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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也跑進風雨中

手機:M版  分類:歲月隨筆  編輯:得得9

你若也跑進風雨中 標籤:雨中的樹 風雨哈佛路

  討厭濕漉漉的雨天,潮濕灰暗陰冷。也許我也喜歡雨天的……

  小柒曾說,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陪你躲過雨的屋檐。那段時光我竟會覺得雨也很美,凄美。

  烏雲漸次吞噬明朗的天空,不留縫隙,刺眼的閃電把天空撕裂一道尖銳的口子,直朝着腦袋劈來。還沒從閃電的驚恐中逃離出來,又被震耳欲聾的雷聲嚇得魂飛魄散。

  滴滴答答,屋檐的雨滴敲打着地面,證明溫柔也可以深入骨髓,預謀着一次滴水石穿。一路走來,雨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流走抑或積成一個水灘。流走的和留下的都會消失在地面,無跡可尋。地面是最溫柔的承接,富人和窮人,暴雨和陽光,它都無差別地一一接納。

  記得也是在一個雨天,小柒離開了,再也不回來了。一個人淋在雨中,冰冷絕望侵入四肢百骸,在風雨中,無歸無宿。他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雨天於我似乎懷有深深地敵意,想要把我浸沒,以致發霉腐爛。我亦對它越發痛恨,恨不得把每一個雨天在還沒萌生之前就扼殺掉,就像把嬰兒掐死在搖籃里那般恨得咬牙切齒,透徹心扉。

  大多數人都曾有過這樣的經歷,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個城市,也因為一個人恨上一個城市。

  很久之後我才明白,愛恨都不應該,如若當時也只是擦肩,那便無因無果。

  爸媽鬧離婚那段時間,也是陰雨綿綿。

  雨敲打在瓦上,滴滴答答,熱烈而絕望。聽着雨聲流淚,鋪天蓋地的全是父母吵架打架的畫面,哭得累了,便聽着雨聲入眠。

  母親離家出走的那次回去,是在一個煙雨蒙蒙的春天。

  在聽到父母打架以後,縱然萬般不情願面對一個在風雨飄搖中搖搖欲墜的家,可是還是回去了。家裡一片狼藉,從地面的餐具殘骸和傢具的破損程度,地面上的血跡斑斑,大概能想象得出他們之間戰爭何種慘烈。

  父親晚上喝得醉醺醺地回來,看見我眼神明亮了一下隨即又暗淡下去。他坐在我對面,父子二人守着一桌冰冷的飯菜,守着房間的沉默,誰也不願打破。

  他嚶嚶哭泣的時候我不是難過,而是震驚。我好奇地看着這樣的父親,或許是我們陌生得太久了。

  父親在家的時間屈指可數。每次回來從不給我們帶好吃的,其他小夥伴爸爸回來總會給他們帶很多好吃的,以至於我們總得花太多時間適應他是我們父親這個事實。他總是說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我們不懂就刨根問底,他卻不耐煩了。他特嚴厲,拿個東西沒放回去或是放錯了位置他就扯着嗓子大罵,若頂嘴的話,他就開始拳腳相向。於是我們便和這樣的父親做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他是貓,我們兄弟姐妹四個是老鼠。

  他從不過問我們的學習,大姐二姐成績都不怎麼好,而總是利用姐姐們做家務時間做作業的我成績一直不錯。當我拿起獎狀向他炫耀時,他大罵了一聲“懶鬼獎狀”,然後把它貼在牆上,遮住了那個透風的縫隙。

  之後我們也沒在反抗他是我們父親這個事實,因為我們不想成為夥伴們恥笑的沒有爸爸的孩子。他總是想法設法改變自己在其他小夥伴心中的印象,如他給小夥伴們分冰棍吃時,我和弟弟流着口水在一旁看着。我們把這事告訴了我媽,我媽悄悄地塞錢給我們讓我們自己買冰棍吃。小夥伴們都說我爸爸是個好人,我和弟弟卻對他嗤之以鼻。

  我看着眼前的父親:頭髮亂蓬蓬的,眼裡布滿了血絲,一直嚷嚷說愛乾淨的他身上的衣服卻像是一個月沒洗了一樣,髒得開始反光。

  “你準備和我媽離嗎?”我吧嗒完碗里最後一口飯,首先打破沉默。

  “我怎麼養了你他媽一隻白眼狼?”說完,他迅速拿起媽媽平常所坐位置上的碗朝我砸過來。我沒料想到他會砸我,沒躲開,一根血線在我臉上蔓延開來。

  我沒哭也沒鬧,靜靜地等着他嘆完氣,喝完酒,把飯桌上五個碗收拾乾淨。原本六個的,媽媽總是這麼擺碗筷的,沒在家的人碗筷也得擺上。他砸了其中之一,先是在我頭上開了花,最後在地上結了果。

  “在我和你媽之間,你可以選擇一個。”我在洗碗的時候他對着我的背影說。

  ……

  我沉默不語。

  “如果你選擇了你媽,那我把新房炸掉,連同我自己一起埋了。也許也不會炸的,那我就去流浪,溝死溝埋,路死插牌。”

  “如果你選擇了我,那麼我還供你讀書。你需要的一切我都給你,但前提是你不再認你媽。”他聲音毫無波瀾,我甚至聽不出它有沒有蘊含著任何情感。

  “謝謝您的好意,您給的選擇,我哪一個都不會選。我會一個人好好過的,我不需要我媽,也不需要你。”還有什麼好選擇的?所有答案都一樣證明了我是個被遺棄的人,不是被母親遺棄,就是被父親遺棄。

  如果選擇母親,我也不會相信如此暴虐的人會給我們母子活路。我是還不懂人心不怙,不懂世態炎涼,但至少我還沒有傻到以身犯險,自尋死路。

  第二天我便離開了故鄉,只身前往未知的遠方。

  遠方除了遠,我對它一無所知。在沿海的一個城市,我安頓下來。在那裡我遇到了他,他給我暗淡絕望的生活帶來了一摸亮色。

  他是我的初戀,小柒,我是這麼叫他的。至於為什麼會是“柒”,我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我生命中只有六個人的。

  我們十指相扣地走過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我們一起在鳥語花香的早晨醒來,我們一起做過那個年輕到可以做任何事的年齡里可以做的事。

  他總是愛用左手抱着我睡覺,他總是在清晨親吻我的額頭,他總是親昵地喚我維兒把我從夢中叫醒。

  如若可以,我寧願呆在夢中,不再醒來。

  他回老家去了,有一段時間沒來看我了。雖然有一天他問了我一些奇怪的問題。維兒,要是我是做了什麼事讓你不可原諒,你會怎麼辦?

  你都說了是不可原諒了,你讓我怎麼辦。這問題問得真真可笑。

  最後,他當了新郎,新娘不是我。

  這個城市又進入了綿綿梅雨季。洪水誓虐無忌,把一切都涅沒。

  生日的時候,閨蜜沒過來。我一個人,一個蛋糕,過了二十一歲生日。雖然我們在一個城市,我知道,我們都很忙,很忙。

  她生病了,我沒能去看她。我很忙,真的很忙。我用自己僅存的知識謀了一份補習老師的工作,每天從早上九點一直上課上到下午七點,我下班時,公司已經空無一人。

  她在空間動態里說自己生病了,我從早上開始備課,打算下午去看她。臨行前給她打了個電話,口氣之中的淡漠澆滅了去看她的熱情。

  最後還是不忍,滿滿的全是關於她的記憶。她曾問我,是不是有一天會離開她。這個問題問得犀利,直抵我內心深處,一針見血。

  她見證了我和他的愛情,作為一個不合格的旁觀者,貫穿始終。我自認為還不是一個絕情寡意之人,和他分手后,我害怕見她。但於她,我開始變得無情無義,至少突然從他生活中抽身這點,明知她會很難過,我卻執拗地堅持我蹩腳的冷血無情。

  我深深地金堅,固若磐石,也敵不過不知何時彼此心中萌生的千溝萬壑。

  她妹妹來開的門。

  “維姐,我們想死你了!你都不來看我們,我姐每天都在問你什麼時候過來!”在她妹妹眼中,我們是彼此生命中無可替代的。不諳世事的她可能永遠不明白,我和她姐為什麼有一天會分道揚鑣。

  “你姐呢,睡覺還沒起嗎?”我認為一切會像從前一樣,她會懶洋洋地從卧室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出來,然後問“你來了?”

  “她出去了,去我哥哥那裡了,可能今晚都不回來。”她口中的哥哥我也認識,追了閨蜜很久。閨蜜和他同一個學校畢業的,每次看到他我就覺得挺有優越感的。每當看到他我就覺得自己身高挺有優勢;每當看到他的臉我就想以後找男友一定要找個好看點的,為了以後孩子做打算,我可不想自己的孩子為了一張臉備受歧視;每當和他打麻將我就覺得自己特有教養。

  “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嗎,那我哥算什麼?”我暗暗想到。

  我哥是初中時認的一個哥哥,高中時他和閨蜜曾是我們公認會在一起的一對玉人。最後以閨蜜網戀而結束了我口中關於他們的瘋言瘋語的玩笑,最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過真的只是我口中的玩笑。

  在他們幾經換過了手中牽過的手,兩人終於又重逢。他們異地戀,異地戀是件極其考驗人品和毅力的一件事。所以打心眼裡佩服那些異地戀卻可以抵達幸福殿堂的戀人。可這次又結束了,以閨蜜有了第三者。

  “維姐在我們這裡,你不回來嗎?”她妹妹打電話過去,開着擴音。

  “她來不來關我屁事,掛了!”她在電話里大吼,一字一句,落在我耳里砸在我心上硬生生地撕扯着,撕扯着。

  她妹妹怯生生看着我,我沒敢看她眼睛。我更怕她追問我和她姐姐的事,就倉皇地逃走了,狼狽不堪地跑了出去。她妹妹在後面哀戚地喊我,我知道她會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可我也無能為力。我所給她的,是一個冷冰冰的背影和一連串懸而未決的疑問。

  在超市買了罐啤酒,喝下腸去化作滿臉淚濁淚,眼睛被沖喜得明亮,看着這白花花明亮亮的世界把眼睛刺得生疼。最後又被黑暗涅沒,伸手不見五指。

  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是哥打來的。

  “丫頭,想哥沒?”他一如既往的地嬉皮笑臉。

  ……

  我抽抽搭搭地對着電話,不發一語。

  “丫頭,怎麼了?”他立即感覺到氣氛不同以往。

  以前接他電話,我總會很感嘆地回他“原來你還活着啊!”

  哥包容着我的任性,我的執拗。他總能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偶然地出現在我身邊,或是打來電話。也有可能是我的心裡作用,他其實沒有那麼准猜得到我的心情,一切不過只是湊巧而已。

  可是湊巧的次數多了,我竟也懷疑這種湊巧的真實性。

  “她和他在一起了,你自己想開些。”我悶悶地對哥說。

  這本來是由她來通知我哥的,但我無法忍受哥被欺騙。我希望他們早早地揭穿這個早該化膿的傷口,我討厭在乎的人和討厭的人扯上任何關係。

  “丫頭,聽說你那邊下雨了,你知道嗎?下雨之後還會天晴。”哥對雨執拗地深愛着。

  還記得讀高中時候,和哥漫步街頭,不料卻下起了太陽雨。人群步履慌亂,車水馬龍嘩啦啦被雨水衝散,人群消失在大街的某個角落,剩下空蕩蕩的長街,直抵人心深處。那一刻,自己也想從傘底逃離,和眾人一樣,潛伏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我真的不夠堅強,還達不到遺世獨立的境界,隨波逐流總會給人一種黑色幽默的安全感。

  哥從容地前行,對於眼前突來的變化似乎早已習以為常——繁華落盡,終歸一個人的凄涼。

  哥問我身上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問得我有些不知所云。我木訥地搖了搖頭,他便把傘收了,我們暴露在雨中。

  太陽暖暖的,雨濕噠噠的。

  幸福有時真的很簡單。幸福,也許是你走在風雨中,卻有人對你不離不棄;幸福,也許是該丟掉的,你沒有留戀;幸福,也許是在經歷過背叛和傷害,而你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着你。

  我至今都沒有忘記,淋得濕漉漉的我們在西湖橋上所等待的那條彩虹,絢麗多彩地出現在雨後。

  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竟然忘了。

  有那麼一天,我也會為了看天邊的七彩虹橋,而喜歡上冰冷潮濕的雨天,隻身跑進風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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