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爹爹家的“親戚”

　　快過節了，姑媽一家去深圳表哥家住上一陣，把我叫去給她看房子。

　　這正合我意，離開工地，到姑媽家好好休息休息。

　　姑媽家對門住着一對老年夫婦，大約有六十多歲。

　　起初，因為陌生，我看見他們提着東西顫巍巍地上樓，心裡雖然想幫忙，但我怕老人家對我心存懷疑，也就沒敢開口。

　　一天，我正準備上班，對門的老頭提着半袋米吃力地爬着樓梯，我忍不住對他說：“老人家，我幫你提上去。”老頭感激地對我笑笑：“謝謝你，小夥子。”其實我也快四十的人了，可在他眼裡還是小夥子，自己也覺得好笑。

　　這回我知道老頭姓蔣，用我們這當地話我叫他蔣爹爹。他告訴我：他有風濕病，所以腿腳不好使，尤其是冬天。他說有個與我差不多大的兒子，做生意很忙，很少回來。

　　我對蔣爹爹說：以後有什麼出力氣的活，只要我在家就叫我一聲好了，不要客氣。

　　幾天後，我發現蔣爹爹家來了個親戚——是一個農村小夥子。蔣爹爹這個親戚還真勤快，不僅包攬了所有體力活，天氣好的時候，小夥子還跟着老兩口到小區花園做運動，一會拿衣服一會打扇子服務周到。隔三岔五還從鄉下家裡帶一些土豆辣椒新鮮菜來。見了我，點點頭，憨憨地一笑，不多語。我從內心對他產生了一絲好感，現在像這樣的年輕人很難找，我想可能是蔣爹爹兒子叫他來照顧父母的，我為蔣爹爹老兩口感到欣慰。

　　兩三天後，蔣爹爹家的小夥子換了，這個比前一個還討人喜歡，手腳勤快，嘴還特別甜，叫得蔣爹爹兩口子臉上笑起來直抽筋。我可為蔣爹爹高興了，他家親戚真多，個個都是好樣的，蔣爹爹老兩口真有福氣。

　　那天我從廣州出差回來，剛上到二樓，就見蔣爹爹吃力地搬着一個煤氣罐往下走。我趕緊過去幫忙，說：“蔣爹爹，這煤氣罐你怎麼搬得動呢！讓我來。”蔣爹爹喘着氣說：“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一個空罐子都搬不動了。”我說：“蔣爹爹，你家的那些親戚呢？等他們來搬就行了。”蔣爹爹愣了好久，問：“你說的是我什麼親戚？”我說：“前一陣經常到你家幫忙幹活的那個小夥子，後來又換了一個，他們都沒來了？”蔣爹爹想了好久才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他們呀！他們不是我的親戚，他們是上門討工錢的。”

　　我吃驚地張大着嘴巴半天合不上。蔣爹爹嘆口氣，說：“想起這事我就來氣，都怪我那個兒子害人。”

　　原來，蔣爹爹的兒子欠了農民工的工錢躲起來了。先來的那個小夥子頭腦靈活，心想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因此就找到了蔣爹爹這裡。他明白吵架是不起作用的，說不定還會把事情弄僵。這樣可好，他天天來，也不向蔣爹爹要錢，一來就幫蔣爹爹幹活，家裡什麼事他都干。時不時還把自家菜園子里的新鮮蔬菜和雞蛋送一些來。折騰得蔣爹爹老兩口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他告訴蔣爹爹：家裡幾個月的兒子還等着他拿錢回去買奶粉呢。人心都是肉長的，蔣爹爹兩口子實在受不了，只好從退休工資中取了幾千塊錢給他。

　　這小夥子高高興興地拿着錢回去，悄悄地告訴了同村的朋友，於是這個朋友也如法炮製來到蔣爹爹家。正當蔣爹爹老兩口不知所措時，蔣爹爹的兒子終於知道了這件事，出面將所有農民工的工錢了結了，蔣爹爹這才鬆了口氣。

　　蔣爹爹說：“農民工不容易，家裡都很困難，每月就等着他們的辛苦錢養家糊口，欠他們的工錢真是造孽。”

　　聽完蔣爹爹說的話，我來不及跟老人打招呼，拔腿就往工地跑。其實我住到姑媽家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也就是想躲避農民工討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