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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的輪迴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pp958

三十年的輪迴 標籤:童年的秘密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隨從所欲,不逾矩”。夫子壽逾八十,到八十如何?他沒有說,如果想說會說什麼?我報盜天之膽,補其一句:“八十而無語”。

  人屆五十,便知道了自己的“天命”,這一輩子自己是個什麼樣子,不用問卦求卜,自己就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雖也有大器晚成者,那也是鳳毛麟角,不在“一般”行列。如果到了六十,除了進入內閣者,尚可再做幾年政客,余者大部分將告老還鄉,去聆聽他人的褒貶,老伴兒的絮叨,兒孫的責備,不耳順又當何如?聖人就是聖人,夫子總結的人生六階段,實在是太精闢了,幾乎成了所有人的人生定律。

  每次回到老家康保,雖有難言的親近之感,但同時也總有一種難言的壓抑和一種難言的內疚,這次回來,這種感覺似乎更加強烈。

  生我養我的村子,三十年前有一百多戶人家,五百多口村民,那時,田地里村莊里,不乏熙熙嚷嚷之景象,讓我最不能忘卻的是學校,不僅有小學,還有初中,上下課的鐘聲,體育課的口令聲,課間的喧囂聲,實在是村裡的一道亮麗風景。我就曾在這所學校里當過兩年老師,並且是教初中的語文老師。現在,這一切都成了記憶,並且是為數不多的人的記憶。

  和每次回來一樣,耳順之年的姐姐已經等在了村頭,她顯得很疲憊,眼神里透着無奈的憂慮,可恨的旱魃,不僅窒息了莊稼和草場樹木,也窒息了姐姐的皮膚和精神。村裡一片死氣沉沉,原本充滿活力的不少農家小院,都變成了殘垣斷壁,連雞鳴犬吠之聲都很難聽到。看着我失落的情緒,姐姐告訴我,全村現在只剩下四五十口人了,且多是老弱病殘,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姐姐嘆息道:“都不好好上學,一個也考不出去,只能受苦了。”

  快要到家的時候,一個看上去有六十多歲,瘦骨伶仃,佝僂着背的人顫巍巍地趕着幾隻羊迎面走來,看到我后,他側身躲在路邊,微笑着沖我說道:“李老師回來了?哎呀,李老師可真吃胖了。天氣可真熱,一夏天沒下雨了,快進家裡涼快涼快吧,這壩上的天快比你們南方都熱了。”他的話語中,已把我當做了南方人,鄉親的隔閡自然的流露了出來。

  看着我認不出他的尷尬,他苦笑了一下:“怨不得李老師不認得我了,我是王四毛呀,上初中的時候你教過我的,為了背不下課文,你還打過我的,唉,還是打得少,連個頭朝上下都沒認得,要好好學習,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光景。”

  那時村裡的初中有兩個班,共有三十多個學生。除了校長外,所有老師都是剛剛從公社中學畢業或肄業的高中生,自然包括我在內,實際是幾個孩子在教幾十個孩子,我一到學校報到,大我一歲的表姐就由於弟弟要教姐姐的緣故退學回家了。

  我努力搜尋着對王四毛的記憶,可怎麼也與面前的這個老者不能相合,他比我小好幾歲呢。

  姐姐說:“你孩兒四毛可憐不過了,那年去大同打工,摔壞了腰,老闆只給了兩千塊錢就打發回來了,告了三年狀,也沒告贏,現在就靠養兩隻羊生活,殘廢了,連個媳婦兒也說不上。”

  四毛嘆息一聲:“咱既沒人又沒錢,上那兒告贏去,又上那兒說媳婦去。”說罷,又是苦笑。

  與四毛的謀面讓我難過不已,他何嘗不是三十年前我所教過的那些學生的縮影呢。原來那所村辦學校所展現的亮麗的風景多像是媚顏風情的罌粟花啊。“十五而有志於學”,三十年前有志於學的孩子們從學於村辦初中,就教於無知老師,學生之過?老師之過?社會之過?業或歷史之過!生活在沒有文化底蘊地區的沒有文化的人們,如何能夠發展經濟呢。

  當天,我返回了康保縣城,住到了外甥女家。外甥女也屆不惑之年,與丈夫毅然拋棄了那幾間土坯房,舉債在縣城買了樓房,開始了其父輩想都不敢想的縣城生活。她在鄉辦高中畢業后,像我一樣回到村裡當上了村辦學校的老師,不過不是中學老師,是小學老師,曇花一現的村中學辦了沒幾年就取消了,到後來,村裡連小學也取消了,她和城裡的下崗職工一樣,成了失業農民。來到縣城后,又重操舊業,在家裡辦了個學前班,教着十幾個孩子,看着這個家辦學前班,不由自主的勾起了我對三十年前村辦初中的回憶和對四毛生活的反思。

  三十年前不適時宜的鄉村辦學體制,誤人子弟的高中生教初中生的機制是多麼的可悲可嘆。好在三十年後,高中生只能教教學前班了,康保真是發展進步了。但願再有幾年,學前班都是本科大學生來教,三十年一輪迴,百年樹人的夢想終會成為現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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