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

　　選這樣的日子出海也許真的是個錯誤。

　　漁民說，你們可真會選日子啊，這樣的天氣五十年也難遇。也是，這天是公元二OO八年二月十日農曆正月初三。這一年北方暖冬，南方普降大雪。

　　可誰知道會是這樣呢。原來以為在東島的船上釣海魚，一定別有一番情趣。陽光、沙灘、海浪、珊瑚還有垂釣上來的五彩的深海魚。

　　還在海灘上等船的時候，就開始覺得有點忍受不了正肆虐狂舞的海風了。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看看身邊冷得直打哆嗦的兒子，尋思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問，出了海，風會一直這樣大嗎？是啊，海上的風還要比這個更大。東島是軍事基地，我們不能上島，一直得在船上呆四五個小時。如果硬撐下去，到時真就只能耗到油盡燈枯了。於是下決心回朋友家把我們帶來的所有外套都拿來穿上。這樣一來二去，終於折騰完了，我們一行四人穩穩地上了海船，向目的地東島出發。

　　東島與西鳥都位於三亞灣外海，兩個島嶼相鄰而望。西島是有名的旅遊區，漁家遊客都可以自由出入。而東島戒備森嚴，一直沒有向外人開放。也正因為這一點，東島的海底幾乎無人涉足，成了塵封多年的神秘世界，裡面有大量的美麗的珊瑚和種類繁多的熱帶海魚。我們到三亞的前一天，朋友就帶着父親和女兒到東島垂釣，據說還收穫不小。一想起那些五彩斑斕的海魚，就讓人心花怒放。

　　我們的運氣可不大好。剛出海，就風大浪大。海船風馳電擎般往東島駛去，椰林海線漸漸地離我們遠去了。迎着海風，破着海浪，瞬間就讓我們心生風裡來、浪里去的英雄氣概。大約過了四十多分鐘，漁民告訴我們前面就是東島。放眼望去，霧蒙蒙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這時開始下起雨來了，風比以前更大了，船不停地顛簸着。除了呼嘯的風聲，什麼也聽不見。兒子緊緊地偎縮在父親的懷裡，我索性頂着一個破塑料袋在頭上，狂風把它吹得嘩嘩作響。

　　船停下來了，我們開始準備魚桿物什。卻突然發現沒有帶魚餌出來。漁民焦急地用手機與家人聯繫着，讓夥計坐摩托快艇給送過來。破開喉嚨對着手機大聲叫着，聲音一出來就被狂風吹散了，一個字也聽不見。海浪不停地卷着海水拍打在我們的臉上，鹹鹹的，苦苦的。風聲一陣比一陣大，海浪一陣比一陣高。我們四個人冷得縮成一團，全身都被海浪打上來濕透了。四周都是海，望也望不到邊。有那麼一念之間，心裡冷不丁冒出一個閃念，讓我覺得很可怕。

　　終於作出明智的決定，取消今天的海釣計劃，直接返航。說話間，我們的船掉頭就往回駛。回程的路途更加艱難。船幾乎全在風口浪尖上搏擊。我們緊緊地抱成一團，被甩得東倒西歪。年幼的兒子第一個被擊垮了，在船上吐得翻腸倒肚、臉青面黑，在我們的懷裡微微地顫抖着。突然就有了生死與共的體驗。心中默默地祈禱，默默地祈求上天快快結束這場近乎魔鬼訓練般的生存考驗。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看得見三亞灣美麗的椰林海景了。終於體驗到了海的博大，海的瘋狂，海的深沉，海的怒吼。讓我想起多年前的那首歌，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也許在現實生活中，這樣的激勵顯得太蒼白太空泛。但是，當我們身陷困境，當我們的夢想在風雨飄零中搖搖欲墜，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退縮，不能放棄，不能懼怕。生命中有多少脆弱就有多少遺憾，有多少燦爛就有多少拼搏。更多的時候，人生就是一次永不能回頭的航行，我們要做的，就是安靜地聽着潮起潮落的聲音，安靜地聽着內心的呼喚，告訴自己，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

　　2008．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