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陷的“樂土”

　　行在院子里挖了一個洞。洞很深，很寬，行常常一個人鑽在裡面，很久都不出來。

　　母親見了，問行：“行，你幹嗎呢？為什麼要挖洞？”

　　行說：“不為什麼。我就想在自己院子里挖個洞。”

　　母親說：“你也不小了，別光知道玩，你父親身體有病，以後還指望你挺起這個家呢。”

　　母親說得不錯。行的父親常年卧病，行年齡又小，一家老少全靠母親艱難支撐着，日子很苦。

　　父親知道了，也喘着氣問行：“你鑽到洞里去幹什麼？那裡面又黑又濕。”

　　行說：“誰說的？洞里不黑，也不濕，其實洞里很暖和，洞里還很香。”

　　父親疑惑地問：“真的嗎？洞里很暖和，還香？”

　　行堅定地點點頭，一副很得意的樣子。

　　父親就覺得行有問題。父親是幹了半輩子農活的人，他知道那洞里應該是一副什麼樣子。他不相信行，並叫行的母親阻止行。

　　母親阻止行時，行卻哭了。行說：“你們能不能信我一次？我請你們也到洞里去看看，去聞聞，去躺下來睡一覺，那種感覺很舒服，真的比咱家這間草房子好多了！”

　　父親不信，母親也不去。他們認為行瘋了。

　　行流着淚說：“就算兒子我求你們一次。”

　　“好吧。”母親終於答應了。

　　母親就在行的指引下，鑽進了行挖出的洞里。

　　母親一進洞，就發現行真的沒有騙她。洞里很黑，但是很暖和。洞里有些潮濕，但是有一股非常濃厚的泥土芬芳。

　　母親和行並肩在洞里躺了下來，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母親感到了一種塌實，似乎已經沒有了洞外那種焦灼和沉重。

　　母親從洞里出來，父親急忙問她的感受。

　　母親就實話實說了。母親說：“其實洞里真的很不錯，很暖和，也很香，更主要的是我在洞里竟然睡著了。”

　　父親有些將信將疑了。她將近二十年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她居然能在行挖出的洞里睡着，簡直有點不可思議！這說明那個洞不但暖和，香，還應該很安靜。

　　父親終於主動要求行攙扶他，一起鑽到那個洞裡面去。父親也想聞一聞泥土的芳香，睡一個安穩的暖和的覺。自從他得病以來，非但別人為了他睡不好，他自己也總是疼得死去活來，不得安生。尤其，他經常因為感到冷而吐血，一吐就是半臉盆。

　　這一次，父親相信了兒子的話。他和行鑽進了那個洞。

　　他們在洞里躺下來。行問父親：“暖和嗎？”父親說：“還真暖和。”行又問：“香嗎？”父親說：“香。”行再問：“你覺得這裡安靜嗎？”這時，父親已經睡著了。

　　行往外爬，在洞口處遇到了母親。母親問：“怎麼樣？”行說：“很好!父親睡著了。”

　　母親說：“那我進去看看。”行說：“算了，咱們別打擾他睡覺。我們出去吧。”

　　行和母親剛剛鑽到洞外，就聽到轟的一聲巨響，洞口被土堆堵死了。

　　母親驚問：“行，這是怎麼回事？”

　　行沉痛地說：“是洞塌陷了！父親被埋在底下了。”

　　母親又急又氣，邊哭邊要打行！母親說：“都是你！你為什麼要挖這個洞呢？現在可怎麼辦才好？”

　　行卻說：“母親，請你千萬不要悲傷，也不要大聲說話，否則會打擾父親的。苦了一輩子的父親在我挖的洞里睡著了，那不是很好嗎？那個洞里暖和、塌實，還安靜，就讓父親多睡一會吧！”

　　母親聽了，牢牢地把行抱緊了。她忽然覺得兒子長大，是另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