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江湖

　　文字江湖

　　項見聞

　　與生俱來,我性子直,脾氣急,受不得委屈,雖屢屢碰得頭破血流,撞得南牆咚咚響,仍不知悔改。人到中年,經歷太多磨礪后,終於痛定思痛,下定決心痛改前非,好好收斂自己的野性子,修身養性。

　　老人們常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強調慎言,少說話。語言是溝通的工具,與人打交道,說話是不可免的,總不至於學啞巴打手勢吧。但我一開口,本性便暴露無遺,不善於阿諛奉承,順毛摸,說討人喜歡聽的一類話。這下倒好,又應了那句老話：“禍從口出”,經常得罪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我的性格,決定了我人生坎坷的命運。

　　我尋思,這樣長此下去,也不是個事兒。這世界說大很大,說小很小,正所謂山不轉路轉,低頭不見抬頭見。我不要把滿世界人全得罪了,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乾脆效仿古人閉門謝客,“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這也曾是我當初決心回農村的本意。

　　可是,我天生是個不會安份守己的人,耳根沒清靜多久,又瞎折騰起寫作來。這不,一年多的鼓搗,竟然也寫出了自己認為是小說、散文、詩歌、詩詞一類的等等習作近兩百篇首。文學上的幾個分類,我通通試了個遍,雖然畫虎像貓,自詡也還有些模樣,博得一些文學前輩的鼓勵。我也不曾沾沾自喜,自鳴得意。我是一個農民,清楚自己能吃幾碗乾飯。寫作,我只把它當做寄託心靈的歸宿,在自己博客上寫着玩兒,最多也就粘貼到我縣的《邊江論壇》和《煙雨紅塵》網站玩玩。我也從沒想過向哪家文學刊物投稿,更沒想到過以此來博取功名,或者所謂的沽名釣譽。( ： )

　　塗鴉之作,發到網站,我也時刻做好了網友板磚的準備。所幸一年多來,我頭上還沒遇到網友板來的磚頭。可是今兒,我在自己的本土網站的《邊江論壇》,慪了一回氣。有位網友給我留言：“我們反對功利化,我們反對沽名釣譽,我們反對唯我獨尊！”一連串排比句加一個感嘆號,像一群遊行示威者吶喊的口號,逼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是個老實人,從沒見過這種陣勢,一時真有點懵了。我想,趕快閉門思過去,檢討自己哪方面做錯了。古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閉門琢磨來琢磨去,不對勁啊,我一沒拿網站的稿費,哪來功利一說？文章是拿來交流的,我把浸淫自己心血的習作,免費發到本土的圈子,和圈友交流一下,也有錯么？二,我不是名人,哪來沽名釣譽一說？我只是區區一個農民,即便文章獲得網友的讚許,又不能拿到單位評職稱漲工資？如果說我發文章,沒有用網名,而用的是真名實姓,我早在一篇散文習作《名字》里,向網友坦白交代了我的動機。至於唯我獨尊,我思忖,我才幾斤幾兩？那可是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我是越思越糊塗,越思越納悶。對方是個普通的網友,也就罷了。朋友告訴我,這位網友,還和我是同一個文學刊物的特約作者,據說還是我省作家協會會員。按理,混到這個份上,他的指責不至於來自空穴來風,應該實事求是,表現一點風度才對。我又回頭想了一想,老虎都有打盹的時候,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管怎樣,他給我留言,至少表示他對我的關心。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而改之”何況是文友呢。於是,我畢恭畢敬的回復：“久仰大名,心儀已久,只是無緣拜會兄長。兄長說得好！我有同感。”

　　我捫心自問,我這話,前面說的出自真心,後面的有些口是心非。同感嗎？不同感嗎？我暗暗搖頭苦笑。

　　小時候慪了氣,回來悶在心裡,沒有人傾訴,便呆在一隅讀書,並學會了抽煙。懂得欣賞文學的同時,也養成了個抽煙的壞習慣。這些年平白無辜的慪了別人的氣,仍然沒有人可傾訴,我就訴諸於筆尖,一吐為快,慢慢地積累了些文字。現在回頭過來看,原來磨難真的是可以成就人的,雖然我的成就還微不足道。

　　其實,我也並不是個不能接受別人意見的偏激者。您指出我習作哪兒不好,挑出毛病,我感激不盡;誹謗我心態不好,人品不正,我也能接受。是人,都有缺點,並很難看見自己身上的缺點。我也感謝您,虛心接受改之。我不能忍受的,是那些不對病症的非難和指責。明明是頭上的毛病,您偏說我是腳上出了問題,忽悠我背道而馳,愈行愈遠。就像一個盲人問路,明明是左邊,您偏偏指路給他右邊,您說,等他明白過來,能不生氣么？

　　有些人受了氣,全能忍。有容乃大, 宰相肚裡能撐船。我受了氣,無法學會全忍。這也是我做人做事不能成功的最大弊病。我也學不會像潑婦上街似的叫罵,只能藏在心中生悶氣。日子長了,積蓄在心中憋得難受,就抽煙,煙癮就越來越大,脾氣有時就忽然爆發。朋友們打趣我,說我讀書是越讀越壞了, 我只有搖頭又點頭的苦笑,心裡真的很悲哀。

　　熙熙攘攘,皆為利往。在這個浮躁的社會裡,寫作不易,耐得住寂寞更難。我一直很珍惜文友之間的友誼。不論是白髮、還是童子,凡是愛好寫作的人,我都很敬重,視為自己的兄弟姊妹,朋友和知音。早些時候,朋友和我談心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文壇也並非是一番凈土,你要學會提防。我不以為然的一笑說,不會吧！《論語．顏淵》里說：“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又怎會相輕呢？

　　想不到這回耳聽是虛,眼見為實 了。看來,這文字的江湖,水也很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