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夏天的落葉

　　拾起夏天的那片落葉，黃而不枯，凝着點點綠綠的生機。舉到眼前，悲憫禁不住油然而生，是樹葉的厭倦？還是季節的心切？萬千思緒縈繞心頭……

　　在我們兄弟姐妹還小的時候，父親擔心我們調皮，易與鄰居的小孩發生口角，影響鄰俚和諧和我們成長。孟母三遷，最後在離村莊一公裡外的山塘旁修建了新房子。房子沒有前庭後院，也沒有左鄰右舍。陽光任意蹂躪，火辣辣的陽光熾烤瓦片，房間充滿桑拿天氣的煩悶與迷亂。

　　第二年春天，十五六歲的大姐帶領我們幾姐弟在房屋的周圍種上了各種樹木，有柳樹、苦棗樹、大葉榕、桃樹等。幾經春雨滋潤，秋風扶搖，幽蘭生庭院般，房前房后，綠樹成蔭。每當夏天，滿屋子都在唱一曲綠的歌謠，微風吹拂着綠葉，在陽光下清新而耀眼，如同一首婉轉的歌回蕩在耳邊。太陽傘般撐起的蔭涼，覺得是一位婉約素雅的女人，邁着輕盈的步伐送走了夏天的炎熱。我們姐弟幾人，小憩的午後，或是夕陽斜掛的下午，總會搬出小板凳，割踞一方，躺在樹底下，仰望樹隙間撒下斑駁的光影。枝頭收穫着滿心的嫩綠，但時常風兒吹過也會落下幾片如秋的落葉。我隨手拾起笑盈盈的輕輕墜到腳邊的落葉，含在嘴唇間，吹響悠揚的牧歌，吹起一池夏日清涼的漣漪。

　　姐姐喜歡夏天落葉輕飄的飛舞，她說夏天的落葉，在春枝滿頭時，毫不吝嗇獻出了一片綠意。對姍姍來遲的秋天，雖然是一個未完成的牽挂，但也經歷了鳳凰涅磐般的超越，曾經飛舞過。姐姐在蔥蘢的草叢中，揀起一片片的落葉，有卷邊兒的、有綉着黃斑圈的，有葉根水份滿滿的，更有葉心綠意鼓鼓的。姐姐把這些夏天的落葉夾在日記本里，不讓即將來的秋風帶走夏日的一片綠，讓曾經的綠，綠過寒冬。幾年下來，姐姐夾滿夏天落葉的日記本寫了四五本了，裡面記錄姐姐朝氣蓬勃的花樣年華。如同夏天的落葉，有過的嬌美水嫩，年輕得讓人怦然心動的歲月。記得姐姐最後一本日記本，是我在生命悄悄萌動的春天送給姐姐的，那一年的夏天，我第一次遠走他鄉，去外地讀書了。臨行時，我告訴姐姐，讓她幫我記錄那個夏季故鄉的落葉。

　　在初秋陽光爬上夏的末梢時，我回到了故鄉，直奔姐姐的房間，希望姐姐告訴我，剛剛過去的那個夏季，落葉是否還是那樣的留戀綠意盎然的枝頭。可嶄新的筆記本沒得及開啟，夏天的落葉早早飄落了。姐姐帶着一身的傷痕和破碎的夢，在那個夏天凋零。弟弟告訴我，那個夏天，滿樹飄零的落葉，全是綠色的，沒有半點黃。葉，落的時候，最凄，年輕的葉子飄離枝頭，永遠結束了她活潑可愛的綠色生涯，那是夏的早謝。

　　夏日的早晨，漫步在小道上，每當拾起那片還寫滿綠色的落葉時，就如同拾起了這個夏季里最美好的憧憬和記憶：那年夏天的落葉、落葉里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