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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向——歲月划痕之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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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向——歲月划痕之四十四 標籤:歲月神偷

  志向

  ——歲月划痕之四十四

  剛去五中上學的時候,我還戴着紅領巾。因為小學經常檢查,不戴就算違紀,而我又不知中學是否檢查,就戴着去了。

  沒想到一個高年級同學看到后告訴我,上中學就不用戴紅領巾了。我看了看班裡的其他同學,還真沒有戴的。後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少先隊員一到14歲就自動退隊了。

  這之後,這位高年級同學見了我還打招呼,還關心地詢問我對中學的學習生活是否適應。這人怎麼這麼熱情?一打聽,敢情他是學校的學生會主席。他是初三的學生,叫什麼名字當時知道,現在想不起來了。

  他也就比我大兩三歲,十六七歲的樣子,但顯得很成熟,很有思想。他曾和我談心,說做人要有理想,不能混。他說,他的理想是當畫家。

  後來,他讓我看了他畫的畫冊——一個畫滿花卉的十六開的白紙本子。雖然每頁的花卉不同,但都畫得清新秀雅,像自製的圖畫書,我不由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加之他個兒高,英俊,懂道理,我覺得他簡直完美無缺。無形中我把他看作自己的楷模和偶像,特別喜歡和他在一起。

  可一年之後,他畢業離開了學校。新選的主席沒找我談過話,更別說讓我看畫冊,興許他根本就不畫畫兒,因此我也不再關注學生會。這位新主席畢業之後,我們班的班長石同學繼任了學生會主席,他人不錯,但不會畫畫兒,我覺得還是比不了那位老主席。

  自從知道老主席的理想是當畫家之後,畫家在我心中的地位大為提高,感覺像科學家、文學家一樣,可以列入成名成家的行列了,於是我也有了自己的理想——跟老主席一樣當畫家。

  其實,我六七歲時就曾有過這樣的想法。那時,父親照着母親的照片畫了一幅素描,貼在牆上,獲得了鄰居們的稱讚。我有點兒嫉妒,也照着小人書試着畫。當時父母給我買的小人書中不少是古代打仗的,書里那些頂盔貫甲、罩袍束帶的將軍看着特神氣,我很喜歡,就從《清風寨》中挑了一幅秦明騎馬點兵的畫兒,一筆一筆地照着畫起來。我很認真地完成了自己的處女作,雖不太像,但大體有那麼個意思。

  我拿給母親看,母親大為驚喜,立刻拿着去給同院兒的王大娘看。王大娘看過發表評論:“我說這孩子有出息,你們不信,看這畫兒畫得多好。將來准成畫家。”自從聽了王大娘的評論,我畫畫兒的積極性一下子高漲起來,沒事兒就畫兩張,還堅信自己一定能成個大畫家。

  除了畫小人書上的武將,我也畫小動物。我曾在父親工作的國光文具店得到過一張畫片兒,有畫報那麼大,上面畫著各種動物,我很喜歡,就照着畫,可總也畫不像。原因是那幅畫兒是彩色的,沒有小人書中那些黑線條,我不知道用鉛筆該怎麼畫。

  上了小學有了圖畫課,老師教我們畫蠟筆畫兒,我覺得沒意思,光畫一些簡單的東西,難度極小,會不會畫畫兒都能畫出來,很難分出高低。

  後來,老師又讓我們買水彩,畫水彩畫兒。有了水彩,我不僅能給我畫的武將上色,還能照着我從國光文具店得到那張畫片兒畫彩色的動物了。

  現在想來那幅畫兒的原作應該是一幅油畫,因為它的顏色特別厚重。為了達到這種效果,我畫的時候就不用水來調水彩顏料,而是直接從袋裡擠出來用。記得有一年,大概是1959年,我姥爺從老家到保定來看我們,父親為顯示教子有方,讓我當著姥爺的面兒畫一幅畫兒。當時,父親正陪送姥爺喝酒,小飯桌就放在炕上,他倆一人一邊地坐在炕沿上,邊喝邊聊,我則坐在迎門桌前畫畫兒。這次我什麼也沒有參考,就憑想象畫,畫了一隻落在樹上的小鳥。桌上蔥爆羊肉和油炸花生米的香味影響了我,怎麼也專註不起來,最後畫得那鳥的彩色羽毛都是一疙瘩一疙瘩的,像落湯雞。可姥爺看后還誇獎了我,並在我嘴裡餵了一筷子蔥爆羊肉,作為獎賞。

  後來我發現父母收到的信件上的郵票,也有不少是我喜歡的畫兒,什麼飛禽走獸,花鳥魚蟲,無所不有。於是我便開始搜集好看的郵票,不光我們家的信,就是鄰居家的信到了,我也趕緊先把郵票剪下來。後來我發現有些郵票是成套兒的,像菊花的,金魚的,蝴蝶的,就都是好多張一套,於是我就想盡量搜集齊。

  這一搜集我才知道,敢情這是一項高雅的活動,叫“集郵”。而集郵中的一項重要活動是交換,互補餘缺。我聽說我們衚衕14號院兒的小祥、小蛟兄弟倆都在集郵,就主動去找他們交換。他們都比我大,交換自然就由他們主導。後來,有人說我是傻瓜,用自己值錢的郵票去換人家不值錢的郵票,可我不介意,因為我搜集郵票主要是看畫兒。

  雖說我喜歡畫畫兒,可都是瞎畫,沒有看過專業的書,連美術作品如何分類都搞不清。由於總去古舊書店看畫兒,而那裡掛的畫兒基本都是一路——用毛筆蘸水、墨、彩來畫,還在畫上寫毛筆字,蓋個紅印章,我便熟悉了這種畫兒,並知道了這種畫兒叫國畫。

  再後來,我聽說學畫畫兒都要寫生,就和也喜歡畫畫兒的好朋友梁同學一起去東關公園畫風景。

  另外,我還給我們院里的花兒寫生。那時候我們院兒家家種花,除了往花盆裡栽,還在窗前的土地里栽。我畫了一批又一批,但滿意的極少,只記得畫了一幅母親盆栽的“小受氣花”(錦葵)感覺還不錯,就把它貼在了牆上。在這幅畫上,我也學着畫家,在花兒邊上寫了一行毛筆字:“家中一花寫生”,然後署上大名。略有遺憾的是我沒有他們那樣的字跡古怪的印章,沒法弄出那片紅印印兒來。

  大概在60年代初,同院兒的喜子得到一本人民美術出版社的1958年《年畫縮樣》。聽喜子說,是新華書店的人送給他父親的。這東西是出版社免費提供給新華書店讓他們選樣訂貨的,訂貨之後就沒用了,所以新華書店的人也拿來送人。喜子的父親是理髮的,結交面兒廣,大概也有新華書店的朋友吧。

  喜子知道我喜歡畫畫兒,就把它送給了我。《年畫縮樣》裡面的畫兒包羅萬象,有風光名勝、神話傳說、影劇故事、花鳥魚蟲等等,記得其中有一幅好像是階級教育的畫《王貴與李香香》,畫得特棒,不僅兩位主人翁畫得生動傳神,連他們身邊的小羊都畫得非常可愛。

  《年畫縮樣》32開,由於每幅都有說明,畫面就更小了。可這東西印刷精緻,細部仍能看清,我得到之後,經常翻看臨摹。

  只可惜我上兵團時嫌它累贅,沒整本的帶,只選了劉旦宅的《昭君出塞》、田世光的《芙蓉鴛鴦》、陳半丁、曹克家的《貓》、王雪濤的《芙蓉雙雞》帶去。當時我已攢了好多畫兒,不想都帶着,就精挑細選了一些,剪去邊框貼在一本雜誌上。後來我返城了,又想起那些留下的畫兒,可再找時早沒了。

  我愛搜集畫兒,母親也愛搜集畫兒,不過她與我搜集的不一樣,她搜集的是繡花用的圖案。

  母親很愛美,給我的妹妹們做鞋、做小衣服總要在上面繡花。她用的“掙子”是父親做的,就是兩個竹圈,大的正好把小的套上,把布卡在它們的縫隙,就能掙緊繃平,以便刺繡。母親一般都是先在布上綉好花,再裁剪製作。

  母親繡花的紙樣都是用複寫紙複印的,夾在一本雜誌里,得有二十幾張,多數是花卉,也有小動物。我喜歡鴛鴦,就想從紙樣中找“鴛鴦戲水”的圖案,可惜沒有,只找到了鴨子鳧水的。

  母親紙樣上的花卉與現實中的花卉一點兒也不一樣,都是均勻排列,對稱分佈,一點兒生氣都沒有,倒有些俗氣。年畫縮樣》中那些畫家都不畫這種東西,所以我也有些不屑。母親也曾讓我給她畫紙樣,我照着畫家們的國畫給她畫了一幅,她誇獎之後卻始終沒有綉,我有些不滿,覺得她缺乏畫家的審美眼光。

  漸漸地我畫畫兒在班裡也就有了一些小名氣,記得老師讓用“栩栩如生”造句時,安德志同學就舉手回答說:“苑戰國畫的小動物栩栩如生。”

  後來有位雙同學調入我們班,她聽說我喜歡畫畫兒之後,特意把她父親畫的畫兒拿給我看,原來她父親也喜歡畫畫兒。她父親的畫兒都在一個16開的本子上,是鉛筆素描,畫的都是靜物,看着像是她們家裡的場景或器物,畫得都很逼真。可自從看了《年畫縮樣》之後,我喜歡上了國畫,不再欣賞西洋素描,所以對雙同學父親的畫沒有特別感興趣。

  小學時我畫的最後一幅畫兒是送給我們班主任劉老師的,畫的是一隻天牛。

  升入中學,沒想到我們的學生會主席也喜歡畫畫兒,還想當畫家。我受到激勵,也想當畫家。我看他畫了一整本花卉,就模仿着他,也買了一個白紙本子在上面畫花卉。可我沒有他那麼高的成功率,經常出現敗筆。我這人追求完美,一出現敗筆就撕掉重畫,結果畫到最後,一個本子沒剩幾張紙,都不好意思示人了。

  除了畫花卉,我也畫草蟲。那時考上三中的小學好朋友梁同學給我從他們學校的圖書館借了一本《怎樣畫蔬果草蟲》,我也曾一邊讀一邊畫。

  後來,中學的同學也知道我愛畫畫兒了,是和我一起考入五中的小學同學程同學主動給宣傳的。

  班裡的大個子楊同學知道后借給我一本書,是介紹齊白石的,已撕得沒頭沒尾,所以不知道書名。裡面的插圖都是黑白的,遠不如我搜集的圖片好看。但內容相當勵志,說齊白石開始乾的是木匠,二十多歲才拜師學畫畫兒。還說他五六十歲還大膽改變畫風。結論是:他歷經磨難才成為一代宗師。

  另外,我還從書中探知了他畫畫兒的秘訣是“妙在似與不似之間”。一開始不太理解,畫畫兒要畫得像才好,不像怎麼能說好呢?後來看畫報時才恍然大悟,你畫得再像,也不如照片像,要超越照片就得有與照片不一樣的東西,那就是要在畫作中體現出對事物的深層次理解了。

  看完此書之後,我很受激勵,立志要做一個像他那樣的人。我畫了一幅《荷花游魚》,特意在上面寫了一首立志的詩:“胸有凌雲志,要學齊白石。只要下苦功,成功必有日。”

  由於有了程同學的宣傳,班裡成立板報組時,我被確定為板報組成員,負責畫板報上的裝飾畫和插圖。

  那時我們的教室前後都有黑板,前邊的用於老師教學,後面的就辦板報。板報的內容大體包括三個方面,一是班裡的動態,主要是表揚好人好事,這主要由板報組的人撰寫。二是心得體會,這塊兒是發動同學投稿。三是國內外時事,基本上是抄報紙。

  板報組的組長是一位姓殷的高個兒女同學,板報什麼時候出新刊,新刊出什麼內容,都由她提議。我一般都是聽喝兒,她安排什麼就幹什麼。

  還有一位組員就是住在“衛上坡”的那位杜同學。杜同學的字寫得好,他負責抄寫文字。殷同學雖是帶“長”的官兒,但不光指揮,也負責抄寫,她的字也不錯。我的板書一般,但他們忙不過來,我也幫着抄。板報組應該還有其他組員,不過我想不起來了。

  我記得自己曾為板報配過一幅新上任的美國總統約翰遜的漫畫像,是照着報紙畫的。不知約翰遜本人長得如何,反正漫畫是大鼻子頭,腦袋圓得像土豆。我還抄了上面的簡介,具體內容已記不起來,但說約翰遜是個壞蛋卻是無疑的。

  另外,我還記得我們的板報還從報紙上抄過“支持越南人民抗美愛國鬥爭”的內容,抄過“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的報道。

  老師說:“君子立長志,小人常立志”,我聽后很自卑,因為我的志向也經常游移。比如,上到初中二年級時學校組織無線電課外活動小組,我就又迷上了無線電。志向也變了,想當一名無線電工程師,基本上就不畫畫兒了。

  文化大革命爆發后,我不用再上課,有的是可支配時間,光鼓搗無線電又覺得沒意思了,於是又拿起畫筆畫畫兒。但這主要是為了調劑生活,換換口味兒,與當畫家的志向已基本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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