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氧吧

　　我來這個城市四年了，經營着一個小氧吧。四年裡，我甩過兩個男朋友，結交了一個鐵哥們。鐵哥們叫張志，在一家公司做銷售，工作緊張，壓力很大。但他平時很少來氧吧，來了，也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失戀了。

　　張志三次失戀，每次都來這兒吸氧。我們的經歷實在很離奇，總是先後戀愛，然後相繼失戀，就像重疊的影子。其實，只有我自己明白，我的失戀完全是因為張志。一旦張志來到氧吧，我就開始考慮是不是跟男友分手。我喜歡張志，從看到他第一眼起就迷戀上了他。張志高高瘦瘦的，眼睛如同黑亮的煤火，笑起來潔白的牙齒像廣告上的招貼畫。

　　但明顯的，張志幾乎從未把我當成女生。我們見面，他喝酒，我陪他喝；他流淚，我陪他流；他發酒瘋，我和他一塊發。每次鬧夠了，他總會拍拍我的肩，說：“你真夠哥們，可以入選吉尼斯哥們大全。”這話讓我哭笑不得。

　　張志又失戀了。看着他一臉落魄，我在考慮是不是甩掉正跟我拍拖的男人。以前甩男朋友，找的理由不夠充分，以至對方很快就懷疑我的誠意。第一個，我嫌他的衣着不夠有品位，談吐不夠斯文，他懊惱地看我：“你看看你自己，背心短褲，分明像男孩子，哪有一分淑女氣，想不到倒來指責我。”他說的是事實，我無話可說。第二個，我嫌他愛吃醋，我跟別的男人說笑幾句，他都要翻白眼。他奇怪地看我：“你不是也喜歡吃嗎？我們去炒麵館，你倒吃半碟子呢。”我一時語塞，半天沒回話。

　　兩星期後，我順利解決了和男友的問題。張志打電話給我，喜笑顏開地說朋友給他介紹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孩，讓我跟他去參觀。我嘴裡應着，心裡卻酸酸的。這已經不止一次了，我和他一起去參觀女友，我坐在角落裡，他上前搭訕，然後他挽起女孩的手，要我自己回家。

　　其實，有許多次，我想告訴張志，我喜歡他，愛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但話到嘴邊，就像鯁在喉嚨的魚骨，吞吞吐吐，連我自己都生厭。仔細想想，是因為我怕失去他，連朋友都做不成。

　　這次，是在名典咖啡館。

　　我走進去，發現張志已經在那裡坐着。奇怪的是，在另一側的幾個散座上，還坐着我的前三位男友。在張志的示意下，我趕緊溜進了包間。包間是木隔斷，我們可以從半敞開的隔斷看到散坐上的幾位，但他們卻看不到我。我很奇怪，他們怎麼會聚在這裡？

　　“你的公主呢？”我問張志。

　　張志看着我，突然幽幽地說：“我們來談談你的幾位男朋友怎麼樣？”然後他告訴我，是他發了免費的咖啡券給他們，並替他們付賬。我不解地看着張志，以為他瘋了。我問他怎麼聯絡到了他們，張志看我幾眼，眼神怪怪的：“他們的電話，我都替你記着呢。”

　　我不屑地看他，點點他的腦殼說：“你這裡需要看醫生吧？”

　　張志不理會我，指着第一個說：“他很高，很帥，你承認吧？”

　　我點點頭。

　　“那你不在乎男人的長相，對吧？”

　　“是的。”

　　張志又指第二個：“他有兩個店，一個精品屋，一個樂可可巧克力店，他有錢，對吧？”

　　“對。他有房有車。”

　　“那麼，你又甩了他，說明你不是很在乎錢，沒錯吧？”

　　我點頭，不知道張志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再看第三個，他是個細緻體貼的人，很會哄女孩子開心。你甩了他，第二天他就泡上了別的女孩。看來，他也不是你喜歡的類型。那麼，我問你，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我看着張志，半天沒說話。我其實很想說“我只喜歡你”，但我終究沒說出來。我對自己無可奈何，只好轉過臉去。

　　張志沉吟片刻，突然低下頭問：“既然你不喜歡那些類型，為什麼不嘗試一下喜歡我？”

　　我一下子轉過頭，瞪大眼睛看他：“你，開什麼玩笑？”

　　張志撅起嘴：“我知道你根本看不上我，瞧不起我。我有許多缺點，愛玩，愛喝，愛賭，可男人天性如此，玩可以怡情，喝酒可以壯膽。不是嗎？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改。每次看到你和男朋友在一起，我心裡都很難受。我一個又一個地泡女孩，是想忘掉你，是想報復你。我們離得那麼近，你換了一個又一個男朋友，為什麼就不考慮一下我？”

　　看張志低下頭去，我張大嘴巴，想笑，眼睛卻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