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涼的母愛

　　蹉跎的歲月，伴隨着婆婆走過了八十餘載。如今，她已經風燭殘年了，像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忽明忽暗了，她腰彎了、背陀了，從她那灰暗的目光里，依然能感悟出，她對兒女們的那份扯不斷的牽挂和無限的愛憐。長年累月的操勞，讓婆婆的頭髮全白了，牙齒全部的掉光了，眼睛渾濁了，思維也愚鈍了，醫生診斷老年痴呆症；呆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是誰，總是不停的問身邊的女兒，你媽媽哪去了？怎麼好幾天沒見她來、傻的時候，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常常半夜裡起來嚷着要出門，一覺醒外面已是明媚的春光，她確用手指着窗外，告訴你說下雪了，漫天大雪；望着婆婆時呆時傻的樣子，兒女們心酸，心痛，但更多的是感恩和自責，這種感恩讓他們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只有用心靈的振顫來詮釋母親那博大的愛；中秋月圓時，母親那期盼兒女們歸來的目光，會直射他們的心底，當新春的爆竹響徹上空時，母親又會做電視機前傻傻的問，在這裡會看見我們家的老二嗎？這一切的一切，都會在他們心裡泛起多朵朵凄楚的浪花，他們深知母親留給他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中秋年年有，春節也會年年過，可是，又有誰能預料，中秋的圓月能還能與婆婆相伴幾載呢？舉家歡樂的除夕又能同婆婆分享幾回呢？

　　婆婆老了，她頭頂上的每一根銀髮是她幾十年來的辛路歷程的記載，她臉上鐫刻的每一道皺紋是她流逝的青春年華，她用殷虹的獻血養育了五個子女，用她布滿老繭的雙手，為三個兒子築起了屬於他們自己的小巢，她用一生心血編織的五彩錦緞，更是每時每刻都裝點著兒女們的心房，婆婆的一生就像是一場馬拉松賽跑，從十二歲嫁到這個家來做童養媳開始起；就在不停的奔跑着，先是跟着婆婆下地做農活，料理家裡所有的事物，然後在十六歲正式完婚，婆婆一站接着一站的跑着；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她即當媳婦又當媽，上要孝敬公公婆婆，下要撫養子女，中間還有五沒有成家的弟弟妹妹；每天她頂着太陽起，伴着夕陽歸，忙完地里，忙家裡，就像一部機器不停的運轉着；從春種到秋收，從家裡的每一頓飯，到孩子們穿的每一件衣裳，點點滴滴都滲透着她那辛勤的汗水，無論多苦多累，她從沒有過一句怨言，1950年抗美援朝的戰役打響后，公公應徵入伍就去了朝鮮戰場，婆婆硬視咬着呀，默默的扛起了這個風雨飄搖的家，直到公公凱旋歸來，她又省吃儉用的，無怨無悔的幫着弟弟妹妹們一個又一個的成了家，當她感到可以喘息一下的時候，忽然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的五個孩子也相繼的長大了，她來不及整理一下自己紛亂的秀髮，來不及為自己做一件新衣裳，就開始了下一站的奔跑。

　　公公退伍后是一名煤礦工人，每月的收入也就幾十元，除去正常的開銷外，幾乎所剩無幾了，可是，孩子們都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要是靠公公那微博收入想娶3個媳婦，可以說是想入非非了；面對眼前的困境，望着秀美的山川，一個堅定的信念在婆婆心中升起了，她春天上山挖野菜，夏天上山采蘑菇，秋天撿地，冬天做柳編，就這樣，她爬山涉水，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一分一分的賺，一角一角的存，到了1986年，她娶回了三個媳婦，嫁出二個女兒，沒有借一分的外債；在親戚和鄰里們眼裡，她是一位剛強的女人，在孩子們的心中，她是一位稱職而偉大的母親。

　　世界上讚美母愛的美好詩句，會像天上飄落的雪花一樣數不清，可是，任何詞彙都不能詮釋婆婆那博大的母愛；她愛的那麼深情，那麼徹底，那麼忘我；她把身上每一個細胞，都貢獻給了這個家和深愛的孩子們，她把心分成五半，老大愛酒，夫妻間長鬧矛盾，她總是千叮嚀萬囑咐，訓完兒子勸媳婦，老二遠走它鄉去了日本，他更是牽腸掛肚，由於日本的青菜特別的貴，婆婆就在夏天，把豆角、黃瓜都切成絲嗮幹了，左一包右一包的給兒子寄去，妹妹兩口子做生意，沒有時間給上學的孩子做飯，她就起早貪晚的，讓外孫子吃上可口的飯菜，我們一家三口，雖然日子過的安穩，我們也做到盡量少讓她操心，可孩子小時候穿的棉褲都是婆婆一針一線縫製的，大外孫也是她一手帶大的，她內心就是一個小世界，五個孩子就是五個獨立的小王國，她把心肺都給了這五個王國，唯獨沒有了她自己，當兒女們沉浸在各自的甜蜜生活時，她驀然的發現，她跑累了，眼睛花了、耳朵背了、就連手也發抖了；是的，婆婆累了，她再也跑不動了，可她那揮灑過汗水的跑道已是鮮花盛開，綠樹成蔭了……，

　　婆婆真的老了，她用一生的心血，換來了美滿的家庭，用一生的心血換來了兒孫繞膝，更是換來了她一身的病痛，她每增加一根疼痛的神經，都會伴隨兒女們的一次成長，如今，她喪失了基本的生活能力，就連她一路走過的蒼涼歲月，也在她的記憶中，一點一點的消失了，親戚朋友她幾乎都不認得了，就連她最疼愛的孫子孫女也時常的忘記，可是，她含辛茹苦撫養大的五個孩子，確牢牢的鎖在了記憶里；無論多久沒有相見，無論相隔多遠，只要孩子們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的臉上立刻就會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知道是老二從日本回來了，老三從大慶回來了，老姑娘也回來了，她會拉着她們的手，問這問那，雖然她的記憶停留在幾年前，甚至是幾十年前，雖然她提的問題常常讓人啼笑皆非，可她心中那涓涓母愛，歲月沖不走，病魔帶不去，這就是婆婆偉大而蒼涼的母愛；世上有多少文人墨客，用蠟炬成灰淚始乾的精神頌揚老師的高尚品質和敬業精神，又有多少詩人作家把長江、黃河比作偉大的母親，在這裡我要說，像婆婆一樣為兒女奉獻一生的母親們，她們用蠟炬成灰淚始乾的自我犧牲精神，照亮了我們人生的航程；她們心中流淌出的綿綿母愛，會像長江黃河水一輩子奔流在我們的心海，是我們創造幸福生活的源泉，沒有母親何以有他飛向藍天的雄鷹，沒有母親何以有你商海的馳騁，沒有母愛何以有我們鮮活的生命。

　　母親是一塊基石，她用整個身心托起了我們一生，是母愛讓我們抵禦了嚴冬的寒冷，春天肆虐的狂風，是母愛讓我們心中充滿光明，是母愛讓給我們有了無悔的人生；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一切都在發生着改變，唯有母愛，都會永久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