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灕江

　　印象灕江

　　記得上小學的時候我們曾經學過一篇叫《桂林山水》的文章，顯然那是一篇很難得的散文精品。因為我們當時的語文老師不但下了好大的功夫去講解而且還讓我們學了好長的時間。但學完之後合上書本，腦海里除了“桂林山水甲天下”這句話以外連我一個字也記不起來了。

　　可沒過多久我便發現“桂林山水甲天下”這句課文，竟赫然的印在我們家堂屋后牆上的一幅畫上，畫里不但有山、有水、有竹排，並且左下角的一塊石頭上還刻着兩個紅色的大字—“灕江”！那一刻被我忘卻的課文一下子在腦海里靈動了起來。

　　我是在北方大平原上長大的孩子，所以是從來沒有見過山的，對於大面積水域的江、湖、海更是沒有見過。因此在那幅畫上是我第一次看到：山是可以從田野里長出來的各不相連的；江就是比我們村子前的那片小水塘更寬一些的河；船就是四五根木頭並在一排的東西；並且那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蹲在船頭拿小魚餵魚鷹的老漁翁，一個是戴尖頂小草帽，站在船尾拿竹竿打水的小姑娘。我一邊指着畫上的字一邊問正在寫作業的哥哥：石頭上明明刻的是灕江，為啥還說是桂林山水呢？哥哥頭也沒抬的說：那是廣西不是桂林！—啊—

　　這幅畫帶給我的不解遠不止這一個，只是一直到上了初中我才逐步弄明白諸如：灕江是位於廣西壯族自治區東部的，全長437公里，其中從桂林到陽朔約83公里的水域稱之為灕江；山並不一定非得從田野里長出來的、互不相連的，只有灕江邊的山才會這樣；比我們村前的小水塘更寬一些的河只能是小溪，當然也無法和灕江相媲了；漂浮在江里排在一起的不是木頭而是竹子，也不叫船而是竹排；那位姑娘戴的也不是草帽而是斗笠；她拿的是篙更不是在打水而是在撐竹筏……

　　後來我看了電影《劉三姐》，更是知道在那裡生活着許許多多像劉三姐一樣聰明、勤勞、善良的人們，畫上老漁翁和他的女兒只不過是他們當中之一罷了，並且人人有一副好嗓子，個個都能唱山歌；家家不但是在江里打漁捉蝦的好手，更是灕江兩岸稻花香里的耕田種地的行家。( ： )

　　就這樣雖然灕江遠在千里之外一個遙遠的地方，但它澄清的江水，美麗的山姿；水畔山腳下鳳尾竹的婀娜，竹林邊吊角樓錯落有致的愜意；山間的江面上竹排漂流的輕悠；岸邊十里畫廊里山歌對答的嘹亮都無數次在我的夢裡徜徉。每次醒來往往都是山歌耳畔清脆依舊，稻花迎風唇齒留香。

　　在三天桂林陽朔之行的最後一天，我終於來到了這個令自己曾無數次魂牽夢繞的地方。

　　清晨，灕江像一條白色的絹帶蜿蜒在畫山翠峰之中潺潺流淌，陽光透過淡若輕紗的晨霧斜照在如鏡的江面上，岸邊山腳下幾叢鳳尾竹宛若一群少女在水邊梳理晨妝；一陣清風拂過，翠竹隨風搖曳，幾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從那碧翠的竹葉上輕輕滑落，濺起水面滿滿一江無數，點點的朝陽，也驚得水畔吃草的牛兒不時抬頭的張望。

　　竹排劃破波光粼粼的江面順流而下，佇立在竹排上放眼望去。兩岸秀美的奇峰疊翠在雲霧中變換着千姿百態的山水組合，緩緩向身後移去。眼前的江面一會兒在立韌千丈的陡壁石崖邊穿行；一會兒又在碧波萬頃的湖面上輕悠蕩漾；剛剛繞過幾叢濃密的竹林；此時又拐過一片滿是鵝卵石的江灘河床。迎面的風瀰漫著水草淡淡的清香，會一直潤透到你每一根毛孔的深處散發出沁人肺腑的清涼，低下頭你不但能看到湖光山色的倒影更能透過澄清的江水看到五彩的卵石，碧綠的水草還有小魚可愛的模樣……

　　是啊！這就是我喜歡的灕江的山、這就是我深愛的灕江的水，在這裡你會不知不覺間被這裡的自然所美麗，在這裡你同樣又會在不知不覺間美麗着這裡的自然；因為只有這裡的山才不會讓你感覺到人在高山中的卑微，同時也只有這裡的水才不會讓你感覺到人若滄海一粟的渺然；同時也只有在這裡你才能感覺得到自己與自然界的山山水水是相容、是共通的，如此才能達到山水因你而美，你因山水更秀的美妙佳境。

　　遊走在這美麗的山水間，倘若能從遠處的江面上傳來幾句漁歌互答的對唱該有多好呀！但我知道那已經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了，因為此時的“漁人們”應該正在遇龍河裡撐着竹排，忙着指揮（着）四五隻魚鷹給那些觀光客們表演捕魚吧！即便是此時他戴着斗笠撐着竹排在江面上，卻手捧着在電影《劉三姐》里抄下的歌詞，逢場作戲的唱上幾句又有什麼意思呢？更何況他們在遇龍河裡隨便念上幾句所謂的山歌就能掙到可觀的旅遊小費，因此他們也沒有必要一定來這裡的。所以你在江面上看不到一個打漁的竹排或打漁的人，只有一艘艘用白色塑料管道做成的竹排被柴油機驅動着，載着一筏又一筏的觀光客在江面上來來往往，穿梭忙碌着…

　　旅遊大巴緩緩駛出了遊人如織的興平古鎮，灕江的山山水水正在每一扇車窗里慢慢向後退卻着，眼前這連成一串的車窗就像一圈風光秀美的電影膠片，環繞在車廂的四周無聲的放映着，流淌着。此時的車廂里出奇的安靜，每個人都靜靜的坐着，眼睛注視着窗外那流動着的迷人的河湖山色、農舍田園。並且在心裡不由自主的念叨着這是月亮山，那是蝴蝶泉，剛剛過去的是銀子岩，前面是遇龍河，就要快到聚龍塘了吧？……

　　車窗外我會不時的看到在山上因炸山取石留下的一塊塊傷疤，還有因一棟棟鋼筋水泥的林立，而漸漸消失的散落在山腳下的農舍民居，同時又想起灕江邊的人們種田的不再種田，打漁的不再打漁，唱山歌的不再唱山歌……這三天我看得最多的就是一大群到處看風景的觀光客和一群群到處賣東西的本地人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的交易。我的心一下子變得很沉重……很沉重……

　　啊！灕江，如果是因為我的到來而打亂了你生活的寧靜，我寧願永遠守護住你夢中的那份美麗的印象，永遠的灕江…

　　2010-11-7於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