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皮下的真相

　　張華參加工作沒多久，領導就給了他一個未結的案子。這個案子有點怪，在兩個月前，本市惡霸老黑，新婚之夜死在了家門口，法醫的鑒定結果上說：死者有輕微心臟病，加之死前飲酒過量造成心肌供氧不足，終因遭遇某種巨大驚嚇而猝死，也就是說，老黑是被嚇死的。一同事私下說：“這傢伙作惡太多，死有應得，這案子只當是學習……”張華明白其中之意，但他想把事情的真相搞個明白。

　　看了此案所有的材料，又走訪了幾位當事人，包括死者妻子，張華得到一個古怪的結論：老黑的別墅有點兒邪氣。張華當然不信，當晚他趁着夜色進入了老黑的別墅。

　　別墅二樓的一間卧室燈光昏暗，卧室門虛掩着，張華躡手躡腳地走上前，透過門縫向里看去。

　　一個身着睡衣的女人坐在梳妝台前，她正在做面部按摩。沒多久，女人放下了雙手，她那張臉就完全出現在了鏡子中，但張華萬萬沒想到，鏡中那竟然是張醜陋到極致的讓人毛骨悚然的鬼臉。這把張華嚇壞了，他不禁“哇”地一聲驚叫。女人猛然回過頭來叫：“誰？”在暗淡的燈光里，那張鬼臉更加令人駭然，她起身向張華走來……

　　張華已失去了理智，一邊哇呀大叫“鬼呀，有鬼！”一邊跑下樓去。

　　張華剛逃出別墅，見一人迎面而來，這人他認識，是這個小區的保安劉海。劉海是此案的一個當事人，案發那晚，也是他值班。在他的口供上說：當晚死者給他打了電話，要他馬上過去救命，他趕過去的時候，只見死者站立於大門前哇呀怪叫了兩聲，接着就倒在地上死了。

　　劉海走近笑道：“哪裡有什麼鬼呀，你一定是出現幻覺了。”張華結巴着說：“不會，我想死者就是被這個鬼嚇死的。”

　　劉海解釋說：“聽說有一些特殊的地方，由於磁場之類的原因，會讓人產生幻覺……”

　　張華聽了他這番話並不相信，就在這時，別墅的門開了，老黑的妻子，美麗的茹楓楚楚動人地站在了他們面前。茹楓打着呵欠說：“怎麼了，張警官，大半夜又來查案子？”

　　劉海打趣道：“張警官說你家養了個鬼呀！”張華急忙道歉，隨後，拉着劉海走開了。

　　在保安室里，劉海神情古怪地說：“我在想，分明你和老黑都見到鬼了，可真的有鬼嗎？都說那棟別墅里邪氣，我想見識見識，如果你願意，咱們哪天晚上一塊兒偷入茹楓家裡？”

　　張華皺着眉頭說：“我還偷入民宅呀？不好吧！”然而他腦子突然轉動起來，思考片刻他又說道：“可是，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又一個漆黑不見五指的夜，在茹楓家裡，張華順着門縫往卧室里看。茹楓正端坐在鏡子前。在鏡子中，張華看到了一張蒼白的鬼臉，他倒吸一口冷氣，拉着劉海，讓劉海往裡看。劉海透過門縫看了一陣子，然後衝著張華搖了搖頭，意思是說他沒看到什麼鬼。張華疑惑地推開劉海又往裡看，這時，茹楓猛地轉過身，那張恐怖的臉上兩隻黑洞洞的眼惡狠狠地瞪向張華。張華又一次哇呀驚叫，拉着劉海就跑。

　　劉海跟着張華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他說：“我什麼也沒看到呀！跑什麼……”

　　屋子裡的燈突然明亮起來，只見茹楓開門而出，看到眼前兩人，她不禁生氣地問：“你們怎麼在這裡？要幹什麼？”

　　兩人尷尬極了，不住地道歉解釋，很快茹楓溫和了起來。她問：“看到鬼了嗎？”張華點了點頭。劉海搖頭說：“什麼也沒看見，張警官一定是產生幻覺了！”接着他對着張華說：“老黑一定是作惡太多，心裡恐懼產生幻覺，嚇死了自己。你說是嗎？”張華看着美麗的茹楓，遲疑地點點頭。

　　說到這裡，兩個人就要告辭，但茹楓請他們留下來聊聊天。聊了幾句張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馬上要走。

　　送走張華，茹楓笑吟吟地對劉海說：“真是謝謝你了，可是，你為什麼要給我出這個主意？還給我買了面具？”

　　劉海答道：“這樣，張華就不會再糾纏着你了。說實話，這事兒，我們保安也不喜歡警方查個沒完……”

　　劉海的話還沒說完，房門咣咣地被人敲響。一開門，張華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他對劉海說：“我都聽到了——想着你們就在合夥騙我！我之所以再次偷進茹楓的家，就是將計就計，就是要看看你們在演哪齣戲。”

　　劉海愣住了。張華繼續喝道：“茹楓，別以為我查不出來，在兩年前，老黑派人毆打你男友，男友就跟你分了手，結論是，你恨老黑，就整容后再接近他，到結婚那天，裝鬼嚇死了他，這其中劉海是你的幫凶。”

　　這話讓茹楓一屁股坐了下來，眼神凄迷。

　　張華緊跟着逼問道：“被我說中了吧？你們根本就是蓄意謀殺，也許不是為了那點仇，而是為了他的財產——我已經查實，他的財產已經被你全部轉走了！”

　　茹楓猛然大叫起來：“不！不是這樣……”

　　兩年前的一天，老黑因茹楓貌美起了邪念，在之後一段時間裡糾纏着茹楓。這件事情茹楓瞞着相戀已久的男友劉江，劉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孩，茹楓怕他衝動起來干出不理智的事情。然而紙包不住火，劉江還是知道了，有一天，他隻身去教訓老黑，卻被老黑糾集的一幫人暴打一通，老黑還警告他遠離茹楓。此後劉江像是怕了老黑，很快就和茹楓分了手，分手后兩人再未謀面，這讓茹楓至今痛苦不已。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就更糟，不久后的一天，在茹楓忍無可忍地打了老黑一巴掌后，惱羞成怒的老黑便打昏了她，並把她帶到一個偏僻小木屋裡強行污辱了她，之後放了一把火。

　　說到這裡，茹楓已是淚流滿面：“你不是見到鬼了嗎？是的，我就是鬼！”話落，她一隻手抓着臉皮往上扯，很快，她美麗的臉被完整地揭了起來，而她真實的面孔，是一張極度燒傷的臉。“是的，我被燒成了這般模樣！”

　　在市郊有一個研究所，茹楓醒來的時候就在那裡，她問是誰救了她，所長說，不認識，救她的人什麼也沒說就走了。茹楓失蹤的那些天，就是在這個所里治病。茹楓說：“所里正在研發生化肌膚，也就是說，人所燒傷又無法恢復的肌膚可用生化肌膚代替，我這張臉就是生化肌膚。它現在還不完美，研究所還在近一步研發中。之所以換了張完全不同的臉，就是想以新的面孔接近老黑，嫁給他，在新婚之夜，用受傷的面孔嚇死他。是的，我一是為仇，二也為錢——他名下的財產我已經全部捐給了研究所。”

　　張華聽到這裡問：“老黑就沒發現你的真實身份？另外，他為什麼沒死在家中而嚇死在門外？”

　　茹楓解釋道：“他是個大老粗，被我完全騙住了。他死那天，喝得大醉，我就坐在鏡子前，把臉皮揭下來描畫。他醒來看到我的樣子是嚇壞了，可沒嚇死，他先給保安打了電話，接着才跑了出去。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死在大門外。”

　　半天不吭聲的劉海這時問道：“劉江真沒出息，你一定恨死他了吧？”

　　茹楓仰望着天花板好久，不無傷悲地說：“我知道他的離開一定另有原因，如果他還愛我，我再不會離開他……”

　　劉海聽罷竟垂下了淚，他深吸了口氣說：“你們想知道老黑是怎樣死的嗎？”

　　茹楓張華點了點頭，只見劉海一隻手也抓住了臉皮，他猛然用力一扯，又一張被嚴重燒傷的面孔出現了……

　　在案發那晚，老黑打了保安電話，剛跑出家門，就看到迎面而來的劉海，老黑說：“有鬼呀！”劉海一聲厲叫：“鬼？是不是這樣！”只見他猛地揭下了臉皮，在暗淡的燈光中，劉海變成了鬼，他鬼樣的臉使老黑大叫一聲摔倒在地。

　　“是的，老黑是被我嚇死的！”劉海望着茹楓又說：“楓，我就是劉江呀！因為我太愛你，不能容忍別人對你的一點玷污，之所以跟你分手，就是想獨身一人，找機會把老黑除掉……”

　　茹楓出事那天，劉江本是要對老黑下手的，但他卻把老黑的車子跟丟了。直到那木屋火起，他跑過去的時候，一切已經遲了……那個研究所的所長是劉江的舅舅，他和茹楓都在所里治病。其實在研究所里他們兩人只有一牆之隔，只是茹楓不知道，劉江天天都在看着她……再後來，劉江改了身份，來到這裡當保安，還是為了除掉老黑，可他很快發現茹楓跟老黑有了來往……

　　劉江說：“楓，自從和你分手后，我怕你恨我，所以一直不敢出面。可是，從來沒有什麼事能改變我愛你……”

　　一對苦命鴛鴦，緊緊地抱在了一起，把張華感動得熱淚滿面。最後劉江問：“案子怎麼辦？如今我們認罪！”平靜下來的張華說：“我私闖民宅是違法的，由此所得到的一切證據就不是合法的。從明天起我將以合法的方式重新偵破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