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人
手機:M版 分類:情感故事 編輯:pp958
山裡人,說話大嗓門,站在溝畔喊一聲,七溝八岔九道嶺都聽得清楚,濃重的鄉音入耳入心。進城辦事,方言土語一串連一串,聽得城裡人迷迷糊糊。出了商店門,山裡人就會說:“城裡人咋真笨,連茅司都不知道是啥?”。
山裡人吃飯不講究七碟八碗坐小桌前細嚼慢咽。一手端着粗瓷大湯碗,一手舉着串兩三個大蒸饃的筷子,就直奔飯場。飯場里老的、少的、站的、蹲的、吃着、說著、笑着,前三皇后五帝,陳芝麻爛穀子,開眼界。轉眼幾個大蒸饃就進了肚,吱溜溜兩口,便是一大碗湯,然後碗往地上一扔,抹一把嘴“罷一一”順手就滋一聲點着了煙,舒坦啊!神仙也不過如此。
山裡人好象不知道啥叫失眠。勞累了一天,躺下來就能呼呼大睡,連夢也顧不上做。睜開眼,紅紅的日頭已露出半邊臉,忙碌的一天,就又開始了。山裡的女人不嬌氣。收秋、種麥、犁地、揚場,一點也不含糊。挑擔、拉車絲毫不比男人差。上山割草,剛蹲下,嚓嚓嚓揮鐮就放倒一大片;下地割麥,彎着腰,低着頭,唰唰唰,地這頭就割到了地那頭。累了,取下草帽,呼扇呼扇就扇走了疲勞;渴了,地頭泉眼邊,咕咚咕咚灌一氣,就又揮起了鐮刀。山裡的孩子結實。光着腳上樹掏烏窩,上崖摘酸棗,下河摸螃蟹。三伏天喝生水,不會拉肚子:三九天敞着懷,也不知冷。爬高上低,掛破了皮兒,摔傷了腿,抓一把牆頭老土,捂上傷口,就又瘋起來,從不哭鼻子,抹眼淚兒。各戶的灶頭都放着一罐涼茶。山裡人是不買茶葉的,他們說城裡人喝那茶是掏錢買苦吃。山間的夏穀草、路邊的鮮竹葉、河裡的嫩薄荷,隨便捋一把都是好茶葉。漢子們下地回來,放了鋤頭,端起茶罐,仰脖子就是大半罐,又涼、又麻、又解渴,渾身上下都得勁兒。山裡人脾氣倔,性子直。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你給我翻臉,我就不認你這個親;一句話聽着不順耳,立馬就臉紅脖子粗,可轉眼就忘個一乾二淨:你若遇個啥事,他跑得比你還緊哩!得了人家的好處,吭哧半天也說不出個“謝”字,但心裡頭,總惦記着要報答你。一家有高興事,全村人都歡喜;一人有了難處,老老少少都爭着上前。山裡人實誠,不小氣。你要向他借點東西,他肯定說:“只要不借俺老婆使,你借啥都中。話一出口就不能再收回。答應借給人家一張犁,回屋卻又找不到,他不知道女人已將自己的犁借給了鄰家,他就會覺得自己虧了理,少了丈義,連夜跑三家五家,甚至跑到外庄,也得再借回一張犁來,一大早就給人家扛去,恐怕耽誤了人家犁地。
山裡人最好客。你若在村頭向一挑糞的老人打聽一下路,他會趕忙放下擔子,不給你說咋走路,卻先問你累不累,渴不渴,轉身就回到院里,提着靠椅兒,端着一筐鮮紅喜人的紅柿子,或是一籃子肥碩的甜棗,讓你坐下來慢慢品嘗,而老人卻一屁股坐到了門口的錘布石上,憨憨地、甜蜜蜜地看着你吃。冬閑時節、漫漫冬夜或是山野飄雪的時候,山裡人就擠到一孔又寬又深的土窯里聽說書。咚、咔,鼓一敲,簡板一響,滿窯皆靜。女人們停下手中的針線,男人們已把煙袋別到了腰間。開言先來個小段子:“爹爹牽着牛,孩子搬個摟,爹爹前面放個屁,孩子說是哪個扒灰頭?爹說是我呀,孩說我當是咱那老母牛……”,說得滿窯大笑,然後書歸正轉,只見那說書人手舞足蹈、搖頭晃腦地唱,聽書人瞪着牛眼,伸着鵝脖,痴痴、迷迷地聽。有時窯外有小閨女喊:“爹,快回去,俺娘頭老疼,不得了啦!”,窯里隨口應:“頭疼,割了就不疼了,羅成招不了親,爹咋回去?”聽一齣戲,緊趕慢趕,沒個十天半月咋也下不來。
慢慢地,山裡的孩子讀了書,就知道外面世界比山裡大得多。有的就背着娘做的鞋,揣着爹塞的錢,向山外趕;有得就嫌山裡的路不好走,要修一條連接城市和山區的路;有的就領着城裡人來開礦、來辦廠;有的就坐上了小轎車,日一聲就飛出了村。當山裡人知道錢很中用的時候,不知不覺地,他們已經步入了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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