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成語故事新編（四）葉公好龍

　　【成語出處】劉向《新序》： 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龍，鑿以寫龍，屋室雕文以寫龍。於是天龍聞而下之，窺頭於牖，施尾於堂。葉公見之，棄而還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

　　葉子高先生 特別愛畫龍，連街坊老太太都知道。她們說，葉先生原先也畫過豬羊兔子老虎之類的動物，不過畫的不像：他畫的豬倒有幾分像大象，可惜鼻子不夠長；畫的羊有些像牛，只是尾巴有些短；畫的兔子像老鼠；畫的老虎像看家犬……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的大作無人喝彩，賣不出去，差點兒要到街道辦申請最低生活保障金。

　　也許是窮則思變，葉先生在閉門生了兩個月悶氣之後，忽然憋出了靈感，決定畫龍。反正龍這玩意誰也沒有見過，想怎麼忽悠就怎麼忽悠。有道是我的地盤我做主，自己說像就是像，說特別像就是特別像，說栩栩如生就是栩栩如生，說呼之欲出就是呼之欲出！哪個老太太再敢嚼舌頭，說不像，就讓她去捉一條龍來比比！

　　葉先生就這樣開始畫龍了，不但是畫而且是特別地愛畫，簡直到了廢寢忘食如醉如痴昏天黑地日以繼夜夜以繼日的地步。 他牆上畫、天花板上畫、柱子上畫、水缸上畫、面板上畫、筷子上畫，甚至在痒痒撓上都畫上了龍。他自豪地宣稱，他是天字第一號的 “龍的粉絲”，雖然被強拉來參觀的老太太們都覺得他畫的不過是多了幾條腿的蚯蚓，但畢竟沒見過這種畜生，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地奉承幾句不痛不癢似痛似癢又痛又癢的不掏錢的漂亮話，諸如“畫的比真龍還像”“真龍也沒有你畫的像”等等，就轉身奪門而逃。

　　這天，葉先生畫興正濃，在家裡正揮毫潑墨，忽然電光閃閃，雷聲陣陣，大雨傾盆，一道道銀蛇般的電光在窗口閃耀，而且似乎穿堂入戶！那樣子，和葉先生畫的畜生幾乎一樣猙獰，葉先生不由地一聲驚叫，臉色慘白，牙關緊閉，三魂六魄頓時變成一地雞毛，連尿濕褲子都不知道。

　　葉先生被嚇得內分泌失調，據說因此得了糖尿病。

　　不知哪個老太太嘴賤，把這事說了出去，又恰恰被路過的高音喇叭劉向這小子聽到了，就用他那破筆寫了篇與事實嚴重不符的文章放到《新序》里到處傳揚，從兩漢三國傳到魏晉南北朝，再傳到隋唐五代宋元明清，說葉先生不是喜好真正的龍而是喜好那種像龍卻不是龍的四不像，弄得葉先生很沒面子。

　　葉先生也曾不止一次地闢謠，急眉瞪眼橫眉豎眼吹鬍子翻白眼臉紅脖子粗地反覆給人說：“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是我無意中顯示出來的出神入化的獨門絕技，叫畫龍點睛！畫龍點睛，你們懂不懂 ？那天我不小心給一條龍畫上了眼睛，那畜生一下子就活了過來，騰空而起鬧得滿城風雨，把我氣得暈了過去……”可惜沒有人相信他的解釋，任憑他像孔乙己一樣引經據典像祥林嫂一樣反覆嘮叨，人們除了像看外星人一樣用怪怪的目光看他一眼外，仍然堅定不移地相信劉向這個所謂的公知分子的胡說八道。沒辦法，因為現實是殘酷的，葉先生家牆上的天花板上的柱子上的筷子上的痒痒撓上的龍一條也沒有飛去，個個都還瞪着兩隻死魚眼。

　　既然人們太實用主義，不看廣告看療效，葉先生只好另闢蹊徑，用行動來證明自己不是怕龍的孬種。他把吃餃子說成吃龍耳，吃餛飩說成是吃龍眼，吃米飯說成是吃龍子，吃麵條說成是吃龍鬚，吃小蝦米說成是吃大龍蝦，喝大碗茶說成是喝龍井，喝燒刀子說成是喝龍舌蘭名酒，甚至在老婆妊娠臨產的危機關頭，他硬是做老婆和腹中胎兒的政治思想工作，讓她們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堅持他個12年！從蛇年伊始堅持到龍年的鐘聲敲響，整整拾貳年呀，大寫的拾貳年呀，才讓他這個憋得嘴唇烏青的龍寶寶出來透口氣，容易嗎！但人們笑笑還是不信，說他愛的還是假龍，儘管這些都帶個龍字。

　　葉先生實在沒有辦法，只好自個兒憋氣。

　　葉先生這口悶氣一憋就是兩千多年，本以為沒有揚眉吐氣的出頭之日了，沒想到真邪乎，還真有“風水輪流轉”這一說 ，竟給了葉先生證明自己的機會。媽媽的，這年頭還真新鮮！葉先生想，在言論自由的幌子下，有人竟然把百花齊放弄成了有屁都放。連秦檜汪精衛這些臭不要臉的，都有人敢明目張胆地為之翻案，還張羅着為他們申請什麼諾貝爾和平獎！還有個小說里虛構出來的什麼妓女，竟然有幾個地方政府為爭當“娘家人”而挽胳膊抹袖子，還煞有介事地修墳墓建塑像，搞什麼“文化旅遊項目”開發。阿Q說過，“和尚動得，我動不得？”一句話提醒了葉先生，總不能活人讓尿憋死吧？於是葉先生攘臂奮袂蠢蠢欲動躍躍欲試了，他決定打自己的旗號，開發龍系列產品，證明自己才是貨真價實原汁原味的“好龍”。

　　於是，葉先生搖身一變，成了“好龍宇宙公司”的葉掌柜葉老闆 。店鋪當然還是那座畫滿龍的破院子，不用裝修，古色古香的，蠻好。產品呢，葉老闆心裡沒譜，他知道一個沒有產品的皮包公司，就憑自己這把破刷子是忽悠不來錢的，得請高人搞產品研發。可要招聘人才就得打廣告，打廣告就得要銀子，自己以前也曾投筆從商開過幾次鋪子，靠坑蒙拐騙是划拉了幾兩碎銀子，可得省着用啊，就這麼白白送給電視台總讓人心痛，再說還不夠。電視台打廣告沒有戲了，但廣告還得打，那就自己動手寫幾張吧，往街頭電線杆子治性病廣告和辦證廣告旁一貼，碰碰運氣。

　　至於廣告內容，葉老闆早想好了。首先得真正愛龍，如果對龍不能愛你愛到骨頭裡，只會唱“要問我愛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是不行的，月有晴陰圓缺，一會圓了，一會缺了，忽冷忽熱，那他怎麼會把全部的熱情投入到無限的龍文化產品的研發之中。當然還得有德有才。我是老闆，可以忽悠員工 ；但絕不能允許員工忽悠我，沒有德怎麼行？必須有德，對我要絕對講誠信！如果沒有才也不行，腦子不靈活，研發不出產品，讓我喝西北風去？所以，葉老闆的廣告詞是這樣寫的：“本人葉公，正宗好龍。好龍公司，誠聘副總。應聘諸位，必須好龍。人品要好，腦瓜要靈。姓龍名龍，屬相為龍，同等條件，優先聘用。”

　　廣告貼出去了，大概是沾了這年頭看性病辦假證人多的光，來應聘的還真不少。經過初選，葉老闆看中了兩位。一位名叫南文龍，雖然聽起來有點像“難為龍 ”，犯忌諱，但是這小子有才，提出的設想挺誘人的，什麼通過舉辦龍舟比賽開發龍文化體育市場呀，研發龍鬚方便麵呀，挖掘中藥寶藏將帶龍字的中藥材研製成系列養生保健品呀，一套一套的。另一位名叫水麝瑤，女的，聽起來和“水蛇腰”沒什麼不同，但是腦子也非常非常的靈活。老闆說：“非常遺憾，您的名字中沒有龍字，我們不能將您放在優先聘用的人員之中。”你猜，使勁地猜，人家怎麼回答？人家說“我網名叫小龍女呀”，夠聰明的吧！這位雖然沒有提出什麼研發設想，但和老闆志趣相同，喜歡吃龍眼桂圓，喜歡吃火龍果，喜歡吃正宗的大龍蝦，喜歡喝正宗的西湖龍井，檔次比老闆高多了。就憑這份愛好，這份聰明，航空母艦都能造出來，還怕研發不出好產品？

　　兩位中選哪一位當副總呢？

　　老闆他娘說話了：“ 抓鬮吧。”

　　“唔，看天意。”葉老闆準備同意。

　　“開什麼玩笑？ ”老闆娘同性相斥，和婆婆向來水火不容，更討厭那個水蛇腰，不想讓這個潛在情敵在丈夫身邊晃來晃去，使自己失去安全感，便不客氣地說道，“看什麼天意，是給老天爺選副總還是給老葉家選副總？就那個南文龍吧，定了！”

　　“不行！”老闆他娘反擊，“難為龍，難為——龍！咱公司叫‘好龍’，怎麼能夠讓個副總來難為呢？多晦氣。”

　　眼看婆媳倆又要瞪起烏雞眼，葉老闆急中生智，連忙制止：“別鬧了好不好！咱讓他們倆來個智力競賽好不好？你們都是評委，你們出題，讓他們搶答。答對一題加10分，答錯一題扣10分。誰得分多，咱就聘誰。行不行？”

　　老闆娘和老闆他娘都沒再說話。葉老闆知道，沒再說就是默認，默認就是同意，既然同意那就這麼辦吧。於是葉老闆發揚時不我待只爭朝夕的精神 ，馬上着手布置。

　　一切都是現成的。搬來幾張小桌子小板凳 ，評委席選手席就都有了；至於搶答器，不用租不用借，每位選手面前放一個碗一根筷子，拿筷子敲碗，聲音清脆悅耳，既環保又富有詩意，蠻不錯的。

　　評委就席，選手入座。

　　評委當然是老闆他娘與老闆娘，一臉嚴肅一本正經，雖然竭力要裝出廟裡判官的威嚴，但仍露出幾分怯場的局促和胸無點墨的俗氣。

　　選手就是南文龍和水麝瑤兩位。一個胸有成竹，氣定神閑；一個漫不經心，時不時啃一口手中的火龍果喝一口正宗西湖龍井。

　　葉老闆當仁不讓義不容辭責無旁貸地擔任評委主任兼主持人。他清了清嗓子，宣布起規則來。這規則除了他之前向老闆他娘和老闆娘所說的內容之外，還特彆強調了尊重評委的權威和以標準答案 為準之類的重要意義。

　　葉老闆 宣布完規則之後，轉過身來，滿臉堆出諂媚的微笑請示兩位評委：“二位評委，開始吧？您們誰先出題？”

　　老闆他娘 剛想開口，老闆娘已經搶了先，這麼個拋頭露面出人頭地的機會她怎麼能夠放過：“我來！”

　　老闆他娘 不高興了，陰沉着臉說：“抓鬮！”

　　葉老闆百密一疏，萬萬沒有想到這娘倆會在這種場合又較上了勁，很後悔沒有在她們面前也分別擺上一個碗一根筷子，讓她們也來個搶答。

　　好在老闆娘顧全大局，沒有讓葉老闆太難看。她氣呼呼地回敬了一句：“抓鬮就抓鬮！”

　　事情總算是解決了。抓鬮，老闆娘佔先。

　　老闆娘得意地瞥了老闆他娘一眼，挑釁地說：“那我就出題了！？”

　　“出吧！”老闆他娘也沒好聲氣。

　　其實，以老闆娘的智力，她也出不了什麼驚天動地石破天驚驚世駭俗的智力測評題目，她只是剽竊了不知有多少女人問過自己丈夫的那個老掉牙之後又鑲過三次還是掉了的牙問題：“一個人和自己的太太、母親外出，她太太和母親都掉到水裡了，他該先救誰？”

　　小龍女水麝瑤還在專心致志地啃着火龍果，南文龍面前的碗敲響了。

　　南文龍站了起來，不慌不忙地開口說話：“那得看水深淺。如果水埋不住腳面……”

　　“水很深！”老闆娘很為眼前這小子的圓滑生氣，不客氣地打斷他“腳面”的下半截。

　　“那又要看是誰的太太和母親。”南文龍似乎沒有察覺老闆娘的不高興，依然慢條斯理的回答。

　　“有區別嗎？”老闆娘冷冷地反問。

　　“當然。”南文龍不無調侃地說道，“如果是一夜暴富的無良商人或者是為銀子而活的官員，當然會選擇先救老娘了。”

　　“說下去！”老闆他娘來了興趣，一臉期待地鼓勵。

　　“對他們來說，老娘是稀缺產品，是搖錢樹。每逢老娘生日，不管是農曆還是陽曆，都是他們斂財的機會。一旦失去，那不是失去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斷了那些想和自己聯絡感情的下屬的紐帶？總不能再認個乾娘來收禮吧？至於夫人嗎，即使失去也不是什麼損失，因為溫飽思淫慾，他們早盼着天天做新郎夜夜入洞房了。換一次夫人舉辦一次婚禮，收一次賀禮，財色雙收，高興還來不及呢，何況現任夫人死了，借舉辦葬禮又多了一次收銀子的機會……”

　　“別說了！”老闆娘臉色鐵青，“答錯了，扣10分！”

　　“同意！”老闆他娘罕見地隨聲附和，她臉色也不好看。

　　“那標準答案呢？”南文龍不無譏誚地問。

　　“書上說的，丈夫應該先救離他最近的那一個！”老闆娘放棄了自己原本期待的標準答案，祭起了她也說不清書名的書作法寶。

　　南文龍沒有爭辯，也懶得爭辯，笑了笑坐了下來。

　　小龍女水麝瑤還在神情專註地細嚼慢咽着火龍果，喝着西湖龍井。

　　競賽繼續進行。

　　輪到老闆他娘出題了。老太太平時喜歡看電視小品，題目自然是從小品中偷來的腦筋急轉彎。她也清了清嗓子，說：“我的題目是，1加1在什麼情況下不等於2？”

　　面對這個誰都知道答案的小兒科問題，小龍女仍然沒有要搶答的意思，南文龍只好又敲了一下茶碗。

　　“請答題！”葉老闆也記起了那個小品，便即興模仿着小品里的那個笑星的動作說道。

　　“這個問題如果是從商人的口中說出時，”他故意頓了一下，像老師教導小學生那樣對評委們說道，“你們一定要記住，永遠不等於2！”

　　“錯！”老闆他娘一臉得意，心裡暗暗說道，你小子真二啊，簡直是法國人不知道拿破崙美國人不知道華盛頓德國人不知道希特勒，連‘在算錯的情況下不等於2’都不知道，也是也威嚴地說道，“扣10分！”

　　“哦？”南文龍故作驚訝，“不想聽聽我的理由嗎？”

　　“你說吧。”老闆他娘很有風度的說道，心想，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拿這猴崽子開開心，消遣消遣也不錯。

　　“那次啊，有個燒雞店的老闆，信誓旦旦地大聲招攬顧客：‘本店大酬賓，買一送一，數量有限，賣完為止。快來啊！’可是當顧客買過燒雞之後，他卻送給顧客一張衛生紙！你說，1隻燒雞加1張手紙等於2什麼呀？”

　　“是不等於2！”老闆娘忘了自己的評委身份，想起自己買電冰箱被忽悠的事，不由脫口而出，“咱家買電冰箱也遇到過這種事，說好買1台電冰箱送1台電冰箱，誰知買好了，他打個電話過去，叫門口蹬三輪的進來把冰箱給咱送回來……”

　　“你胡說什麼！”老闆他娘很是不滿，狠狠瞪了老闆娘一眼，蠻橫地打斷滔滔不絕的老闆娘，“你沒有看過那個小品嗎？那個大腕的答案才是標準答案！”

　　南文龍一臉燦爛，小龍女依然波瀾不驚雲淡風輕地品嘗着火龍果和西湖龍井。

　　競賽接着進行，南文龍依舊一次次敲響茶碗，一次次侃侃而談。

　　評委們也一次次否定他的答案，一次次扣分。

　　小龍女也一顆接一顆地啃着火龍果，一言不發。

　　競賽終於結束了。南文龍以負120分敗北。

　　小龍女以0分的優秀戰績坐上了副總的寶座。

　　小龍女不無得意地拍拍小夥子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小夥子，這就是智力！”

　　南文龍也話中有話的回敬道：“我和你不一樣，你是在看性病辦假證的小廣告旁看到這張‘招賢納伴’廣告來應聘的吧？忘了告訴你，我是清理小廣告的環衛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