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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死亡線上

手機:M版  分類:長篇連載  編輯:pp958

  一、美女跳崖

  陽春三月,城北桃花山千畝桃花一齊開放,引得城裡人都趕來觀看。這一天,一對戀人夾在如織的遊人中間,也來到桃花山欣賞一年一度桃花開放的盛況。這對戀人男的叫蘇桐陽,是市中醫院的青年醫師,女的叫吳芳,在一所中學當音樂教師。他們借假日一面游桃花山,一面商量結婚日子。

  吳芳幸福地偎依在蘇桐陽身邊,悄悄地說著情話的時候,突然從不遠的地方傳來遊人的驚呼:“有人跳崖!”“救命啊!”

  出於醫生對生命的敏感,蘇桐陽推開吳芳,往遊人驚呼的地方奔去,只見一個女子被掛在一株從石縫伸出來的老松樹上。蘇桐陽大喊:“誰有繩子?”

  馬上有人遞來一根尼龍繩,蘇桐陽把尼龍繩的一端系在岩石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際。吳芳也氣喘吁吁地奔過來,一看岩壁那麼陡,女子掛着的地方離上面有十來米高。如果一同滾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她急忙拉住蘇桐陽,顫着聲音阻止他:“別,別下去,還是打110!”蘇桐陽又推開她,邊下邊說:“等不得了,救人要緊。”

  蘇桐陽小心地沿石縫慢慢往下溜。吳芳看得心驚膽戰,不敢大口喘氣,只是心裡禱告:“老天爺千萬保佑,保佑啊!”

  蘇桐陽沉着地慢慢溜到女子身邊,女子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已經處於昏迷狀態。她的頭部被尖利的岩石擦傷,正在汩汩淌血。一隻精緻的小坤包掛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在山風中晃動。蘇桐陽站穩腳,用留出的一截尼龍繩把女子攔腰捆住,又撕下自己身上的一塊衣角,替女子包紮傷口止血。然後他在下邊托着那女子,一步步沿着崖壁的石縫往上攀,上面的遊人配合著一點一點往上拉。

  在遊人一片驚呼聲中,蘇桐陽用驚人的毅力,托着昏迷的女子艱難地爬上岩頂。他的汗水淌濕了衣背,他的雙手被石頭劃破,一滴滴鮮血落在褐色的岩壁上。吳芳吊在嗓子眼的一顆心落下了。這時,她一眼看到蘇桐陽冒着生命危險救上來的女子,她像一個睡美人般挺着高高的胸脯,軟軟地躺在蘇桐陽懷裡。蘇桐陽飛快地把尼龍繩解開,又毫不猶豫地把女子背到身上,用急促的聲音對吳芳說:“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了。她出血過多,休克了,我得搶時間把她背下山送醫院。”

  眼見這艷麗的女子伏在自己男友背上,吳芳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蘇桐陽把跳崖女子一口氣背到山下,打的直送到自己工作的中醫院。在急診室,他親自動手,替那個女子清洗傷口、消毒。處理完畢,把她送進一間單獨病房輸液。慢慢的,那個女子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病房裡,一個英俊的青年醫生陪在旁邊,她突然湧出眼淚,伸手拔下鹽水針頭,又瘋了似的雙手握拳,捶打在蘇桐陽胸前,哭着喊:“你為什麼要救我,我不要活,我只有死的權利!”

  蘇桐陽閉嘴不言,直到那女子哭喊得沒有了氣力,才輕輕嘆口氣問:“小姐,我姓蘇,醫院的大夫,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死,你這麼年輕,長得這麼漂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叫你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女子擦擦哭紅的眼睛,又搖搖頭說:“蘇大夫,我看出你是個好人,但你幫不了我,讓我出去吧,尋個乾淨的地方去另一個世界。”

  蘇桐陽把女子按倒躺下,臉色嚴肅,口氣認真地說:“小姐,生命只有一次,只要有活着的希望,我們就要珍惜。你有什麼事說出來。我既然救了你,我就要對你負責到底!”

  女子見蘇桐陽對她如此關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切,把她尋短見的原因一句一泣向蘇桐陽傾訴開來。

  女子叫許靜,今年26歲。3年前去西方一個國家留學,認識了東道國的一個男子,很快受騙同居。許靜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男子是個艾滋病患者,利用他富有的經濟地位、帥氣的長相,勾引過許多外國女留學生。在許靜被感染上艾滋病毒后,那個男子扔給她一張1萬美金的信用卡,踢開了她。許靜欲哭無淚,覺得與其死在國外,不如回到國內尋個乾淨地方結束生命。回國后,她各地風景區一路游來,最後來到這座美麗小城的桃花山,站在山頂往下看,千畝桃花,一片嫣紅。她決定就在這個美麗的地方結束生命,讓香魂埋葬在桃花的海洋里。哪裡知道,她會被一個不相識的醫生救下來……

  蘇桐陽聽到這裡,一下站起來,臉色也有點變了,想不到他救下的竟是一個艾滋病患者!

  二、保衛愛情

  蘇桐陽的表情變化沒有逃脫許靜的眼睛。她明白,在談艾色變的今天,醫生對艾滋病的懼怕也不例外!她又從病床上爬起來,平靜地對蘇桐陽說:“蘇大夫,謝謝你救了我,祝好人一生幸福,再見!”

  當許靜又要離開病房的時候,蘇桐陽已經一臉平靜了,用堅定的語氣對許靜說:“許靜,哪有醫生拒絕收留病人的道理?你放心住下,我一定對你負責。”許靜的眼睛一亮,激動地說:“蘇大夫,我怕傳染給你啊!”蘇桐陽說:“我是醫生,我懂得這種病毒的傳染途徑。我會注意的。”

  許靜的淚水嘩嘩流,她從蘇桐陽那張剛毅的臉上獲得了求生的希望。

  蘇桐陽把許靜安頓好后,覺得醫院收下個艾滋病人是大事,就去找老院長商量。老院長覺得蘇桐陽既然把患者從桃花山的崖壁救了下來,如果推出去,她受不了社會的歧視,還是會去尋短見。他同意了蘇桐陽的要求,但提出收治患者要保密,病房要隔離,蘇桐陽一一答應。

  為了防止感染,蘇桐陽對接觸許靜的醫護人員作了嚴格限制,大部分工作都由他親自承擔。正當他潛心替許靜治病的時候,他的女友吳芳約他去看看她布置的新房。

  新房在一個幽靜的小區,蘇桐陽爬上三樓一個單元,按響門鈴,門剛打開,吳芳冷不防把他抱住,張着紅紅的嘴唇要親嘴。蘇桐陽急忙緊閉嘴唇,把吳芳推開。

  蘇桐陽老夫子一般的古怪脾氣,叫吳芳又好氣又好笑,也不在意。進去后,吳芳指着布置得十分漂亮的新房,幸福地問:“滿意不滿意?”蘇桐陽點點頭說:“好好,你真是心靈手巧!”吳芳一陣激動,勾住蘇桐陽脖子又要親吻,卻又被蘇桐陽急忙擋住。吳芳一撅嘴,責怪蘇桐陽:“離結婚的日子不遠了,你還是老夫子一個!”

  天色暗了,新房裡的壁燈亮了,柔和的燈光照着新被子、鴛鴦枕,吳芳的臉色艷如三月桃花。在這種氛圍中,她的感情衝動着,渴望着。她含情脈脈地望着蘇桐陽,張開雙臂,希望蘇桐陽能夠把她抱起來,把她抱到新床上……可是,蘇桐陽彷彿一點也沒有覺察到吳芳的渴望,站着不動。吳芳顧不得什麼了,他不主動,只好她主動。她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下來,一股女性的氣息直撲蘇桐陽。吳芳又一次抱住蘇桐陽,嘴裡喃喃地說:“桐陽,今晚就住新房,反正婚期就在眼前,我要,我……”蘇桐陽說:“對不起,不到結婚日子,我不能……”在這一剎那,吳芳神情慢慢灰暗,眼淚從眼睛里湧出來。她委屈地說:“桐陽,為什麼不能?我是你的人啊!”蘇桐陽突然提出:“我們推遲結婚吧。”

  吳芳瞪大眼睛,腦子許久轉不過彎,不知他們之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她顫着聲音問:“為什麼,為什麼要推遲結婚?”蘇桐陽說:“我馬上要回醫院,那個叫許靜的病人還在護理觀察階段,我得對病人負責。”蘇桐陽不提許靜還罷,一提起她,吳芳心裡就發酸,她冷冷地說:“我知道了,你心裡已經有了那個女人,她那麼漂亮,你動心了是不是?”蘇桐陽說:“吳芳,你不要誤會,她只是我的一個病人。”

  吳芳剛才湧起來的激情跑得一點沒有了,她心裡又恨又委屈,傷心地朝蘇桐陽說:“你走,你走,到那個女人那裡去吧!”

  蘇桐陽離開后,吳芳冷靜下來細想,種種跡象表明,蘇桐陽已經愛上了比她漂亮的那個女人。想到這裡,她打了個冷戰。如果再不採取堅決措施,蘇桐陽一定會投入到那個跳崖女子懷裡,她決定打一場愛情保衛戰!

  事不宜遲,第二天她在街上買了束鮮花,來到中醫院。在病區的一角,她鎮靜一下自己的情緒后,推開了許靜住的病房門。蘇桐陽不在裡邊,也不見護理人員,只有許靜安靜地躺着吊鹽水。她的臉色紅潤了許多,潔白的枕頭上鋪着她一頭烏黑的頭髮,挺拔的胸脯一起一伏,越發叫吳芳發出酸意。

  吳芳快步走上去,把一束鮮花輕輕放在許靜床頭,努力張着笑臉作自我介紹:“許小姐,我叫吳芳,是蘇大夫的未婚妻,我們再過個把月就要結婚了。”許靜一聽,臉上一陣紅暈,說:“吳芳姐,祝賀你,你找了個很有責任心的好丈夫。”吳芳把臉一仰,不無驕傲地說:“是呀,我愛他,他愛我,他是魚兒我是水,永遠不分離。”許靜誠懇地說:“我真羨慕你,被一個真正稱得上男子漢的男人愛着,是我們做女人的最大幸福。”

  吳芳想,這個女人果然城府很深,竟然滴水不漏自己一點心跡。她覺得該用重鎚敲敲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了。她臉色一變,眼睛盯住許靜,恨恨地說:“可有一個女人在我們中間做了不光彩的第三者!”許靜驚訝地問:“誰呀?”

  吳芳想,話說到這個份上,你還裝模作樣啊?她把這些日子積下的怨憤全都撒到許靜頭上:“充當這個可恥第三者的女人就是你!我的未婚夫冒着生命危險救下你,你卻憑着你的漂亮臉蛋纏住了他。就因為你,他同我的感情疏遠了,蘇桐陽要同我推遲婚期。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啊?你的良心呢,你的道德呢?”

  許靜的臉突然煞白,一隻手抖動着指着吳芳說:“你……你你,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說著,便無力地頭一歪,昏了過去。

  這個時候,蘇桐陽推門進來,看到這種情況,明白了一切,朝吳芳惱火地說:“你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你說了什麼呀?病人經不起刺激!”接着跑過來緊張地替許靜量血壓,扎針。許靜慢慢睜開眼睛,吃力地推開蘇桐陽,搖搖頭,只是痛苦得流淚,一句話也說不出。

  吳芳身子一扭,跑出病房,又轉過頭恨着聲說:“蘇桐陽,許靜,我勸你們腦子清楚點,我不會成全你們的!”

  三、真情呼喚

  第二天,蘇桐陽走進許靜的病房,發現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桌上留着一張字跡娟秀的紙條。他心裡一沉,把紙條拿起來,耳邊頓時好像聽到了許靜離開時對他如訴如泣的一段話:

  蘇大夫:

  是你讓我認識了生命的可貴,給了我同死亡搏鬥的勇氣。說實話,你的影子一直縈繞在我腦子裡,如果真像你的女友說的那樣,讓我愛上你,你也愛着我,我一定會幸福得暈過去。我知道你們婚期已近,因此,我不能再留下治病。也許是命吧,老天只能讓我結識你那麼一段短暫的時間。我將在這個美麗城市的一角,在心裡永遠記着你,祝福你,直到離開人世。

  蘇大夫,我最尊敬的大哥,再見了。

  許靜

  蘇桐陽讀罷,鼻子發酸。他下決心一定要尋到她,把她的病治好。從此,他下了班就騎上摩托車,在大街小巷茫茫人海中尋找。有好幾回,他面前出現的女子從背影看很像許靜,他追上去一把拉住她,喊:“許靜,跟我回去!”那個女子回過頭,朝他翻一個白眼,嘴裡罵:“神經病!”

  他找得精疲力盡,許靜的影子也沒有找到。但是他沒有泄氣,寫了張充滿感情的尋人啟事:許靜,你在哪裡,你的大哥蘇桐陽在焦急地找你。你千萬不要再做傻事,你快點回來,我等着你……蘇桐陽還附上他的手機號碼,把這則尋人啟事送到市電視台和市晚報,一連幾天插播和刊登。可是,一點許靜的迴音都沒有。蘇桐陽再次寫了一則尋人啟事:許靜,你為什麼不回來,你為什麼那麼懦弱,面對人生的危機,要靠你堅強的生存意志支撐。回來吧,你不回來,我的啟事一天不停的插播和刊登。

  就這樣又過了三天,蘇桐陽的手機突然嘟嘟嘟響起來。蘇桐陽放到耳邊,終於傳過來一個激動的、帶哭泣的聲音:“蘇大夫,我對不起你,你同我無親無故,卻如此關心着我,牽挂着我。我答應你,今天晚上八點整在大華路虹虹咖啡屋見。”

  蘇桐陽鬆了口氣。到了晚上八點,他準時來到大華路虹虹咖啡屋。兩人要了一個包間,兩杯咖啡,相對坐下。蘇桐陽發現許靜瘦了,臉色又像以前一樣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一雙含淚的眼睛充滿憂鬱。蘇桐陽責怪許靜:“你為什麼要離開醫院,你的治療不能中斷啊!”許靜說:“我不想因為接受你的治療而引起你女友的誤會。”蘇桐陽說:“這不能作為你逃避治療的原因。”許靜凄笑一聲說:“你不是女人,你知道女人的嫉妒心多麼強烈嗎?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整天圍着一個比自己漂亮的女人轉,是什麼樣的心情?因此,我約你來,是想鄭重告訴你,我不會再接受你的治療。至於我的病,隨天意吧。好了,我們可以告別了。”

  說完,許靜站起來準備離開。蘇桐陽急忙拉住她,不讓她走,他一定要說服她跟自己回醫院。哪裡知道,由於許靜身體虛弱,用力掙脫蘇桐陽的時候,頭一暈,身子控制不住,倒在了蘇桐陽懷裡。蘇桐陽怕許靜摔倒,急忙抱住。也就在這個時候,吳芳突然推門進來,看到了眼前的一幕,臉都氣歪了,說:“想不到你們已經成了一對野鴛鴦!”

  蘇桐陽十分冷靜,對吳芳說:“她體質弱,頭暈,倒在我身上,你不要瞎猜。”

  這些日子,吳芳看到了蘇桐陽在電視台和晚報的尋人啟事,一直在暗地裡盯着蘇桐陽,今天看見蘇桐陽出了醫院,她就悄悄跟來了。吳芳說:“蘇桐陽,已經被我撞上,還說我瞎猜,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

  許靜臉色蠟白,她後悔真不該同蘇桐陽見面,這一幕讓吳芳看到,她是跳到黃河也說不清了。她覺得現在說什麼也是多餘,頭一低,向包房外衝去,卻又被蘇桐陽一把攔住,大聲說:“你跟我回醫院!”許靜說:“我不,讓我離開……”

  吳芳插到蘇桐陽同許靜中間,怒不可遏地責問蘇桐陽:“蘇桐陽,你到底愛不愛我?”蘇桐陽痛苦地回答:“不愛。”吳芳哆嗦着嘴唇問:“為什麼?是不是因為有了許靜的插入?”蘇桐陽搖搖頭說:“不,真正原因是你從小嬌生慣養,你那脾氣我早就受不了,再說你爸爸當副部長,我倆門不當戶不對,我們分手吧!”

  吳芳直覺得天旋地轉,跌跌撞撞跑出了虹虹咖啡屋……

  四、患難相交

  愛是不能勉強的,既然蘇桐陽不愛吳芳,許靜用不着擔心當第三者了,在蘇桐陽的真情呼喚下,她終於回到了中醫院。

  蘇桐陽從許靜的痛苦中,聯想到還有許多艾滋病患者在死亡線上絕望地掙扎着,要在中醫院開設艾滋病科的設想油然而生。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來到老院長辦公室,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老院長沉思了一下,對蘇桐陽說:“你的想法很好,可是我們社會對這種病人還抱着十分歧視的態度,作為醫院和醫生也會受到相應的壓力,你要考慮周到。”

  蘇桐陽激動地說:“老院長,我不怕,我要用自己的實踐向社會宣布,得了艾滋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社會的歧視、親人的冷漠、和自己失去治療的信心。我想,我做的這項工作有着十分重要的意義,希望您支持我。”

  老院長被蘇桐陽寬闊博愛的胸懷深深感動了,答應在醫院偏僻的一角開設一個艾滋病科,並給出床位,門診和接收就診的艾滋病患者。

  在老院長的支持下,中醫院的艾滋病科浮出了水面,一下子就有五六個艾滋病患者抱着一絲希望前來就診。可是由於偏見、歧視和害怕的原因,有的醫生和護士拒絕到那裡工作。蘇桐陽理解他們,獨自默默地擔負起艾滋病科門診、護理的工作。

  叫蘇桐陽沒有想到的是,中醫院開設艾滋病科后,許多抱偏見的普通病人也不敢來中醫院就診。醫生護士見了蘇桐陽也像見了瘟神,急急躲開。終於有一天,老院長把蘇桐陽叫到辦公室,難受地告訴他:“蘇醫生,接市衛生局通知,我們醫院沒有接收艾滋病患者的任務,同時醫院由於接收了艾滋病患者,就診人數急劇減少,快到入不敷出的地步,因此,衛生局要求我們立即關閉艾滋病科,你馬上去做病人思想工作,住下的動員他們回去。”

  蘇桐陽先是一呆,接着十分氣憤,他的事業剛剛才開了個頭,研究也有了些進展的時候,衛生局為什麼要下令關閉艾滋病科?他還要向老院長爭取,老院長無奈地擺擺手說:“別說了,執行吧。”

  蘇桐陽抬着無力的雙腿回到艾滋病科,許靜見他臉色不好,輕輕問他:“蘇大夫,出什麼事了?”

  自從許靜回到中醫院后,看到護士不願意來艾滋病科工作,她就充當了科里的清潔工,學會幫病人輸液,還做病人的思想工作,使蘇桐陽深受感動。現在蘇桐陽覺得唯一能夠精神上得到支持的就只有許靜。他把老院長傳達衛生局的意見痛苦地告訴了她,商量下一步怎麼辦。

  許靜覺得這件事很悲哀,連衛生局都有這種偏見。她也拿不出主意,只是替蘇桐陽着急。

  蘇桐陽果斷地說:“我準備辭職,我的工作決不能半途而廢,不能讓我的患者失去關懷與治療。我想去醫院外邊租用民房,開個艾滋病診所,兼設些床位,乾脆潛心研究,我仍希望你與我合作。”

  許靜一聽,心裡雖然很激動,但覺得蘇桐陽為了他們幾個艾滋病患者,竟然要辭職,對他來說這一步還不值得走。她眼睛一紅,深情地勸他:“你不能一時衝動,我們的病只能如此了。有了你這些日子的精心醫護,我們心滿意足,再不能為難你。”蘇桐陽堅定地說:“不是我衝動,是一個醫生的良知叫我這樣做,你是我最好的合作夥伴,我需要你。”

  許靜心頭一熱。既然阻止不了他,她就絕不能離開他。她嘴唇使勁一抿,點頭同意。蘇桐陽很激動,伸出手,緊緊握住許靜的雙手,連聲說:“謝謝,謝謝!”

  蘇桐陽辭職后,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租民房,進藥物,艾滋病診所在一條不起眼的街道開張了。開張的那一天,那些從中醫院跟着過來的艾滋病患者滿眼是淚,覺得蘇桐陽是他們生的希望,愛的天使。

  可是,艾滋病診所開張不到半個月,麻煩事又來了。周圍的居民紛紛要求蘇桐陽關閉診所,怕傳染給他們。儘管蘇桐陽苦苦作了解釋,但居民哪裡肯相信,非要把診所關閉不可。蘇桐陽堅持頂着不關。一個月後,診所來了兩個氣勢洶洶的男人,手舉木棍、榔頭,也不說什麼,操起傢伙乒乒乓乓對着醫療設備和門窗猛砸。蘇桐陽一看急了,瘋了似的撲過去擋。許靜怕他挨棍,尖聲叫着“不許砸”衝到蘇桐陽前面,被一棍打倒。蘇桐陽抱起腦袋淌血的許靜,大喊:“許靜,許靜,你醒醒……”

  許靜慢慢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蘇桐陽懷裡,診所被砸得一片狼藉,蘇桐陽正在痛苦地流淚。許靜虛弱地對蘇桐陽說:“我們害了你,害了你,你本來有份好好的工作,成立幸福的家,可現在……”

  五、永恆的愛

  在蘇桐陽痛苦萬分、處境極其艱難的時候,許靜交給他一張信用卡,鼓勵他說:“上面還有幾萬元,城裡不讓開,我們到鄉下去,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蘇桐陽感激地推開,說:“你的錢我不能要,讓我想想辦法吧!”許靜懇切地說:“不用推了,你的事業也就是我的事業,還要分你我嗎?”

  不久,他們在城北風光秀麗的桃花山腳,買下三間被農民廢棄的舊房子,粉刷一新,又搬來病床,購進藥品,艾滋病診所重新開張,艾滋病患者陸續回來。

  山上的中草藥資源十分豐富,為了讓艾滋病患者服用高效、安全的中草藥製劑,每種製劑蘇桐陽總要先服用,試試它的安全性,許靜也搶着服用,為此,他倆常常被中草藥的毒性折磨得全身腫脹。到了晚上,病員都睡了,蘇桐陽還要整理寶貴的醫療筆記。許靜陪在他旁邊,端茶送水,關懷他,心疼他,一起憂慮,一起歡樂,正如許靜所說,他倆再也分不開了。

  一年多過去,奇迹出現了,許靜服用了蘇桐陽的中藥製劑后癥狀慢慢消失,到醫院一查,竟然檢驗不出艾滋病毒,真是奇迹。那天晚上,許靜激動地邀蘇桐陽來到外面,月亮照着山坡,一片銀亮。他們坐在一塊柔軟的青草地上,望着天上圓圓的月亮。突然,許靜躺倒在蘇桐陽胸前,張着美麗的大眼睛動情地說:“蘇大夫,沒有你,我早不在人世了。現在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如果你不嫌棄我的話,我想在這月亮地里,讓月兒當媒,大地當床,我倆結合吧,我永遠不離開你,在這桃花山下,一同完成你的事業。”

  許靜軟軟地躺在蘇桐陽懷裡,一張臉在月光里嬌美無比,一頭黑髮落在蘇桐陽胸前,痒痒地撩着他的脖子。許靜閉着眼睛,呢喃着說:“桐陽,吻吻我……”

  蘇桐陽一陣熱血沸騰,但這種感情衝動僅僅是一剎那的。他把許靜推開,搖搖頭說:“許靜,我的事業還沒有真正成功,我不能答應你。”

  許靜嗚嗚哭了,傷心地說:“蘇大夫,對不起,我是什麼人,我是被外國男人玩弄過的女人,我怎麼配得上你?”蘇桐陽連忙按住許靜的嘴說:“不許你說這樣的話,過去的永遠過去了,我倒覺得在這個世界上你是個無比清純的女子,我心裡時時感激你的無私支持……”許靜反過來按住蘇桐陽的嘴說:“蘇大夫,你別說了,你是在安慰我。你在這方面研究出了成績,日後前途無量,自然會有更好的女子找上來,我祝你幸福。”

  許靜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抬起頭,努力剋制住自己難受的感情,獨個兒回小屋了。

  一天,蘇桐陽去山上採藥,看到一株開着粉紅色花的小草,他把它拔下,想試試它的藥性,便放到嘴裡咀嚼,剛幾下,舌尖有種觸電般的麻木。他來不及思索,就神志不清,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許靜見蘇桐陽遲遲不歸,心通通跳,總覺得要出點什麼事似的。她喊了幾個病友一同出去尋找,發現蘇桐陽倒在山坡的草地上,急忙七手八腳把他抬回診所,許靜立刻替他灌解毒藥。蘇桐陽中毒不止一回兩回了,每回都是許靜含着淚水,一口一口喂蘇桐陽預先用中草藥煎好的解毒藥。

  病人圍住蘇桐陽,含着淚水呼喚:“蘇大夫,你快點醒來。”蘇桐陽嘴巴一動,喊了聲:“吳芳!”又昏了過去。

  許靜突然明白,在蘇桐陽深度昏迷中,他的潛意識裡仍是愛着吳芳。怪不得,那天晚上月亮地里她向他求愛,他會拒絕。她忍住胸中的痛苦,從蘇桐陽口袋裡掏出手機,查到了吳芳的手機號碼,撥通了手機,用急促的聲音告訴她蘇桐陽嘗草中毒,現在昏迷不醒,嘴裡喊着她吳芳,求她快過來。

  沒多久吳芳就趕來了,看到蘇桐陽還在昏迷中,撲過去抱住哭喊:“桐陽,你為什麼要這樣,你醒醒啊,你為什麼要這樣……”

  在吳芳的呼喊聲中,蘇桐陽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吳芳抱住他,他像觸電似的一下推開她。吳芳驚呆了,這是為什麼,你既然在昏迷中呼喊我,醒過來后又要推開我?她又撲上去抱住蘇桐陽,不顧一切喊:“我愛你,你跟我回城吧……我馬上跟你結婚。”

  蘇桐陽臉帶苦笑,又堅決地把吳芳推開。吳芳傷心地哭了,又朝默默流淚的許靜狠狠瞪了一眼,大聲責問蘇桐陽:“蘇桐陽,你說一聲,你到底愛我還是愛許靜?”

  蘇桐陽望着兩個都深愛着他的女子,既感動又艱難地告訴她們,他不能接受她倆的愛。

  一年多前蘇桐陽在桃花山救下許靜,許靜在醫院醒過來,告訴蘇桐陽她是個艾滋病患者時,他的頭頂像炸了個晴天霹靂,一下驚呆了。因為他的雙手在救許靜時被岩石劃破,他又用劃破的雙手替許靜包紮流血的傷口。而許靜的傷口有艾滋病毒,在接觸時他無疑被感染了。一連串的問題立刻在他腦子閃過:我患上了艾滋病,怎麼能同愛得刻骨銘心的吳芳結婚,若社會上知道我患上了艾滋病,怎麼面對他們一張張恐懼的臉……他的一條腿已經跨到了死亡線上。到了這種時候,他才真真切切體會到那些身患艾滋病者求生不得,欲死不舍的剜心痛楚。在一陣慌亂過後,他的腦子又出奇地冷靜下來,痛苦沒有用,絕望也沒有用,自己是個醫生,該拿出醫生的責任,以刻骨的體驗來對待艾滋病患者。因此,他怕自己體內的病毒傳染給吳芳,以不愛嬌生慣養的吳芳為理由,同吳芳痛苦地分手。不久前許靜在月亮地里以身相許的時候,他又以事業的理由拒絕了……

  聽了蘇桐陽敘述,他面前的兩個女人突然一齊跪下。先是許靜悲痛欲絕,雙手捏拳,拚命捶打自己胸脯,大聲喊:“蘇大夫,原來是我害了你,害了吳芳姐。你不能同她結婚,你的一生由我服侍……”

  吳芳也哭着懺悔:“桐陽,我誤解了你,我太自私,為了讓你回到我的身邊,我通過爸爸向衛生局打招呼,讓衛生局下令關閉中醫院的艾滋病科。後來我又利用附近居民的無知,花錢僱人砸了你們的診所。我把許靜當情敵,一棍將她打傷,我傷害了你們……桐陽,我現在才明白,在人世間,原來還有比愛情更偉大、更寬廣的愛,而那種愛是誰也阻止不了的。我不管你患上了什麼病,我要照顧你,永遠不離開你……”

  蘇桐陽望着要陪他一生的兩個女人,感動極了。有了這兩個女人精神上的愛,他滿足了,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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