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憶

　　小 路 憶

　　總也忘不了那條小路，那條給我的童年帶來無限歡樂的小路。

　　我童年時，家住一座美麗的山城。城裡房屋櫛比，煙囪林立。座座圓的，尖的小山突兀其間，使城市有幾分神秘，更有幾分妖嬈。我的家本來離居於半山腰的學校很近，一場洪水把我們衝到了山背後，於是我便擁有了那條小路。

　　小路象誰不經意丟在山上的一根猴皮筋，彎彎曲曲地從山腳爬上山頂，又從山頂甩下去，繞着美麗的校園一旋，便進入了那片熱鬧的天地。小路的路面被褐色的風化碎石覆蓋，踩在上面鬆鬆軟軟並伴有吱吱咯咯的響聲，有走在沙灘上的錯覺。小路的兩邊是大片沒有開墾的荒地，地里草糾着藤，藤纏着草，象兩塊沒有經過剪絨的大地毯。它和小路一起成為我童年的樂園。

　　夏日的清晨，我和小夥伴們踏上在野草叢中時隱時現的小路，就象一群小魚游進了大海。這個掐兩根兔兒草插在頭上做魁角，那個摘一片貓耳朵葉扣在頭上當蓋頭，然後就是吹吹打打坐花轎送新娘。突然，誰喊一聲“有情況！”我們立即丟掉新娘，等距離散開，象鬼子掃蕩似的搜索前進。果然，一隻挺着大肚子的蟈蟈正拚命逃竄。大家一擁而上，那隻大“將軍”便乖乖地當了俘虜。我們乘勝追擊，等到了山頂，每人手裡都多了一串用毛毛狗草串起來的綠色螳螂、灰色螞蚱或粉紅翅膀的沙拉沙（會飛的螞蚱）。然後又一窩蜂似的湧向山邊的養雞場，爭先恐後地把自己的戰利品，奉獻給那些白的、黑的或花的雞媽媽。

　　冬天的傍晚，我們踏上被冰雪覆蓋的小路，就象進了不收門票的遊樂場。我們把書包從頭頂甩到背後，然後蹲下一個摟着一個的腰，打頭的學一聲汽笛長鳴，“小火車”便順着彎彎曲曲的小路出發了。開始車速很慢，隨着坡度的加大，速度越來越快。小路上的浮雪因這快速磨擦，騰起的團團雪霧，象小河泛起的浪花，打在臉上涼涼的、痒痒的，彷彿有隻小手在輕輕地抓。不知誰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這笑聲引來了“鈴聲”一串接着一串。突然“小火車”脫節、出軌，節節“車廂”軲軲轆轆地朝山下滾去，沒滾幾步，又一躍而起，一陣歡呼后，重向山頂攀去。這麽反覆幾次，直到月亮從山頂露出半拉臉，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小路往家跑。每次回家，媽媽總是拿着把大笤帚等在門口，一着面便從頭到腳一頓清掃，同時，挨幾笤帚疙瘩，受幾句嗔怪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到了第二天，媽媽等來的仍然是個雪娃娃。

　　……

　　小路伴隨我走過了童年、少年以至半個人生。在這漫長的路途中不管我碰到什麼艱難困苦、失意挫折，小路總象一條七色綵帶浮現在眼前，給我安慰，給我希望，給我力量。

　　擁有小路，無悔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