對這個變化無常的世界呢？後來在一遍遍的詢問之中我知道：她的名字叫凌霄花。

　　這就是凌霄嗎？就是我想象當中那個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凌霄嗎？在我的記憶里雖然有過陸放翁“庭中青松四無鄰，凌霄百尺依松身。高花風墮赤玉盞，老蔓煙濕蒼龍鱗。”的稱頌，但也有過舒婷的《致橡樹》中“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的不屑，年輕的時候，我常常慷慨激昂地吟誦它。然而。當我目染着今天的一切才開始重新認識這弱小而堅強的生命。我看到的是一朵朵洗盡鉛華與塵埃的凌霄，這一切似乎與高調張揚相去甚遠。

　　我想舒婷一定是用凌霄的另一面來烘托那首《致橡樹》的熱烈。可是世上的事情都應該是這樣，你該知道：每一件事物都有着它的多重性，這凌霄花兒也沒有例外，當你看到她空中怒放的時候，雖然可以讚頌她與日爭輝的熱烈和血性，但你也該看到那些金盞般的花兒雖是凌空，卻永遠看着的是土地。我們在稱道堅強的森樹抑或牆架無私地支撐着凌霄花的同時，也該永遠記住在漫長的花季里這凌霄花兒也無時無刻不在清爽着我們的生活，你可曾知道在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里還赫然記載着凌霄的萬般珍貴呢？

　　我想，如果說人民是豐饒的土地，建設者則是那辛勤的播種者、也是那堅實的銅牆鐵壁，而三峽工程就如這靜默的凌霄花，為了人民美好的一切，永遠永遠開放在西陵峽的崇山峻岭里。當然，我們就該成為日日為凌霄澆水培植的合格園丁。

　　打那以後，我愛上了凌霄花，上下班都不再湊着葡萄棚子下面的那點清涼，而是喜歡自個兒繞道平台上去看看。每天大早也會在花樹下打拳站樁，凌霄花似地接接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