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開天闢地”

　　三國時，徐整在他的《三五曆紀》和《五運歷年紀》中對盤古開天闢地有一段描述：

　　“天地渾沌如雞子。盤古生在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闢。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於天。聖於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天數極高。地數極深。盤古極長。故天去地九萬里。后乃有三皇。

　　“首生盤古。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五體為四極五嶽。血液為江河。筋脈為地里。肌肉為田土。發為星辰。皮膚為草木。齒骨為金石。精髓為珠玉。汗流為雨澤。身之諸蟲。因風所感。化為黎甿。”

　　南朝梁代任昉的《述異記》中也寫有盤古之死的內容：

　　“昔盤古氏之死也，頭為四岳，目為日月，脂膏為江海，毛髮為草木。秦漢間俗說：盤古氏頭為東嶽，腹為中嶽，左臂為南嶽，右臂為北嶽，足為西嶽。先儒說：盤古氏泣為江河，氣為風，目瞳為電。古說：盤古氏喜為睛，怒為陰。吳楚間說：盤古氏夫妻，陰陽之始也。今南海有盤古氏墓，亘三百里，俗雲後人追葬盤古之魂也。桂林有盤古祠，今人祝祀，南海有盤古國，今人皆以盤古為姓。盤古氏，天地萬物之祖也，而生物始於盤古。”

　　中國的神話和西方的深化不同，一來零碎，二來經不得推敲，三來帶着後世的社會意義和教育的意義。徐整記錄的這個盤古開天闢地的神話傳說，就帶有這樣的特點。

　　首先說這零碎。關於盤古王的傳說是一個故事性的獨立片段，盤古王自何而生，是怎麼生的，又是憑什麼活着，在故事中並沒有交代。從這個故事中“天地渾沌如雞子”一說來看，盤古王是綜合了兩個因素虛構而成的。一是莊子學說裡面有天地渾沌的說法，這是道家闡釋天地起始的假說；二是用比喻方式說天地如雞子，雞子就是雞蛋，那盤古就成了這個大“雞蛋”中的雞仔。但是盤古的妻子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是從另一個雞蛋裡面出來的嗎？這一點神話傳說中乾脆就沒了來處去處了。至於盤古王除了開天地之外，還做了什麼，看見了什麼，這故事就沒有交代了。一個關於天地起源的神話簡單到了這樣程度，你說零碎不零碎。

　　其次這神話尤其經不得推敲。如果就盤古所處的天地如雞子，可以推斷他是雞蛋孕育出來的，那也說得過去，還算解決了他自何而來的問題。但是，盤古王既然一直在雞蛋里，這雞蛋里本來就渾沌一片，他基於何種原因要將這天地劈開呢？他怎麼就知道自己這“雞子”之外有別的空間呢？這且不說，他又從何處得來這把斧頭呢？據說，這斧頭還是人類產生以後才有的，他難道是後世人通過時光穿梭以後進入了那“雞蛋”嗎？而他死後化為天地萬物的說法更為牽強，。

　　再說這盤古開天闢地的社會意義和教育意義。盤古王開天闢地實際上在解決一個神自何而生的問題，也在解說天地以及萬物產生的問題。歷史上的統治層和學者試圖告訴人們，天地產生之前神就已經存在，而天地又是神創造出來的，而萬物更是神的恩賜。神雖然脫離了軀體，但他依舊存在於宇宙中間，而他的軀體則作為俗物化為人間一切。既然如此，我們應該相信神，感激神，並且遵從神的安排，更不能褻瀆了神靈。有了這樣的意識形態，那麼統治者也就有了對百姓的進行神權約束的理由，他們要做什麼都方便了，因為他們可以說自己是受了神的委託，代神管理天下。明白了這一層意義，我們就該知道司馬遷的《史記》里所記載的那些天子王侯的血脈為什麼都能追溯到遠古的天子那裡去了。

　　盤古王開天闢地這個神話的教育意義主要在於宣揚天地萬物乃是神授，宏揚了一種開創精神。而現行初中教材中卻說成是人類與大自然做鬥爭的精神，依我看這樣的說法是牽強附會的。從故事中看，天地本來是神造的，天地產生之前是不存在自然的，又怎麼會存在宣揚與大自然作鬥爭的意義呢？而且，在自然越來越被蹂躪的現在，如果我們還去強調與自然做鬥爭的精神，恐怕算不得什麼好事。相對來說，開創精神是這個故事中更為積極的教育意義，但我們卻淡化了它，甚至忽視了它，我們彷彿對開天闢地充滿了擔憂。

　　開天闢地雖然是一個不夠成熟的神話，但它卻流傳了一千多年，直到現在還被人們廣泛演繹，更多地引申為開闢疆土的行為或者變革社會的歷史事件。但是，作為其教育意義的開創精神更應該宏揚。開天下之先，創世間未有，想別人所不敢想，為他人所不敢為，這些思想常常被國人列為禁忌，所以我們才會在歷史的旋渦中旋轉不前。如果我們都去教育學生做一個新時代的盤古，那麼我們也許會迎來一個新的華夏文明大發展時期。可是，我們現在的教育卻正朝着別的方向行走，創新教育更多地成為了一種被壓縮了含義的口號。

　　我們也許還置身於一個渾沌的雞蛋之中，不知下一個拿起斧頭的人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