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穿人生<上>_3000字

　　某年某月某天里，我心懷極度鬱悶的心情把眼閉上，黑暗的畫面中出現了我的悲哀與希望，它們交織纏繞使我時笑時悲，我感受着現實與希望的差距，一聲發泄的叫喊后我猛睜開了眼睛，發現看到的地方與剛閉眼時的地點已全然不一，猶如幻境一般伴有少許朦朧美意，此地像一個超市，有許多櫃檯上擺列了些東西，走上前去看，是一把把鑰匙放在上面，每個鑰匙前的牌子上都寫着些字，有：家庭和諧、成績優異、事業成功、戀愛甜蜜、婚姻美滿、心想事成……看到那些詞，我便會想起自己慘淡的人生，似乎沒有一個這樣的褒義詞來詮釋，這樣心裡不免又萬分失落。　

　　“歡迎來到人生商店！”我身後傳來了一句清脆好聽的話。我返頭看去，是一位讓人感覺舒心的姑娘正看着我，我對她笑了笑，頓時心裡沒有了絲毫恐懼。我問她這是哪裡以及我來到這裡的途徑，她聽過我的問題后便向我開始了介紹。她說，這裡是人生商店，有各種各樣的人生能夠被人們所購買，每個人生就像衣服一樣被放進廚櫃，櫃檯上的鑰匙就是打開廚櫃所用的。我略有所懂地點了點頭，緊接着期待她告訴我我如何來到了這裡，而她後來的一席話讓我覺得有些畏懼。　

　　她告訴我，她已經知道我這幾天的鬱悶，面對着不夠理解自己的母親，僅僅因為自己想看一場演出就誤以為自己的心裡沒有遠大抱負，思維會被別人擺控，而這些又是我最為反感的評論。她還知道我平生最大的遺憾中就包含了面對父母的不理解卻無能為力。我被人窺伺了心思，心中不免有些畏懼，不敢想象這樣的姑娘會鑽進人的心中，把人的秘密都像掘土一樣將其一一翻倒在地面上，在陽光下被看得一清二楚。而我又欣慰她的了解，因為這些年正因為沒有誰能知道我心中的想法而總使我害怕被人誤解，也許只有在這位姑娘面前我才能做個徹底快樂的自己。然而對於如何來到的問題，她隻字未提，我不免又催她快些作答。她這才說道，由於我心中的極度鬱悶與對自己人生的強烈不滿被她察覺，便用她的能力將我轉換到了她的商店。我不明白她的什麼能力，料想自己也無需知道太多，便不再問這些，而希望她再向我介紹購買人生的細則。　

　　來到這個商店，聽完她的那些簡單介紹，我就有種被拯救的感覺，我希望在這裡買到一個人生，能夠讓我快樂，讓我幸福，再也不被自己倒霉的人生所困擾牽絆。我問她如何購買人生，她沒有急着告訴我付款的方式，而是向我表明可以試穿，如果試穿滿意的話便可以免費擁有。聽到這時，我又開始不可思議，從來上課都是說企業是以盈利為目的，她這樣的做法不免讓我產生了懷疑。她看出我的疑慮，繼續向我說明事情。她繼而告知我，這裡的人生就像衣物一樣可以試穿，但是並不一定你試穿了就會欣然接受，所以至今還沒有人拿走一個人生。我不能想象這麼多美好的人生如何會不讓人滿意，但是想到現在擁有的慘淡人生，就有點義無反顧地希望得到試穿的機會，能夠找到適合自己的人生去彌補前半生遺憾的人生。　

　　她看出我的心思，領我來到櫃檯前要我先挑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生，我在櫃檯前看着那些奪人眼球的字眼，沒有一個是我不想要的，但試穿只能一件一件來，我想到我人生中最缺少的是家庭的和諧，想起母親一發現我的行為有違於她的希望，她就會壓制我，詆毀我，我對於這樣的生活不免會有不滿及厭惡，況且與母親正在氣頭上的我是多麼希望母親能夠理解我，希望父母能夠與我和諧快樂的相處。我的手開始靠近那寫着“家庭和諧”的牌子，越過牌子，拿到了那把鑰匙交到了姑娘手中，姑娘見我有了選擇，臉上浮現出了更加親切的笑意，大概是過於親切，讓我甚至感到了莫名其妙的寒意，但這些對於試穿人生這種大事來說，都已經微乎其微了。　

　　她接着領我到了櫥櫃旁邊，用鑰匙緩緩打開櫥櫃，呈現於我眼前的是一件白色類似透明的衣服，款式像極為普通的風衣。她從裡面拿出擺在我面前，用眼神示意我可以試穿了，我結果那半透明的人生衣服，本來感官幾乎無法感受到的重量卻讓我似乎有些壓抑得窒息，畢竟見到這種情景的機率是極小極其不易的，越是難得的東西越是讓人珍惜，我心裡這樣想着，眼神卻沒有離過這件人生衣服，姑娘看出我的心意，接着叫我試穿，並告訴我，人生有時候也並非是難得的才去珍惜，是你的就不會難得，不是你的即便難得也無法得到。也許是得到試穿的機會有些興奮，對於她的話，我實在是當作了耳旁風。　

　　穿上那件人生衣服，我發現那位姑娘開始變得透明，她仍舊沖我保持着微笑，並告訴我，現在你的試穿生活開始了，好好體驗吧。漸漸地她便消失了，連同她的人生商店。轉而在我眼前的是我最先生氣時閉上眼的地方，彷彿想起一句台詞：我到家了！從卧室出去，母親正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抬頭看看掛在牆上的鐘，還沒到父親下班的時間，我走近母親，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母親側頭見我坐下，便開了話腔，知道你想看演出，想去就去吧，反正在家閑着也沒事。我一聽，心中十分驚喜，從沒有想過母親會在這裡讓步，突然想起我正在試穿人生，便心中直感嘆效果未免也太快了。父親下班回來，得知我要去看演出，便沒說二話地告知我明天幫我去買票，我心中的喜悅更是沒法細說。　

　　高興看完演出的晚上，我走出演出地，看見父母正在門外等我，臉上疲憊的神色讓人不免心顫了一下，這大熱天在悶熱的外面等候了兩三個小時的他們難免會有些不適及難看的面色，我不知該說什麼，他們迎上來問我是否開心，我點了點頭，他們就開始露出喜色，我不想再說什麼，與其說不想，恐怕是無法說什麼了，有股力量似乎阻塞了喉嚨，只有通過眼眶溢出咸澀的液體才能夠緩解，我就那樣緩緩走在回家的路上，父母在後面緩緩跟隨，不言不語卻讓我更加壓抑。回到家中，我洗過澡便匆匆睡下，不想面對一些讓人心痛的面色。回想那些天我被他們逼得似乎無話可說，無事能做，與這幾天他們的百依百順，我感覺到了一種登仙般的舒適，緩緩閉上了雙眼。早上起來，依然是母親準備好的早餐，吃過後我看着自己想看的電視，快到母親每天都看的節目時間，我見她在旁邊似乎沒有想看的意思，我便裝作沒有注意時間，繼續看着節目，知道時間分秒過去，她要的節目正在一分一秒面臨結束，我偷偷朝她看去，她的面容中有些無奈，大概是因為節目的不對口，她看得似乎並不舒心，眉頭微皺，又似乎怕人發現，表情更加不夠自然，我心又顫了一下，把遙控器扔到她邊上，回了房中。　

　　回想這些天試穿的時光，父母其實還是想以前一樣對我好，只是變得更加屈從，在一些我做的有些過分的事情上他們選擇了順從，我卻為此感到更加勞累。但是我卻發現這些天爭吵是沒有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和諧，就好像霸權主義在全世界耀武揚威地叫世界都屈服，雖沒有戰爭，製造的卻是假和平，偽和諧。我略有所悟，想再用某種意念去呼叫人生商店的那位姑娘，我想換一件適合的人生。　

　　我不知道我幹了些什麼，但等閉眼到開眼之後，我還是來到了人生商店，她沒有多說話，讓我脫下那個人生，然後領我到櫃檯前要我再挑一把鑰匙。我在櫃檯前站着，時不時有緩緩地來回走動看着那些牌子，有了上次大的不悅，這次的挑選顯得更加謹慎。“那就‘成績優異’吧！”我對她說。話音剛落，她替我拿了鑰匙，沒有言語地領我到了櫥櫃前，像上次一樣拿出衣服，我也不多說地穿上接受試穿。　

　　她消失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母親在外面喚我快點吃飯，下午還要上課。我一下子沒有適應，明明是在假期，怎有上課一說。，但‘試穿’兩字猛撞進我的腦海中，假期恐怕無法體現成績優異的意義，所以才會到上學的時間吧。我吃過飯後休息了會便去了學校，很久沒有碰書的自己沒有什麼生疏，反而腦中像是十分清晰明了地能將各科的知識點反覆記起，細緻無漏到我自己也十分詫異，但我仍是我自己，唯一不同的是我在試穿人生，這恐怕才是問題的根源。　

　　到了學校，我看到牆上精心設計的高考倒計時上掛着大概一個月的時間，某種緊張感開始泛上心頭，然而強烈的自信卻又將它壓製得越來越低，頭腦中的知識點更加清晰，對於考試，我似乎再沒有什麼畏懼。但是潛意識中看到高考，我還是覺得眼前一黑，萬惡受罪的生活再加上出生地區的艱難，世道在心中也變得黑暗。再高考都要三次了，事不過三，這次心中底氣很足，看來勝利有望了。　

　　看到多日不見的幾位好友A、B、C、D等等，這恐怕是等待高考最好的止痛藥。然而她們看我的眼神卻有了生疏，我坐在位置上，沒有和她們說話，她們在一起說話也沒有同我打招呼，我想過去卻使不上力氣，手不由控制地翻開一旁的書本開始低頭學習，我視線逐漸聚集到書本上，周圍所能用餘光看到的景物都在變淡，漸漸消失，我似乎是忘了一切地開始了學習，直到上課的音樂響起來才驚醒了我，我抬頭見大家都在回到各自的座位，他們都沒有看我，我想被孤立一樣似乎被人甩在一邊，只有桌上的書本老實地呆在原處，等候我的翻閱。上課時，發現課程不僅都能聽懂，頭腦也靈光了許多，大概是知識積累的到位，對於回答問題也是十分輕鬆，我猛然發現我變了一個人，充滿自信，不想從前一樣在學習上患得患失，希望得到的太多，然而那樣步伐是跟不上的。然而在這些天學習的過程中，我很少能與別人交流，總是不由自主地看書，連當初喜歡嘻嘻哈哈搞喜劇的性格也不知何時失蹤不見，時間是飛逝而過的，不知是因為我自信得忽略了時間的經過，還是本來就是試穿而略去了很多時間以便讓我體驗效果。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