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的農家

　　未凋零的樹葉在寒風中哆嗦的時候，村莊里顯得格外靜謐。除了主人餵食吆喝外，豬狗都趴在窩裡一動不動。

　　房子里的熱炕上擠滿了婦女，雖然同一個村組也難得有這麼愜意的時光，納鞋底、纏線穗的一絲沒有停歇，家長里短的知趣化解、填補了心胸中的鬱悶 ；生活中的奇聞趣事聽得痴迷，言談說笑中忘記了一切瑣碎煩惱，老貓蜷縮在主人身邊拉着動聽的、和彈花一樣鼾聲。此時此刻人們徹底佩服了老先人的智慧，炕洞里煨上柴禾，堵上炕洞門，煙霧從煙道溜走，熱量順着煙溢滿了整個炕洞。光景稍好的房子里火爐燒的像紅獅子，覑子壺裡的水幾分鐘一煎，主人不停的給爐子周圍的人們手中的茶杯洊着水，然後灌滿它繼續墩到爐蓋上，很快覑子又支支吾吾的呻吟起來。紙煙、水煙、旱煙和爐子里漏冒出來的煤煙混合在一起嗆的有人咳嗽起來，引起了哄堂大笑甚至嬉罵聲，連喊“門帘搭起來，透透氣。”上至三皇五帝，下至民國解放；一會劈山救母，一會周仁回府；諞的指手畫腳，熱火朝天；爭的青筋暴起，面紅耳赤；聽得如痴如醉，似乎都對。於是乎主人拉開了桌子，打破了僵局；撲克牌在空里翻飛，象棋子在指尖格鬥，看客手裡的釅茶越喝越淡，越喝越涼，但是熱情不減，較好嘆息聲此起彼伏。直到在婆娘惱怒的叫喊催促吃飯聲中才依依不捨的披着衣服、圈起手離開了。攤子散夥了，主人快快收拾了一下腳底下，他知道飯後會一一返回直到天黑才罷休。

　　村外西北風在怒吼。這可是那些半截小子們的歡樂天堂，沒有大人們斥責，沒有校園裡的約束，就像掙脫韁繩的野馬一樣順踢踅咬，興奮異常；忘記了寒冷，忘記了煩惱，忘記了天地之間所有的不快；假如這裡是花果山，他們就是美猴王。麥田裡的狂追濫喊，溝壕里的躲躲藏藏，已經激不起新的興奮點，一個個滿頭的熱氣蹲在地上‘呼哧’；不知誰喊了聲‘走，果園攆兔！’瞬間爭先恐後的向果園跑去。雖然偷偷溜出來沒有顧得上換鞋，穿着棉窩窩絲毫不影響 前進的步伐 ；雖然兩手空空，但在行進途中快速相端、瞄準了順意的樹枝便快速折斷成為打兔的絕佳‘武器’。不用言傳，眼神傳遞，一字擺開，踩着半鞋高的落葉、棍懸半空躡手躡腳的前進；敲敲蒿草 ，踢踢草堆，貓腰鑽、鴨步踱，枝捎莖蔓的掛擦不會帶來任何抱怨；‘倏’的一聲一隻土灰色的兔子蹦起逃走，霎時不顧一切的追攆伴隨着尖叫聲響徹雲天，忽東忽西塵煙四起。人類最原始的本性、孩子最原始的天性原汁原味的暴露了出來。逮住了，興高采烈、昂首挺胸擁簇着向村裡疾行，準備殺兔解個饞；沒攆上，相視一笑、兩手一攤無奈的嘆嘆氣。頓時困意，餓意逼來，沒精打采往回走；臨近村口，一個口哨，四散而逃；溜回家吃着剩飯，聽着訓斥，打開作業本的時候心臟還怦怦作響。今日的瘋野會在夥伴中熱論幾天的，孬種、奸蛋……自有評論！

　　三十年前的冬天的確很冷，比現在要冷得多；但是那個陽光是淳樸的，生活節奏就像老農吆牛車一樣舒緩。雖然沒有現在的紛雜華麗，但有板有眼不會眼花繚亂迷失了方向。 強勁的風似拍打撫摸，更像召喚；雞鳴犬吠自然合拍，霜露更替合時按節，四季衣裳穿戴有序，不需要操着閑心上當受騙。但願肚子吃飽的同時心靈不再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