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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匠王山東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小景

  小時候,我家住在透籠街,與索菲亞教堂一道之隔。那個時候,並不知道那個教堂叫索菲亞,人們都管它叫喇嘛台。

  隱約記得,喇嘛台四周被樓房包圍着:鄰地段街一側是地產品商店;東北角至石頭道街一側是老哈一百;西北角至兆麟街一側是市醫院原門診部,現在的華聯;西側是輕工商店和紙箱廠;南側鄰透籠街一側是一排歐式“板夾泥”平房,按現在的說法,叫“商服”。裡面是一些裁縫鋪.成衣店.掌鞋攤.繡花店.修理鋼筆拉鎖.洋鐵匠鋪.修理無線電的......每天早上,天一放亮,“商服”里傳出的縫紉機的“噠噠”聲.掌鞋攤鎚子發出的“砰砰”聲.鐵匠鋪里敲擊馬口鐵的“鐺鐺”聲,與大街上商販的叫賣聲.馬車上的鈴鐺聲.汽車喇叭聲.自行車“鈴鈴鈴”的鈴聲,構成了一幅喧囂的街景。“商服”的人來人往,交織如梭,彷彿忙碌的蜂房,各種聲音交匯成一組和諧的交響曲,回想起來,要比現在大街上的噪音好聽,遠比如今大街上的喧鬧擁堵好看!

  那個時候,去“巴扎市”打醬油.買菜,那一排“商服”門前是必經之路,歲數小的緣故吧,當時也不懂什麼“歐羅巴”建築藝術,只是覺得那一排歐式“板夾泥 ”的平房,挺好看的。到了1970年代中期,一夜之間,那排“板夾泥”連同相鄰的那個紙箱廠,被扒掉了。一年多以後,一棟7層高的住宅樓,在那個“板夾泥”原址上拔地而起,把個喇嘛台圍了個嚴嚴實實,人們只有在霽虹橋上向北遠遠望去,才能看到喇嘛台那高高“洋蔥頭”穹頂,才知道喇嘛台的存在......

  “板夾泥”被扒掉后,原來的一個鐵匠鋪挪到我家門前的路邊,經過一段時間的熟悉,知道了那個鐵匠姓王,40多歲,細高挑的個頭,山東掖縣人,鄰居們稱他“王山東”。有人曾經形容:黃縣的腿兒,掖縣的嘴兒。意思是說山東黃縣的人不怕辛苦,腿兒勤快;掖縣人能說會道懂經商,說話有耐心煩兒。以上特點在王山東身上,二者都有體現。誰家的鐵鍋.鐵盆.鐵水桶漏了,找到他幫忙修一修,他總是滿口應允。手拿烙鐵.焊錫一通忙活,嘴也不閑着,不一會就把焊好的家什遞到人家手裡,嘴裡還慷慨地叨咕着:“拿走吧,不要錢......”來人自然是道謝感激。

  王山東有兩個兒子,比我大幾歲,淘的要命。不是今天把誰家孩子弄哭了,就是明天把人家的板棚子踩漏了。為此王山東沒少給人家點頭哈腰賠笑臉......兩個兒子也沒少被他“收拾”。

  在那個計劃經濟年代,馬口鐵是緊俏物資,沒有關係根本弄不到。王山東憑藉著腿兒勤嘴兒甜,居然能保證他的鐵匠攤子不斷貨,那個年代里能做到那樣,是很不容易的。每次把求爺爺告奶奶才得到的馬口鐵弄回來后,平鋪在地上,拿根鐵尺比劃着.算計着,如何能讓一張鐵皮“利益”最大化。每次下完料,剩下一點點邊角料,他總是拿着個鐵剪子,變戲法似的比比劃劃一陣子,弄出個小鐵鏟子.小噴壺.小水桶.小簸箕之類的小玩具,惹得周圍的小孩子們一口一個王叔地叫着,此時的王山東會很得意地把這些小玩意分發給他們,小孩子們自然是如獲至寶,高興的不得了。我也有幸得到過王叔做的一個小噴壺,上小學的時候,還曾經拿它給學校的“試驗田”澆過水呢。

  王山東還有一個“嗜好”,有事兒沒事兒地好喝幾口小酒。到了“飯口”,對吃的東西也不挑剔,帶來的窩頭.大餅子,偶爾也有烙餅.發糕什麼的,放到鐵匠爐上烤一會兒,拿出一毛四分錢鋼鏰,讓他兒子拿一個茶缸子,去百米外的一副食打上二兩“糠麩酒”,有時候他兒子不在,打酒的活兒自然會由我“代勞”了。打回來的酒,就着大蔥.乾糧就是一頓午飯。“酒足飯飽”之後,從爐子上的“洋鐵壺”里倒上一缸子開水,卷一支“喇嘛筒”點燃,坐在路邊的樹蔭下,悠哉悠哉地哼哼着聽不懂的小曲兒,或是跟街邊賣冰棍的.蹬三輪的“侃”一會兒大山,一副“祥知”上下五千年的樣子......

  或許是“近朱者赤”的緣故吧,日子久了,王鐵匠的手藝,我也學了個“一知半解”,簡單的“卷邊.對角.包口”也能“對付”過去。有時候他會故意把榔頭遞給我,然後在一邊看着.比劃着......時間長了,我為“學徒”付出的代價是,有時候會把父親酒桶里的“高粱燒”,偷偷地倒出半茶缸“孝敬”給“師傅”......

  那時候父親已經從部隊轉業到地方工作,趕上星期天哥哥從青年點回來,有時候會給父親拎一塑料桶“高粱小燒”。“眼尖”的王山東看在眼裡,“饞”在心裡。要知道這種純糧食酒當時在商店是買不到的,而且商店裡賣的“糠麩酒”也都一元錢一斤了。

  夏天天兒熱,有時候吃飯時,為圖個涼快,父親會把飯桌搬到門口的台階上,這自然逃不過王山東的眼睛,於是他會一溜煙似的跑到對面的地產商店,買上兩毛錢的粉腸.一毛錢的皮凍,喜滋滋地湊過來,於是飯桌上就多加了一雙筷子一個酒盅,鄰居們看到后,會開玩笑地“數落”着王山東:“又上老趙家“蹭酒”喝啦?瞅你那點兒出息!”每到此時,他總是“嬉皮笑臉”地應付着,父親則為王山東開脫着:“沒事兒!煙酒不分家嘛......”有時候喝到興頭上了,父親會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將炒熟的花生米.拍好的黃瓜端上飯桌,你會發現,此時的王山東,眼睛都“恨不能”掉進菜盤子里......有時候喝到天擦黑了,他的兩個兒子早已把“情報”傳到他媳婦耳中。不大一會兒,就見一位“膀大腰粗”的“悍婦”(按現在的說法,應該叫“女漢子”吧),操着一口濃重的山東口音,站在王山東面前一頓數落,然後拎起“微醉”的王山東,他也不反抗,也沒了“脾氣”,點頭哈腰地跟父親告辭,此時我的母親早已將裝滿“高粱燒”的酒瓶子遞了過來,王山東也不推辭,接過酒瓶子道謝,在媳婦的“攙扶”和數落下,“打道回府”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了,轉眼我上了高中。王山東依舊每天在他的鐵匠攤兒上敲敲打打......高二的下學期,我當兵走,清楚地記得是王山東幫我把行李送上公交車。再後來,透籠街被改造成大市場,回家后我發現,鬧市的喧囂,早已把王山東的鐵匠攤兒“淹沒”得不知所蹤了......幾十年年過去了,掐指算來,王山東王叔也應該是80多歲的老者啦,記憶中的“鐺鐺”敲擊聲,不知王叔現在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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