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回憶

　　我的父親、母親、姐姐、弟弟都為我付出很多很多。我弟弟雖然表面上有時和我對着干，但內心裡他還是對我很好的。他有什麼好東西也願意和我一起分享。假如他抓到兩隻鳥一定會分一隻給我玩，假若只有一隻他也會給我玩上一半時間，（太殘忍了我們）有好的事情時，他也會告訴我。而我，對弟弟似乎就沒那麼好了。很多好的東西我都不願分給他。我對弟弟的脾氣也很暴躁，有時分明是我的錯，我也要把責任強加到他身上。他要是抵抗，惹火了我，我就會對他施以暴力了。這樣的事小時候經常發生。

　　有一次，我和弟弟一起在贛州，大姐工作的地方。大姐去上班時告訴我們：“如果我們在房間里待累了，可以到她上班地方的周圍去玩，那裡的夜景很不錯，有湖，還有噴泉（當時以及現在也不知噴泉到底咋樣）。我和弟弟吃完晚飯後，我們先在一起看了一段時間的電視。沒想到後來弟弟老是嚷着要去姐那裡，其實他就是想看贛州市的夜景嘛。我當時看電視正起勁呢，哪想到要離開我難得一看的彩色電視，何況電視上正在放映精彩節目呢！我繼續看着我的電視，但弟弟也老是在旁邊嚷嚷，他已是心不在焉地了。後來他終於沒有耐心陪我看了，他跟我說了一句他要去大姐那裡之後，就悄無聲息（有可能是有聲音的，只是我太投入看電視了，以致沒聽到他出去的動靜）地出門了。我沒想到他真的一個人出去了，他真是大膽。（因為我是絕對不敢一個人在晚上出去的，尤其在市裡）等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離開七八分鐘了。

　　我開始有點怕了。一則怕大姐回來後會說我，二則怕弟弟找不到大姐上班的地方，怕他走丟，被別人騙走。我現在也忘記了究竟是更擔心哪一個，但願當時是更擔心弟弟的安全吧，這樣我心裡也可更好受些。

　　當我鎖好門衝出去追趕弟弟的時候，我真是哭笑不得。擔心弟弟迷路，擔心大姐到時會罵我，也擔心自己現在會迷路，各種感覺都有，但最強烈的是我當時不知道是窩了多大的怒火。

　　等我走到昏黃的大道上，哪裡還有弟弟的影子，他走哪條路我又怎麼知道，何況他已先我七八分鐘。我是不用太擔心，我身上有大姐給我的錢，我後來乾脆坐摩托車到大姐那，期待能在那裡找到弟弟的身影。但沒有。我於是開始在大姐上班的地方門口等待，等待弟弟可能隨時會跑到我身邊，等大姐下班后我們一起回去。當時等不到弟弟來，等不到他出現在我面前，我是多麼的窩火呀。我早就設想好了，只要他一站在我面前，我就馬上給他一巴掌，還要擰他的肉。弟弟終究沒有來到大姐上班的地方。沒過多久，大姐下班了，我告訴了他實情后，大姐並沒有責罰我，但我知道當時在告知詳情時定然是把錯誤全都歸咎在弟弟身上了吧，一定是。

　　我們開始一起去找弟弟，我坐在大姐的自行車上，兩個人一起沿着大街在夜裡的贛州市尋找。記得當時大姐還叫了她要好的朋友（也就是我現在的姐夫）去其他可能的路上幫忙找我弟弟。還記得當時大姐也很焦急，說話都有點哭腔了。我們兩人心裡都有不同的酸楚，大姐和我心裡都很不好受。我們最終找回大姐的住房那裡去了，我們認為弟弟有可能已經回去了。

　　沒想到弟弟果真已站在房門口了。我藉著昏暗的光看清是弟弟站在門口后，我什麼話都沒說，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等到晚幾步的大姐趕來時，弟弟已經是捂着臉在啜泣了，伴着委屈的眼淚……

　　大姐也沒有因為我打弟弟而打我，好像是因為當時旁邊還有她朋友的原因吧，這也記不太清了。後來我是多麼想讓大姐當時也給我一巴掌啊。

　　我是做哥哥的，大姐出門時已是把弟弟託付給我照顧了啊，而看我又幹了什麼：不顧弟弟的想法與感受，只顧看自己的電視；沒有好好告訴他路線，就讓他自己出去了，出去是我還竟然一點都沒察覺；沒有陪他出去已是我的錯，還在尋找他時生他的氣並預設找到他時好好教訓他一頓……我當時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弟弟難得來贛州一趟，時間本來就沒有太長，就兩天。我卻已去過贛州十幾次了。但我讓他享受到了什麼呢？恐怕臨到回家時他帶走的更多的是委屈吧！我憑什麼打弟弟？大姐有過這樣對我嗎，沒有！當大姐在安慰弟弟的時候，我又有什麼資格還去數落他？現在弟弟在外面，到過的地方肯定比我更多了，但那時的陰影，在我內心裡一直揮之不去。

　　我得到的偏愛真是很多。但我還埋怨過父母更疼弟弟。我是多麼的卑鄙，我內心的良知又在哪裡，我還有多少臉面呢……

　　暴露自己丑的不光彩的一面需要勇氣，但也是對自己心靈的滌盪與凈化。可以把我說得很壞，我不介意。我願意一直去審視自己，也願意別人來審視我，促我走向真、善、美。

　　也許正像魯迅《風箏》里所寫的那樣：小兄弟已經記不得自己曾經毀壞過他的風箏。現在，弟弟可能也已經記不得那件事情了，也記不得我當時給他的一巴掌了。事實上我打過他很多次，他可能一次都不會記得……

　　當初打他時很出氣嗎？現在我的那個心不安了，已經不安很久了。時過多年，這事還記得大概，只是一直都沒曾對大姐直言過，也不曾對弟弟重新提及，他們也一定不知道我一直的感受。這樣也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個世界，不好向他人開放……

　　……

　　僅以此文來傳達出我內心深深的愧疚與懺悔。

　　後言：寫下此文是因為前一天晚上夢見弟弟了，在夢裡弟弟又被我可憐地欺負着，我在夢裡老是責罵他……夢醒后，感覺一直都很對不住他，同時也有點擔心他，在打過電話確認他很好后便乘興寫下此文。他會看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