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我與先生結識，是先閱其文再識其人的。

　　2009年春，我悶極無趣，每天都在網上溜達，不經意間闖入了耒陽社區原創文學。靜心一瞧，發現原創文學的人氣非常旺盛。先生所開的國學館，在版內以奇高的點擊率引人注目。我抱着好奇之心，踏進先生的國學館欲一覽究竟，粗略一瞧尚未來得及細品，就被先生淵博的知識和行雲流水的文風所折服。在文學的盛宴上，我始終端不出一盤像樣的小菜，但卻是一位不懂禮數而又貪嘴的饕餮者。對席上的珍饈儘管評說不出令人信服的子丑寅卯，然而拜上天所賜的味覺，於鹹淡也略能咂摸咂摸。湊巧，先生館中有幾篇描寫新市街古往今來的散文，讀後倍感親切和佩服。新市街，是我揮灑青春的第二故鄉，那裡的人和物我熟悉得猶如自己的左右手，可卻無能把他們形諸文字，更寫不出象先生那樣文采奜然而又耐人尋味的美文。

　　我痴迷文學，為此在文革期間求學時，沒少受個別老師的凌辱和同學的譏嘲。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曾閉門造車勤讀苦寫，希圖步入文學殿堂親耳聆聽大師之教誨，可惜終因先天不足後天缺調，到頭來落了個：水中撈月——一無所得的結局。在熟人圈內，此事為我缺乏亮點的人生又添一笑柄。屈服於生活的重壓，加之意志力薄弱，二十多年我與筆結下了永不相握的仇，只是做了條無事啃書的蟲。

　　看帖回帖，這是論壇對網友的基本要求，更何況讀罷引起心靈共鳴的美文後總有一種欲與人言說的衝動。在寫字板上一陣划拉，跟在先生文章後面我胡謅了一些亂話。這些亂話在先生看來，也許是不得要領和不着邊際的塗鴉。未曾想到，先生不嫌棄淺薄，對我的味覺功能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和熱情的鼓勵，這又一次喚醒了我沉睡多年的衝動。擱筆二十多年後，我擠牙膏般地寫了一篇習作《堵在嗓眼的粽子》，首發在家鄉的原創文學，版主和網友給了我很多鼓勵和期望，先生也對拙文的得失發表了中肯的評價。自此，我同先生在網上神交愈加頻繁。

　　得隴望蜀，日久我萌生了面識荊州向其討教的念想。從先生文章的信息中，我知道先生是民辦學校的語文教師，專帶高三年級衝刺應試巔峰，時間於他一定是很緊迫的，加之我在文學領域寸功全無，如腆着老臉求見，不定遭人鄙薄。

　　冥冥之中實有定數。在我第一次參加某﹙基督﹚教友的家庭聚會時，不期與先生相遇，幾句寒暄之後頗有相見恨晩之意，因俗務纏身，相互交換手機號碼我即匆匆別去。原想，稍得閑暇即登門拜訪。未曾料到，別後三天先生尋訪到了寒舍，實在令我又驚又喜。先生全然不似我曾有過的臆想——白凈的臉，碩大的頭，尖筍似的手指，溫婉而低沉的談吐。先生是性情中人，談及時政，他切中時弊慷慨激昂；論及文學，他從不拾人牙慧其獨特而新穎的見解令人信服；涉及歷史，引經據典正史軼聞他如數家珍。言及宗教，佛、道、基督、伊斯蘭教他不僅皆有涉獵尚且頗有研究心得。與他相處我總想明白，他微胖的身軀頂着的頭顱內的大腦皮質和神經元是不是超級發達？！不然何以能貯存如此之多的知識呢！先生不僅談吐不落俗套，端出的詩文也是滿盤珠玉。他的舊體詩詞在圈內名聲日隆，可惜我看不懂。他的書法和繪畫曾在國家、省、地屢屢獲獎並聲名遠播。先生朋友圈中，很多人的客廳懸有先生的字畫。我有幾位朋友專門從事文字工作，可在我的印象中，論知識之淵博尚無一人能出先生其右。( ： )

　　依世俗之見，擁有如此淵博的知識而又取得一定成就的人，一定孤高自傲吧？由於同先生結識不久，我實在不敢妄下斷言。

　　第一次登門拜訪先生，手機問路，可走到他家僅見門虛掩着。再次通話，才知先生在樓下幫鄰居掛窗帘。先生個子不很高，站在主人家疊起的凳子上，努力踮起腳尖手才勉強夠到窗帘環。由於重心不斷偏移，上面的凳子晃動不已，我真擔心他會連人帶凳跌下。可先生邊掛窗帘鉤邊同我說話，還時不時要提防主人家倆孩子對他小腿肚的輕輕捶打。孩子嘻嘻哈哈，對他全無半點懼意。掛好一幅窗帘，主人執意不讓再掛，要先生陪我聊天，但先生卻堅持始終，硬是把鄰居家三幅窗帘全掛好才作罷。寒冬臘月穿着羊毛衫的他，額上競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大年初一去先生家，恰巧遇見他從剛拜過年的鄰居家出來。先生住在城鄉接合部，偌大的區域除他所住的那棟商品房高高聳起，其餘都是年代久遠的磚木結構房，一望而知，那是些亟待改造的農舍。股級以上的官員和腰纏萬貫的富豪，恐怕在這裡是難覓其蹤。我和先生站在別人家門前互致新春問候，聞聲而出的主人熱情邀請我倆進屋傳杯﹙喝酒﹚，我倆站着沒動，只是一味禮貌地推辭。眨眼功夫，先生身旁即圍滿了向其拜年的鄰居。我沾先生的光，平生頭一回享受着被眾人祝福的榮耀。

　　習作《寅卯未聞雞鳴》一脫稿，我就拿去向先生討教。三千來字，先生足在電腦上看了半小時。起初他面有難色沉吟不語，我知道文章沒寫好，害得先生難以置評，故知趣不加勉強。一同下樓時，先生似不經意地說道：“寫文章，文詞通順用字準確，這是起碼的要求。一篇好文，它應該出新。要末結構新，要末立意新。新，才有生命力和存在的價值！”我頓覺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並且明白了先生沉吟不語的原因。回家后，我立馬將草稿推倒重寫。雖然這篇拙文仍不是一篇好文，但比起原稿略有進步。鼓起勇氣我將此稿再呈先生，他看后淺淺地笑了下說：“做人也好，作文也罷，悟性確實很重要。”拙文貼到家鄉的原創文學和散文吧，蒙原創文學版主加精；並有幸被散文吧編輯着重向讀者推介。

　　古人有言：良師益友，一生難求！但我很幸運，在人生的旅途中結識了先生，使我又多了位集良師與益友於一身的人生旅伴。

　　這位先生，就是我所敬重的——司馬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