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歸來感慨多

　　我的家鄉在黔中偏遠山區，山高路陡，石漠化隨處可見。在沒有水電路的日子裡，很多人都在貧困中掙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傳統農業根深蒂固。我因此對家鄉常發出長長的感嘆。並家鄉為水電路問題作過一些切實有效的努力。然而，沒有特色產業的家鄉，除了打工，再沒有其他可令人稱道的經濟支柱。由於打工，很多田地荒蕪，為了掙錢，父母遠離兒女，留老人相伴兒童。為此，我心中又升起另一種感慨。然而，戈壁歸來，我眼中的家鄉，卻顯得更加親切、可愛。

　　汽車從烏魯木齊開往天山天池的路上，能看到路兩旁一塊塊的苞谷、向日葵之類的植物，漸漸地，眼前還呈現一叢叢、一片片的沙漠紅柳、白楊之類的耐旱植物。綿羊在壁陡的山上，稀稀疏疏的，但卻很認真地一點一點地啃着那可憐的草。一個半小時之後，可見路旁一條涌着雪浪的河。河柳飛綠，蒼松挺拔。乘坐景區專車，在蛇行路上，盤旋三十分鐘，就到了天山天池。天池景區，可以說是無邊無際的荒涼中的詩意最濃的一點！它是天山雪嶺的傑作。天池之水，近清遠藍，波光如夢。傳說中，此為王母娘娘居所。環山凹處，松挺林密。凸處如刀，脊骨裸露。再遠處的山，就只有星星點點地萄伏着的花草了，像害怕什麼，彷彿一昂頭，就會遭到不幸似的。山上，雖然陽光燦爛，樹蔭下卻涼意徹骨。南觀雪山西賞松，這是天池兩大景色。山上唯一的一棵三抱大的闊葉樹，就是那棵枝繁葉茂地向天池傾倒的榕樹。據說，天池水位，自古以來，從不超過榷樹根部。因此，人們稱之為“定海神針”。在高高的欖車上遠眺近觀，天池，綠色生命的焦點意義更加突出，更加鶴立雞群，更加唯一。

　　此後，在烏市往東，一個小時后，出了綿田瓜地、河畔綠州，只能看到稀稀疏疏的駱駝刺了。半小時之後，車窗處，幾乎全是荒無人煙的戈壁、沙灘！導遊介紹說，戈壁有三種。灰戈壁是可以改造為綠洲或種植耐旱作物的。白戈壁是什麼也不會長，地下也沒什麼礦藏的。黑戈壁雖然什麼也不生長，但它的下面卻有着豐富的石油資源。但一路上，千里視野，除了在中間看到一大片風能發電站，無數個巨大的風輪，以及一片廠房和稀稀疏疏的“磕頭機”外，再也難看到一點生命的跡象。陽光白得晃眼。白戈壁，全是有稜有角的雞蛋大的石子。由於不少白戈壁處在風口上，因此說：“新疆一大怪，風吹石頭打腦袋”。殘酷的大自然教壞了那裡生存的人，他們墓葬時，為防“大怪”把墓葬消失在記憶中，就當著母駱駝的面，宰殺一頭小駱駝祭祖。第二年清明掃墓，即使墓葬被沙石弄得不知所向，母駱駝也會憑着其母性，準確無誤地找到主人墓葬所在。黑戈壁，有如一個一望無際的大煤場，陽光被它無情地吞沒了似的，看不清它的面目。據說，新疆修路成本很低，一般不用征地，沙石遍地可用。一路上，戈壁、沙灘，無邊無際。大凡有生命的地方，都有坎兒井。千里引來雪山水，百代艱辛功難成。在坎兒井博物館，我們領略到該工程的偉大。總長5000多公里的坎兒井，與京杭大運河、都江堰並稱中國古代三大水利工程。為了生命之水，不知經過多少代人的苦苦奮鬥，才有這一工程的壯觀。據說，挖井，必須是已婚男子。因為，哪怕在炎炎夏季，其水冰涼浸骨。久泡則會喪失生育功能。更何況，彎腰曲譬，其艱難無言可表。然而，人類不斷加速的現代化活動，卻讓全球變暖，冰川不斷消融，水源不斷枯竭，70%的坎兒井已失去效用，致使那些可以改造利用的灰戈壁、荒灘，失去了生命的依託。於是，曾經被改造為綠州的戈壁、荒灘，又恢復如初。

　　到了新疆、甘肅，長年的乾旱少雨，讓我們才真正領略到什麼叫地廣人稀。在鳴沙山，方圓八百里沙漠，風起處，黃沙滾滾，從山腳狂飛而起，漫天塵暴如蜂子朝王。耳邊沙沙之聲可聞。那唯一能在沙漠生存的駱駝刺，強忍惡劣環境的折磨，像那裡的駱駝人，為生存，用一種難以理解的信念，苦苦支撐着。乾旱，讓他們的生命顯得特別可貴。風沙，讓他們的風采更加迷人。鳴沙山下，那四季如常的月牙泉，醞釀的那一點綠，讓無數的人倍感神奇。誰知，在江南，那樣的景，實在平常不過。

　　夏天，乘車在我們雲、貴山區穿行，你會看到，滿山遍野，綠色山水間，村挨村、戶挨戶。即使是石壁千仞，也會看到藤葛灌木，崖縫間，石隙里，總是驕傲地昂着生命的風采。更不要說山間盆地、河谷地帶，那更是綠得坦然，綠得自信，綠得醉人。河流溪水、湖泊水庫，隨處可見。空氣里的水份，可讓陽光燦爛的早晨，遍地露珠耀彩霞。我那望天落雨的家鄉，雖然地處偏遠，春夏之間，漫山遍野，卻不失生命的活力。七色的花，碧綠的藤葛草木，彩蝶飛鳥，蛙鳴魚躍。因為地處亞熱帶雨林氣候，生命活力，得天獨厚。感受了戈壁、荒灘，感受了戈壁、荒灘邊緣那些人們的生活，感受那裡生命的荒涼與艱辛，回到家鄉，依然如故的山水，卻憑添了一層濃濃的詩意。山那樣經看，水那樣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