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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屬於誰

手機:M版  分類:江湖柔情  編輯:pp958

光明屬於誰 標籤:假如給我三天光明

  那段時間,兒子虎虎常鬧着眼睛疼,顧小娜沒怎麼放在心上,只是買了一支眼藥水,囑咐他每天滴上幾次。顧小娜幾乎沒有時間照顧兒子,自從丈夫入獄后,她明顯感到肩上的擔子重了,簡直讓她吃不消。可她一個落腳城裡的農民又有什麼辦法呢?只好早出晚歸地賣些水果,艱難地打發著日常的開支。

  後來,虎虎的病嚴重了,總嚷着看東西模糊,不得已,顧小娜只好帶著兒子來到了醫院。檢查后,醫生的一句話,讓顧小娜感到天一下子塌了下來。醫生說:“你兒子的病看晚了,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做角膜移植手術。”

  做角膜移植手術,全部費用都算下來,將近兩萬元。這個數字,對於一天天靠賣水果維持生活的顧小娜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再說了,即便有這個錢,現在眼庫里也沒有角膜。這就是說,虎虎的這個角膜移植手術只有等,至於等到什麼時候,誰也說不誰。不過好在這家醫院裡有顧小娜的一個熟人,她說:“我已經給虎虎排上了號,一旦輪到他做手術,我會及時通知你的。現在,你回去籌備好錢,再耐心地等等吧。”

  回去后,顧小娜愈加透支自己的身體了。從住處到水果批發市場大約十多里路,為了能批到新鮮的水果,顧小娜幾乎天天凌晨三點多鐘,就要拉上地排車朝批發市場趕。

  即便如此,幾個月下來,顧小娜才掙了幾千元,離給兒子做手術的費用還差得遠呢。

  就在這個時候,醫院的那個熟人打來了電話,說現在有角膜了,讓顧小娜帶上兒子抓緊時間趕到醫院,準備做角膜移植手術。顧小娜慌忙帶上所有的錢,趕到醫院,可當醫生得知顧小娜的錢不夠手術費用時,冷冷地說:“湊夠錢再來吧。”

  接下來,任憑顧小娜怎麼苦苦哀求,醫生就是強調醫院不是福利院,再說,他也沒有權力答應顧小娜先做手術后交錢。

  無奈,顧小娜只好淚流滿面地領着虎虎往回趕,從醫院到住處有六里多路,公交車很方便的,可他們也捨不得坐車,只好徒步回家。在經過天府橋附近的一家寵物醫院時,顧小娜發現醫院門前聚了不少人,好像在談論什麼事,就聽有人說:“你說這是什麼世道呀?有個老頭居然要給自己的狗做角膜移植手術,真是讓錢燒得不知幹啥好了。”

  給狗做角膜移植手術?顧小娜一下子愣住了:“這人比人真是該死呀,兒子啥都看不見了,卻沒錢做手術;可人家有錢人,自己的狗瞎了,都捨得花錢去治。”這樣想着,顧小娜又看了看醫院門口聒噪的人群,抹了一下眼淚就要離去。

  剛轉過身,顧小娜又突然想:“既然那個老頭是大款,何不向他借一點錢,等給兒子做了手術,再慢慢地還給他。不管怎麼說,一個孩子總比一條狗重要吧?”於是,顧小娜抱起兒子就衝進了醫院。

  還有半個小時就要給狗做手術了,顧小娜徑直找到了那個老頭,一見面,頓時呆住了:原來老頭不是什麼大款,而是一位穿戴極為普通的老農,更要命的是,顧小娜的丈夫還是這個老頭的“仇人”。

  老頭的兒子是個警察,半年前在一次執行公務時,被一個歹徒刺中心臟身亡,而這個歹徒正是顧小娜的丈夫。事後,顧小娜倒是見過老頭幾次,得知老頭叫楊聚德,家境也很貧困,可楊聚德為何要給一條狗做角膜移植手術呢?

  再說楊聚德,他沒有想到這個場合也會遇到顧小娜,於是他強忍着憤怒,瞪了顧小娜一眼,就把頭扭到了一邊。

  事到如此,顧小娜索性豁出去了,她面對楊聚德的背影,硬着頭皮把兒子虎虎患病的事說了,然後就把她的要求也說了,末了說:“老人家,我知道您心裡不好受,我也知道我男人犯下了大罪,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沒有罪呀……老人家,為了孩子,你就先把錢借給我用用吧,畢竟,我的兒子總不能比不上你的狗吧。”

  楊聚德“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煙,幾口就把煙鍋吸幹了,他走到垃圾桶前,狠狠地敲了幾下,然後硬硬甩下一句話:“手術不做了。”說罷,牽上他的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然後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第二天一早,顧小娜伺候虎虎吃了飯,然後抱着他哭了一陣子,就決定再去找楊聚德碰碰運氣。臨走,顧小娜把兒子虎虎交代給了母親,然後就騎上自行車出了家門。楊聚德家住在離城裡二十多里路的靠山屯,顧小娜氣喘吁吁地來到村裡時,一個人告訴她說:“楊大爺到墳上去了。”

  在一個小山坡上,顧小娜遠遠地就望見了一處新墳,待走近,她就看見楊聚德老人正蹲在墳旁給兒子燒紙,旁邊便是那條狗。顧小娜默默地走了過去,蹲下,一句話也沒說。空氣像是被凍住了,很尷尬,良久,楊聚德才抱過那條狗,說:“這條狗是兒子的戰友,他倆一塊兒戰鬥,一塊兒睡覺,親得不得了。兒子去世后,這條狗一點飯也不吃,而且幾乎天天流淚……後來局裡見它不中用了,就送給我了。可這狗來到村裡后,一天天地跑到墳前,一蹲就是一整天,而且,還是一天天地流淚……再後來,它的眼睛就瞎了,有一次到墳上來,它還掉進了池塘里,差點淹死,幸虧被人救了上來,所以,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即便是借錢,也要給它做角膜移植手術。”

  顧小娜一個字也沒說,只是按照當地的風俗,在墳前磕了三個頭,然後就默默地離開了。

  來回四十多里的山路,把顧小娜折騰得夠嗆,當她精疲力盡地趕到家,卻吃驚地發現,母親和兒子虎虎都不在,她慌忙找到鄰居打聽,鄰居告訴她說,母親帶着虎虎去醫院做手術了。於是,顧小娜又急急忙忙地蹬上自行車,朝醫院趕去。

  在醫院的病房裡,虎虎的手術已經做完,等到顧小娜趕到時,這個被黑暗折磨了兩個多月的孩子,又重新見到了暖暖的陽光、藍藍的天空……當然還有疼愛他的媽媽。虎虎心疼地看着媽媽說:“媽,您變得更黑更瘦了,以後咱不賣水果了,行嗎?”

  虎虎的這句話,勝似千言萬語,讓顧小娜的心裡一下子充滿了暖暖的,而且又酸酸的味道。她蹲在病床前,拉着虎虎的小手不停地親,不停地流淚。

  後來,母親告訴顧小娜,是一個小夥子找上門,送來了一萬五千元,然後又陪着來到醫院,直到做完手術他才離去。在母親的再三追問下,小夥子才說是楊聚德讓他來的。顧小娜仔細地想了想,頓時明白了:在她去找楊聚德老人借錢之前,其實,楊聚德老人已經派人把錢送來了。

  當天下午,顧小娜去探監,她把這件事詳細地告訴給了丈夫,末了她還說:“你知道嗎?是誰給虎虎捐的角膜?我要不告訴你,你想都不敢想,是楊聚德老人的兒子,那個被你親手殺死的警察。”

  顧小娜這句話徹底把丈夫擊垮了,他一直忍着的淚水,此時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泄而下,他把頭抱在膝間,嗚嗚地哭着……他知道,也許這就是他一生中最後一次哭泣,也是最刻骨銘心的一次。其實,他哪裡知道,捐獻角膜的人這個細節,是顧小娜的謊言。顧小娜想用這個辦法讓丈夫在赴刑場之前,多多少少地減輕一下他的罪過。

  半個月後,一個龐大的涉毒團伙被公安機關一舉端掉,涉案的三十多名犯罪分子無一漏網。這其中,不能不說也有顧小娜的丈夫一份“功勞”,是他向公安局提供了許多重要的線索。

  丈夫執行槍決那天,顧小娜趕到了刑場,她遠遠地看着丈夫,並順手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封信,信是幾天前丈夫給她的絕筆信,在信上,丈夫寫道:我想捐出我的器官,凡是能捐的,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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