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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拿流年亂了浮生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小景

  這個夏天來得很突然,暖風中夾雜着空氣中的塵埃,撫摸過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天氣有些悶熱,與這窗外酣暢淋漓的雨水極不協調,彷彿感覺到的仍是上一個夏季殘留下來的餘溫,輕輕地掠過乍暖還寒的心湖,卻激蕩不起淺淺的漣漪。

  我不是很喜歡下雨,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經常會莫明的傷感,那綿綿的細雨就像一根根斷了的弦,連接着歲月的弧鉤,一不小心勾起千絲萬縷的回憶,伴隨着那淺綠色的情結,爭先恐後的湧上心頭,無辜又增添了些許哀愁。可是下再大的雨我也不願意帶傘,喜歡看着雨一滴一滴的打在身上,涼涼的,一種讓人難以割捨的滋味,淡淡的,把空氣沖得很稀薄。塵埃失去了依靠,又重新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很清新的感覺。

  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桿秤,沒有標識,沒有砝碼,但是很多事情,很多人,在歲月的長河裡撿起的斷斷續續,孰輕孰重都沒得很清楚。

  每次淋雨的時候我都會想很多很多的事情,高興地,傷心地,讓人難以忘懷的。。。還有婕妤,那個曾和我一樣不願意帶傘的女孩子,曾經一起度過的時光,點點滴滴,任由雨水的衝擊也始終沒有散去,從不曾忘記。我們總是在下雨天一起回家,一起憧憬那些遙不可及的未來,就像兩個貪玩的孩子再找回家的路。偶爾望着遠方發獃,偶爾看看手中的雨傘傻笑,周圍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不在乎是不是有人笑我們癲狂。他們不明白,雨是有靈性的,他會把那些零碎的過往都沖得很淡很淡,但是真正刻骨銘心的卻越來越清晰。

  再看眼前,窗外的雨還在不停的下,絲毫沒有厭倦的意思,一滴一滴地落在窗台上,發出“滴滴答答”地響聲,一直到快放學的時候,天還沒有放晴地跡象。我站起來,整理桌上的書籍,函雪走到我面前停了下來,對我說:

  “落夕,我座位上有楊梅,在家裡摘的,如果想吃的話自己去拿哦!”

  我應了一聲,暗暗笑了笑。等到把交上來的數學作業拿到辦公室里,我又回到教室,走到函雪座位上,打開抽屜一看,裡面有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裡面是有楊梅,紅通通的,紅到泛着一絲紫黑色地楊梅。我笑了笑,把袋子放回抽屜,轉身離開了教室。

  剛走出校門就看到函雪沖我招手,“怎麼這麼慢啊!等你好久了哦!又沒帶傘呢?一起回去吧?!”我跑到她面前,一隻手接過雨傘,走在她旁邊。學校門前的那段還沒有修水泥路,每到下雨天,道路泥濘不堪,我掂着腳,盡量把步伐放到乾淨一點的地方,函雪一直低着頭跟在旁邊,兩個人就這樣安靜的走着,沉默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到我看到路邊的那片楊梅樹林,一棵棵粗壯的楊梅樹,枝頭被壓得低低的,在雨中顯得那麼乾淨,一顆顆楊梅水靈靈的,和學校後山上的一樣晶瑩剔透。

  不知道為什麼,平時覺得很漫長的一段路,兩個人走下來竟感覺如此的短暫。路走到盡頭的時候,雨還沒有停,小路上的坑坑窪窪里都是積水,和泥土混雜在一起,渾濁不堪。一路上函雪都沒有說話,到這時才抬起頭來,看着雨水慢慢地從我的臉頰往下流,衣服上大塊大塊的都被打濕了。

  “你看,怎麼明明打了傘還被淋濕了!”她撇了撇嘴,一邊埋怨着,一邊把傘遞過來。

  “嘿嘿,沒事。我不要傘,帶着多麻煩啊!淋濕了更好,就當是洗頭咯!”我微笑着把傘推到她手上,轉身離開了。函雪還想說些什麼,當她回過頭來,我已經消失在人群中。雨越下越大,但是我依舊走得很慢,不顧周圍的人詫異的眼神,感覺雨水一滴一滴落在發梢,抬頭仰望天空,除了幾朵凌亂的雲,什麼也看不到了。

  這樣的陰雨天氣一直持續了好幾天,到一個星期以後,天才開始放晴。夏天的溫度很高,雨水很快的蒸幹了,大地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太陽火辣辣的照在身上,一種被火炙烤的感覺。周圍炙熱的空氣讓人感覺是在一個巨大的火爐里,或越燒越旺,讓人感到燥熱不安,直到傍晚的時候,溫度才降下來,暖暖的。太陽慢慢的落到山的另一邊,像是掛在了樹梢上,然後順着枝節滑落,還散發著懶懶的光芒,天邊的雲下被燒得通紅,像是一條淺黃色的嫁衣掛在天際,很遙遠,也很美麗。

  小白﹑小武和我走在學校附近的街道上,耳塞扣在耳朵上,隨身聽放在口袋裡,聽着齊秦地《大約在冬季》,臉上露出得意地笑。快要走到中心商城時,聽到有人喊小武的名字,但是我們向四周張望卻沒有看到人影,再聽到第二聲之後,我們朝聲源處望去,筱芳在身後的小山上拚命的沖我們招手,琪琪也沖我們笑了笑,而且是正對着小白的方向,我當時就想估計這倆人是把我們都當成是空氣了,旁邊的函雪還是那麼安靜,臉上的笑容很淡,也很真實。

  筱芳和琪琪喊我們上去,聲音震耳欲聾,生怕我們聽不到似的,而事實上如果他們的聲音再模糊一點,凄慘一點,那聲音估計得驚動當地的警察,我們幾個恐怕要光榮犧牲了。在沒有經過任何磋商的情況下,我沒讓你一致同意爬上去,顯然有圖謀不軌的動機。但是當我們走到山腳下時就有些後悔了,山坡上有很多竹子,不是很粗壯的那種,但是長得很密,空隙的地方滿是荊棘和蘆葦。遲疑了片刻,我們還是決定爬上去,一路上我摔倒八次,中途折返五次,其中三次是因為隨聲聽掉在了半山腰,這讓我對我的隨聲聽產生了極大的反感,另外兩次是因為上山的方向不對。小武也是傷痕纍纍,跌倒的次數難以統計。而小白呢、只摔倒一次,因為從那次以後就沒看到他再爬起來過,直接學兔子一樣往上竄,最讓我們惱火的是,每當他跑到我們前面,就開始嘲笑我們動作慢得像山龜。

  意料之中的,當我們帶着滿身傷痕,氣喘吁吁的爬到山頂時,夕陽已經歪歪斜斜地掉到山的那一邊,只有天邊還泛着微黃的光芒。

  欣喜之餘,當我們開始尋找她們的蹤跡,才發現她們集體消失了,突然聽到他們嘻嘻朗朗的笑聲。正當我們朝四周張望,發現了一件很是令我們氣憤的事,山的另一側有一條小路,蜿蜒曲折,在山頂和公路之間形成一條弧線,她們正在小路上散步,悠閑自得的樣子。尤其是筱芳、竟然在唱歌!我那個鬱悶啊!函雪跟在她們旁邊,看到我們爬上來了,一臉狼狽的樣子,也不由的笑出聲來,很低的聲音,也很甜美。這是唯一令我欣慰的地方,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哪怕是整天在筱芳和琪琪這兩個四肢不發達、頭腦相當簡單的傢伙地陰影之下,她依舊那麼安靜,那麼善解人意,就像冬天的第一縷陽光照在臉上,暖暖的,卻又不會感到燥熱,初出地平線的那一抹雲霞,連接着大朵的純白色的雲,慢慢的浮出海面,露出嬌羞的臉龐,讓人感到前所未有地清新。那是最自然的美,更是人性最美的一面。小武聽我說完,一臉正經的接話:“我真希望她是我們家電腦殺毒軟件,絕對的安全無毒!哈哈”我用及其藐視的眼光瞟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

  看到她們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們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飄到筱芳身後,感到有殺氣,筱芳立即回過頭來,兩手交叉在胸前,一臉無辜的樣子,這個動作一度讓我想起了迪迦奧特曼地形象。終於,我們這幾團空氣被她發現了,當時她還一臉茫然的樣子,表情呆呆傻傻的,在停滯了三秒鐘之後,還露出同情的表情,說:

  “不好意思啊!我們不是開玩笑嘛!沒想到你們還真願意從那邊爬上來哦!”

  我們都很清楚,此時此刻她心裡肯定樂開了花,笑得合不攏嘴,一想到這真想掐死她。倒是小武挺吃她這一套,不停地說沒事沒事,真是個敗類!

  在落日的陪同下,我們又趕回學校去,路上沒有太多的話,連筱芳也沉默了。夕陽用它最後一絲光芒打到我們每一個人臉上,光線的輪廓清晰可見,淡淡的,沒有太多的喜悅,反而隱隱約約的在每個人臉上看到了憂傷,我們都知道這一切很快就將成為過去,但是也將成為每個人心中最美麗純真的回憶。不需要太多的語言,我們彼此都能感受到,每個人心中的那份眷戀與不舍,也在為彼此留下最真摯的祝福。聽着風一陣一陣的吹過臉龐,路邊盛開的百合再為我們許願,她說我們都會幸福,無論路有多遠,有多艱辛,漫長也是一種距離,若干年後再見時,我們依舊一見如故,一如現在這般熟悉。

  牽着時間的手,我們殘忍的踐踏光陰,度過一個有一個虛無卻又難以忘懷的昨天,明天已悄悄來臨,就在不遠方。

  隨着六月的到來,我們懷着複雜的心情在教室里複習功課,中考是我們最無情的敵人,但是有沒有人敢將它扼殺在胚胎期,一天一天的看着他成長,一點一點的看着他在靠近。

  我和小武是在同一個考場上,期間就住在那所學校里,而小白、函雪他們幾個被分到附近地一所高中。中考前一天晚上,我們約好在車站旁邊的一家土菜館見面,傍晚的時候,函雪打電話告訴我具體的地址,我從學校出發,乘公交到車站,那天的公交車上十分擁擠,大多是參加中考的學生,他們或激動萬分,或欣喜若狂,或沉默不語。。。感到那一刻的空氣變得稀薄,帶着一絲凄涼的味道,有一股莫名的感傷在胸口亂竄,讓人窒息的沉悶。

  等我趕到的時候,菜已經上了,推開門時,他們都笑着,筱芳還是那麼男人味,看見我進來,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我面前,拍了拍椅子讓我坐下。小武在旁邊坐着,不是的和筱芳說上幾句話。函雪靠在椅子上在玩手機,不知道再給誰發信息,小百和琪琪在桌子的另一側,好像也在聊些什麼,偶爾彼此對看着對方,宛然一笑,一切都是那麼安詳。我把椅子挪到函雪旁邊,順勢坐下。看到我來了,函雪撇了撇嘴,指着我的手機,我打開一看,一條未接短信:“我們都到了,你快點過來吧!等你哦!”,發信人函雪,我沖她笑了笑,然後開始了晚餐。

  那天大家都吃得很開心,好像一切如同往常一樣的,沒有人願意打破這種歡樂的氣氛,等到我們從餐館里出來,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月亮代替了夕陽,徐徐地朝高空移動,月光還是那麼美,純潔的沒有任何瑕疵,我們乘着月光各自回到了學校,等待着曾經聽說過無數次卻又並未真正經歷過的戰爭,那該是怎樣的瞬間。

  中考那幾天,我們幾個把大部分空餘的時間泡在了網吧里,怎麼看也不想讀書的料。不過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一切正常的話,我們很有可能會在同一所重點高中相遇,對此我一直深信不疑。記得婕妤說那時候的我自信到有些驕傲,我也沒有否定這個評價。小武整日里和我廝混在一起,但是我們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所以老師更是喜歡。琪琪和小白比較勤快,功課做得比較好,所以更是我們班的招牌人物。毋庸置疑,這在另一方面肯定助長了我們幾個囂張的氣勢,更加肆無忌憚地為所欲為。

  之後的一段時間,幾乎都沒有出過家門,整天呆在家裡看電視,一直到七月中旬的時候,那一段時間我們一直住在外婆家裡,等中考成績一出來,我和姐姐就一起回老家去了,家裡很久沒有人住,到處都是灰塵,但是我們都懶得整理,甚至在廚房裡偶爾還能看到蜘蛛網,桌上的灰塵已經鋪得很厚很厚。大約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了一個星期我們就呆不下去了。我又想到了函雪,清早撥通了她的號碼,沒有人接聽,然後又一溜煙跑到床上睡大覺去了。這個姐姐是絕對不會反對的,因為在她眼裡這意味着她連早餐都不用做。不知道睡了多久,姐姐走到我房間,把手機遞給我,說有人找我。我眼睛還沒睜開,迷迷糊糊的聽到了函雪地聲音,

  “落夕,在家裡嗎?中考結果出來了,怎麼樣啊?”

  “額,一般般,不過應該重點沒問題地,呵呵。你呢?”聽到函雪地聲音,有種莫名其妙的高興了起來。

  “我不還是那樣,勉強個普通高中吧!呵、”

  聽帶電話那頭傳來兩個女孩小聲嘀咕的聲音,我有些難過,因為聽到函雪的聲音有些沙啞,有點心疼,可是卻又無能為力。一段冗長的沉默后,又聽到了電話里傳來的聲音,

  “落夕,不是說過來玩嗎?你那句‘以後’是什麼時候啊?”聽着這陰陽怪氣的聲音就知道是筱芳。

  “啊!筱芳你也在呢?!”我裝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好滿足一下她地成就感,讓她不敢怎麼亂說話。

  “怎麼,打擾到你們了不是?哈哈,小夥子聲音變了嘛,還以為是小武呢!嘿嘿。”

  “我看你是想他想瘋了!”

  筱芳沒有搭話,不過在旁邊傳來了函雪地笑聲,這才讓我舒了口氣,於是我接著說:

  “額,我上午就過來,現在先讓我睡會兒哈!”

  “要死啊!你屬豬的吧?!還在睡覺?現在是北京時間十一點整,上午?你乾脆別來了!”聽着我沒諷刺她,筱芳又來勁了。

  我以為她是在騙我,於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拿鬧鐘,卻發現它正安靜的躺在一米開外的地板上,像一具屍體,就徹底暈了。

  還沒來得及聽她說完,我慌忙中掛了電話,急忙從床上跳了下來,因為還要到學校看看錄取通知書到了沒有。我換好衣服,到樓下沖了一杯牛奶,然後就推着自行車往外跑,沒有理會姐姐在樓上歇斯底里地叫聲。

  等我來到函雪家門外,大門上掛了一把大大的鎖,窗戶緊閉,整棟屋子孤單的佇立在風中,而此時和他一樣孤單的還有我。白雲遮住了大半個天空,只剩下些許凋零的蔚藍色,悠閑散步的風從耳邊滑過,在地上捲起一陣塵土,空氣變得渾濁,大片的塵埃開始在空氣中蔓延,伸向遠方。

  我轉身離開,到學校去了一趟,然後一個人在遊戲廳里呆了一整個下午,當我再次來到她家門外,太陽已經靠在了半山腰,正沿着山坡上蜿蜒的小路落下,天邊用粉紅色裝裱的雲霞也跟着逐漸褪去顏色。夕陽的最後一絲光明,還眷戀的停留在窗台上,順着窗口望去,函雪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窗邊,抬頭仰望天空,眼神中充斥着冷漠和傷感,讓人心疼的眼神。我沒有再向前邁進,她也沒有注意到我。就這樣我們明明站的如此之近,卻又感覺我們之間好像隔着億萬光年的時空,一種從未感到過的遙遠。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發現她在不遠處看着我,就像我看她的那種痴迷。此時萬家燈火把這漆黑的夜晚渲染得有點落魄,在風中她的背影顯得很瘦弱,我快步走到她跟前,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說:

  “函雪,出去走走吧!”

  “恩”,她的臉上沒有我想要看到的天真爛漫的微笑,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夏天的夜晚格外的寧靜,周圍只有幾個依稀可以分辨的人影,這個時候情侶們都是手牽着手走在草坪上散步,只是偶爾可以聽得到的細語呢喃。這種靜謐讓人不由得生出一絲凄涼,枝頭的蟬叫聲隨着夜幕的降臨也愈發的清晰。

  函雪一直低着頭,臉上沒有表情,或許是由於不知道說些什麼吧,我喜歡這種安靜的感覺,但是看着她有些難過。我們在公園裡一個亭子上坐下,路燈忽明忽暗地光亮始終掩飾不了眼前的這片黑暗,小路悠長而靜謐,一直蜿蜒下去,沒有終點。

  “函雪,你有什麼打算么?”

  “額,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既然有些事情已經無法改變。”她的聲音很低,甚至可以聽出一點抽泣的聲音。

  “我想。。。我想。。。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把手中的錄取通知書緊緊地握在手上,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她也看到了,拿過去拆開,獃獃的看了很久,終於還是哭了。看着在我面前苦的梨花帶雨地函雪,我有些不知所措。遲疑了片刻,我遞給她紙,可是眼淚怎麼也擦不幹似的,我坐到她旁邊,挨得很近很近,看到她的肩膀微微的顫抖着,眼淚順着臉龐一滴一滴地落到身上,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靠上來,她沒有說話,猶豫着,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往我身邊靠了靠,把頭靠在我肩上,當時感到自己有點慌張。不過她的眼淚依舊沒有止住,肆無忌憚的往下流,一點一點的滲進我的衣服里,濕了一大片,我不會安慰人,所以一直沒有說話,只聽見她小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把頭抬起來,伸手想要把那片被眼淚打濕的衣服擦乾,而此時,她沒有再哭,只是聲音依舊有點沙啞。我搖了搖頭,起身到她另一邊坐下,她依舊低着頭,臉有點紅了,仍舊是安靜的靠在我肩膀上,沒有哭,也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的一切都歸於平靜,呼吸也逐漸變得均勻,她一動也不動,就這樣睡著了,我想大概是哭累了吧。肩膀有些酸痛,可是又怕吵醒了她,於是我輕輕地往後挪了挪,靠在柱子上。公園裡已經沒有人影,偶爾有車子從路邊疾馳而過,留下一陣轟鳴。月亮高高的掛在了半空中,遙不可及的距離,純白色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顯得那麼安靜,她的頭髮沒有揪起來,披在肩上,一部分垂直灑向地面,很輕柔。

  月光之下,兩個人的身影就像一尊靜默的雕像,安放在那片眷戀的土地,靜坐的身軀已布滿歲月的塵埃和憂鬱的斜陽,再度上一層銀白色的月光,點點憂愁已無法隱藏那靜置的空氣,在一個個平淡的日子裡總是不是的回望遠方…

  日子一天天繼續着,沒有因為我的不甘願而停留,一直延續着,連接着下一個未知的夏天。還記得時光曾許下的承諾,說那些寂寞幾時癒合,如今一切都成空白,塵埃落定,唯有獨自將寂寞揉進身體,仍由時間一點點的吞噬,空虛。

  天氣依舊那麼隨心所欲地沒有改變,沒有理會我們的埋怨。太陽燒的越來越旺,經過雨水的洗禮,又重新燃起,大地彷彿成了一片荒漠,沙礫在陽光下堆積,看着大地正騰出的熱氣在眼前徐徐升起,好像把一切都融化了,包括那阻隔在你我之間地蔓延的黃沙。

  每天重複着似曾相識的昨天,淡淡的遺忘,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很淡很淡,一點一點的褪色。太陽升起又落下,終於也帶走了殘留的餘溫,夕陽依舊那麼美,讓人不舍,只是又添了幾許哀愁。不知從幾時開始,感覺到夕陽西下后的寒冷,風不再那麼猛烈,卻依舊涼颼颼地。終於熬過了整個漫長的夏天,一個嶄新的季節,從一開始就看到了頹廢和凄涼,樹木開始枯萎,幾片殘葉已經褪了顏色,卻依舊賴在枝頭,花兒也開始老去,花邊一片一片的凋零了…

  不知不覺中,踏入了人生的另一個舞台,然而高中的生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自由,一切都是陌生的,在人潮湧動的人群中,努力的朝四周張望,卻再也看不到那個熟悉的笑臉,一張張冷漠的面孔,讓人望而卻步。婕妤說在她們學校里,她看到一個男孩,背影和我很像,一個人的時候面無表情,腳步從不為任何不必要的事停留,偶爾抬頭仰望天空,在走廊上習慣性地把手輕輕的放在牆上,劃過,拋下一陣灰塵,沒事總是喜歡默默地望着遠方,眼神有些迷離,有些傷感,很安靜的一個男孩。她說那也是一種緣分,我笑了笑。相愛後來的一段時間裡,班上轉來了一名新同學,叫Koury,我想告訴婕妤,在我身邊也有這樣一個和她很想的女孩子,和他一樣的大方洒脫,大大咧咧地,無論在什麼場合,看到熟人就肆無忌憚地喊他的名字,哪怕只是想打個招呼。

  我喜歡單純的人和事,喜歡她們的優質,喜歡她們的純真,喜歡她們偶爾的頑皮,像個孩子。就像我的女同桌,那個叫四季的女孩子,剛開始認識她時,感覺她就像是個沒有煩惱沒有憂愁的孩子,整天都是那麼開心,沒有任何事能讓他拋棄她的快樂。

  她的頭髮很薄,總是被她剪到耳際,帶着一絲微黃的顏色,她說之所以不留長是怕掉頭髮,很簡單的理由。每次聽到什麼史料未及的事她總是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驚訝的表情,好像在她的認知里,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事永遠都是意料之外的,眼睛清澈、如同秋日裡的湖水。很多時候感覺是她太大驚小怪了,但是那種天真和單純讓人難以拒絕,不忍傷害。

  她永遠是那麼活潑,只是偶爾問她一些問題她不想回答,就總是一副很茫然的表情,好像真的什麼都不懂,而實際上有些事情她是知道的,只是不願意回答。我想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吧!她經常會帶糖果到教室里,分給旁邊的同學,高興的時候她說話總是習慣性的搖頭,帶着很甜的微笑,很可愛的樣子,尤其是有時候一臉無辜的表情,像個長不大地孩子。

  這個世界是很複雜的,再單純的人也會有她的複雜,四季也並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開朗,那麼童真,這也是到後來才知道的。

  萌動的季節,迷濛中失去了,摯愛的一瓣馨香,我艱難的跋涉,苦苦追尋,只為尋找那遺落的哀殤。

  小武在一家外語學校學習,而筱芳已經撤學了,在一家書屋裡當店員,倒也挺悠閑。琪琪和小白也終日不見人影,記得期中考試那天,小白突然興高采烈的來找我,說琪琪寫了一篇小說,發到了他的郵箱里,名字叫《橋段》,大概內容是這樣的:

  一個女孩從初中第一次見到男孩時就開始喜歡他,她總是在背後默默的看着他,想要靠近,但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靜靜地注視着他,但是男孩又不知道女孩在看他,更不知道她喜歡他,於是一如既往的和其他女孩子打鬧,她難過、她傷心,但是卻又無能為力。終於在她同桌的女朋友的朋友的幫助下,她開始真正接觸他,更加被他的聰明睿智所吸引,但是她還是不敢表白,以一個普通朋友的身份繼續着她的暗戀史,男孩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依舊和她打鬧、曖昧,卻並未真正的交往,她有些擔心、恐懼,害怕他會離開。於是她把藏在心裡好久的話編織成了一個故事,寫給她愛的那個人,希望他們的故事有待續。這個故事沒有結尾,因為結尾還沒有開始。。。

  聽完后,我曾一度被故事當中那麼明顯卻又表述的那麼複雜的文字成功的搞暈了,其實琪琪喜歡小白,就像小白喜歡琪琪一樣的簡單,早就是無人不知的秘密了,只是他們自己非要那麼迷茫,始終沒有人願意邁出那一步。琪琪的表白自然是成功的,因為小白曾經問我該怎麼像一個女生表白,我以一句不知道搪塞他,其實也是向他自己大膽的說出來,很多時候太多的花哨不沒必要的,一句簡單的我喜歡你就能把自己想要說的話解釋的淋漓盡致。他為了告白的事一籌莫展,倒是挺惱火的。

  從那天以後,在學校就很少在看到他們,我真懷疑他們是不是到哪兒花前月下去了。

  古月生日那天正好是周末,晚上我們一起到KTV里去了,還有四季和Koury,小武說是幫小武一起找工作去了,雖然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筱芳上個月剛加薪水,不可能又去換工作,但是卻也沒有揭穿他那麼膚淺的謊言。畢竟,我想他要編謊話來騙我們,說明他一定是有什麼事要忙。

  剛開始是他們兩個女生點的歌,四季的聲音很甜美,唱歌也很動聽,如果不是Koury吵着要唱的話,我想我們不介意讓四季一直唱下去。Koury的聲音很乾脆,和她的性格一樣大方洒脫,和四季的聲音完全不同,但是唱歌也還不錯。

  琪琪和小白在旁邊打情罵俏,絲毫不理會我們這一大群單身動物的存在。中途興緻大發,倆人來了一首情歌對唱——《明天你要嫁給我》,雖然不是很好聽,但是他們滿臉幸福的樣子着實讓人嫉妒,隨後他們說要出去買吃的,肩並肩走了出去,自此杳無音訊,我們一直認為,他們肯定是私奔去了!

  我一直不是很願意湊熱鬧的人,整個晚上我都是安靜的坐在沙發上,聽他們唱歌,看他們打鬧,只是偶爾搭上幾句話。當古月唱到張敬軒的《斷點》時,我有點難過,因為這首歌我曾經唱給函雪聽過,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唱歌給女孩子聽,雖然那個時候我們什麼都不懂,但是想起來現在還是會難過。上次打電話給函雪時,她說她不想讀書了,這不是她要走的路,她也不想把自己搞得那麼累,我沒有勸她什麼,只是告訴她我會想她,希望她能過得開開心心的,無論在哪裡,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快樂的生活。後來聽說她要去上海,那座繁華的城市,她說只是想好好的在那裡生活一段時間,然後回來繼續簡單的生活,沒有太多的奢求。

  大約十一點的時候,我們還是很興奮,絲毫沒有疲倦的意思,我看着四季和Koury也還沒有回去,就提議大家一起早點回家,畢竟太晚了他們兩個女孩子回去不安全,家裡人也擔心,在一首《祝你生日快樂》的歌聲當中,我們離開了KTV,把她們送回去之後,就各自回家去了。

  秋天的夜晚是那麼安靜,微冷。大街上已經沒有行人,路燈依舊是泛着黃暈的光芒,四周是漆黑的透明的空氣,萬籟俱靜,一個人走在路上,那麼安靜,連腳步聲都是那麼清晰。時光的腳步總是那麼匆匆忙忙的,不經意間滿目蒼翠在一夜的秋風中葬送了大半個風景。我喜歡看着落葉在風中飛舞,晃動着搖曳的身姿,安靜的落到地面,一切都是那麼從容洒脫,就好像一個多年不見的好友,沒有聯繫,但是再見面時依舊那麼的熟悉。對落葉、我有着一種說不清的喜歡,路邊的梧桐樹晃動着枝節,幾片形狀各異的葉片開始落下,緩慢而輕盈。那種淡淡的傷感,就像有一句話說的:葉子的離去,是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挽留?而大多數時候這個問題是很難回答的,或許、是本身就沒有答案吧!

  那時候的我們,單純得像是長不大的孩子,再次看到婕妤時,都感覺長大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還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說出去走走,我笑了笑,然後她載着我在大街上轉了一大圈,一起去吃拉麵,放了很多的辣,滿臉通紅,但是很開心。她不喜歡吃香菜,於是很慷慨的都夾給了我,可是我也不喜歡吃,只好直接吞了,她看着我傻笑,感覺心裡暖暖的,好像很久沒有那麼開心過。不知道以後再見時是否還能記得,那曾動了心扉的丁香花,就像此時的我們一樣殉麗的花朵。吃過之後,她付了錢,我清楚地記得是她付的錢,那段時間經濟危機,口袋乾癟,生活拮据,這一切都是那麼清晰,雖然後來聯繫時她說我還欠她一頓飯,我說忘記了。

  走出來的時候,大街上的行人已經漸漸散去,我們本想到步行街唱歌的,因為她沒有聽我唱過歌,抱着很糾結的心理,我怕我們的聲音會惹禍,招來群毆、而不是圍觀。然而當我們真正來到廣場上,周圍的店鋪已經都關門了,只有幾盞破舊的路燈在散發著淡黃色的光芒,點綴着着寂靜的夜晚。我們還是在石凳上坐了下來。好久沒有這麼安靜的和她說說話了,所以格外的想珍惜這轉瞬即逝的時刻,靜謐的空氣流露出一絲傷感,連風也跟着安靜下來,好像是不忍破壞這溫馨的感動。我喜歡和朋友聊天,但是厭倦去說些什麼客套話,所以那天聊的話題大都是不着邊際的。我聽着風,跟着時間的齒輪轉動的頻率打着節拍,就像看見那些細小的沙粒在沙漏中不停地流淌,在靜止與倒置中循環往複的轉動着。

  終於,還是要回去了,她說車子沒電了,我們一起把車推到她表弟家裡,然後兩個人又走到了大街上,這時候路燈不知道怎麼都熄滅了,只有月亮一如既往地灑下月光,柔和的光芒,一點一點的在大地上蔓延,終於照在了身上。

  這天的月亮格外的圓,月光很白,照在身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地上的影子。月光下,路邊的芒果樹和我一樣高,婕妤和我走在一起,又看了看我,笑着說:

  “呵呵,終於長高了哦!現在想想,以前你還真是矮的不像話,我想你看着我時應該得仰着頭吧?!哈哈”

  確實,以前婕妤是班上最高的女生,比我還高了大半個頭,當時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努力地往上長,因為那時候她就老是諷刺我,雖然實際上我們班沒幾個男孩子有她一樣高。

  “那是,我說過很快就會比你高的哦!讓你別太得意吧!嘿嘿”

  我看着着滿地的月光,還有我們的影子,一直在不停地晃動的身影,靠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把頭輕輕的靠在我肩上,雙手拉着我的手臂,就這樣,一直朝着路的盡頭走去。其實看這樣子有時候覺得挺像情侶的,可是就像她說的、兩個人的關係太好,好到只能做朋友的那種。

  那天在大街上,我們走了很長的路,也說了很多的話,一直快走到她家時,又開始下雨了,綿綿的細雨,一滴一滴的打在身上,沒有任何感覺。於是我們停下了腳步,因為這個季節雨來的突然、來的也猛烈。她說快到家了,把傘遞給了我,我笑了笑,轉身朝路的另一個方向走去,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她知道即使說了我也不會要。

  沒有說再見,我們就分開了,慶幸的是,那天的雨並沒有越下越大。不過回到家時,身上已經全濕了,她發信息過來讓我快點去洗澡,以免感冒。。。很溫馨。

  在學校里接觸比較多的是Koury,讓我蛋疼的是,她幾乎每天換一個髮型,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她家是不是開理髮店的,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講,Koury還是挺漂亮的,只是少了一點溫柔。我喜歡一個人走路,走得很快很快,天空是那麼純凈,一個人仰望,多了一絲哀愁。她看見我,從背後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讓我回過神來。

  “落夕,怎麼又是一個人啊?”

  “呵呵,這不是還有你嘛!”我沖她笑了笑。

  其實我和Koury關係一直很好,或者說她和每個人關係都挺好的吧。我們聊的話題比較雜,大都是對未來的想象和過往的回憶。

  我問她最理想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她說只要不給自己留下遺憾就行,也許在現實一點,也就是和自己喜歡的人過簡單的生活。有快樂、有悲傷,但是依舊很幸福!

  記得四季曾說過,如果她能考上大學,那她的生活也就完美了。我一直對“完美”兩個字感到疑惑,因為這個想法太過簡陋,太過單一,也許這就是她的單純所在吧總是把事情看得那麼簡單,所以可以每天都生活的那麼開心。

  “其實我對未來並沒有多大的奢望,很簡單很簡單,只是希望生活能夠平平淡淡的,沒有太多波折,能夠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在乎生活多麼樸素,開一間書屋,裡面有一個空餘的地方可以擺上幾張桌子,朋友們閑暇時可以一起過來喝喝茶、看看書,能夠有一個獨立的空間,可以讓我一個人安靜的寫寫東西,想些問題,聽聽音樂。如此而已,或許其實這樣聽起來更像是一個年過五旬的老人過的生活。呵呵”頓了頓,我又接著說:“其實,所謂的世外桃源,並不是在於周圍的環境,更多的是與自己共處的人。”

  我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但是一旦選擇相信就絕不會再懷疑,所以對朋友我還是很真誠的,有些事情我不想說就不說,也不願意去編造那些枯燥荒唐的謊言來欺騙他們。

  看見我和Koury走在一起,胖子跑過來,沖我一臉奸笑,看着他傻傻的樣子,我走到他旁邊,摸摸他的肚子說:“知道現在我想說什麼不?我想說。。。最近豬肉又漲價了哦!您悠着點。。。”

  看着我諷刺他,於是一溜煙跑了。Koury咯咯的笑着說:

  “上次我和一朋友走在學校里,東西掉在地上了,我讓他幫我拿一下書包,自己回頭去撿。正好聽見倆女孩在嘀咕,看、那個男孩挺帥的哦,額,是不是新來的啊?!你看他和他姐姐在一起呢!當時我那個鬱悶吶。丫的!要是按我初中的脾氣,我連廢她的心都有!”

  說完后Koury看着我,我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又接著說:

  “你別打聽這些事啊!挺丟臉的。呵呵”

  “不敢不敢!打聽多了我怕被你滅口!呵呵”看着她一臉嚴肅的樣子,我繼續說道:“她們是不認識你,要是認識你的話,估計她們得自殺謝罪。敢惹你!哈哈”

  “你就沒什麼糗事么?”她很合適宜地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額,上次古月不是把手機丟了嗎?後來被隔壁班一女孩撿到的。當天晚上那女孩家裡打電話到我手機上,聽我說話后,開口便一句,‘是你家孩子丟了手機嗎?被我孩子撿到了。’當時我特長臉,回了一句,‘哦,您孫女叫什麼名字啊?’然後電話那頭是一片死寂,差點因此把古月的手機當了炮灰!”

  在歡笑聲中我們分開,擁擠繁忙的十字路口,車輛從身邊疾馳而過,帶來一陣寒風,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我繼續一個人往前走,看到一個女孩騎着單車從旁邊走過,背影好熟悉,於是我加快腳步,跑到前面的轉角處,才看清楚她的臉,是四季。在旁邊的那個男孩是小洛,他們是一起回去的,每天早上無論天氣有多冷,小洛都會在四季家門外等她,我到學校是在路上看見很多次,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又怕打擾到他們的氛圍,只好繞道行走。小洛好像看見我了,轉身對旁邊的四季說了些什麼,然後兩人一起離開了視線,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我繼續低着頭往前走。想到一朋友說,像四季那樣的女孩,雖然表面看起來活潑開朗,其實一旦真的遇到什麼事情就會不知所措,她承擔不了太多的事情,就像她和小洛,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和諧。我想可能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吧,但願她的生活能夠平坦一點,沒有太多的坎坷,如她所願考上一個好的大學,然後遇到一個好好愛她的人,生活若能如此,我想她應該也不會有太多的遺憾了吧!

  就在我以為四季和小洛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時,周末在網吧里看見四季,她一個人安靜的坐在那裡,我走過去打了招呼,她笑了笑,但是明顯感覺到她臉上有淚水流過的痕迹。我在她旁邊坐下,也沒有多說什麼,就像她此刻一樣的安靜。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告訴我她和小洛分手了,雖然實際上也從未真正地在一起過。看得出來說話的時候她還有些難過,我問她為什麼哭了,她搖了搖頭,眼睛直盯着桌子,沒有抬頭,我也沒有追問。我想,大概可能是因為小洛的緣故吧。

  天氣越來越差,早晨外面已經下了霜,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霧,分不清是朝露還是毒氣。陽光越來越微弱,用手輕輕的觸摸牆壁,感覺一陣寒氣傾入身體,久久不能平息。雨水又逐漸增多,也下得越來越大,使得原本已經很潮濕的空氣變得更加沉重,道路又開始泥濘不堪了,擾亂了行人的步伐,不覺有些凄涼。

  頹廢的天氣,在擁擠的人群中看見了小白,他一個人從車庫裡推着車往外走,我們好久沒就見面了,連說話都變得沉悶起來,他說他和琪琪分手了,說話的時候眼神很蒼茫,有些傷感。我問他原因,他沒有回答,只是說莫名其妙的就結束了,就像他們當初的開始一樣突然。我們在學校門口停下,他在等琪琪,他說每天都會等她出來,但是談論的結果只會使他們越來越疏遠,所以他只是想看看她,但是他知道自己放不下,也不想就這樣放下。小白說分手那天他哭了、真的哭了!

  “她覺得我不夠成熟,不懂得關心她,她說在她難過的時候我不在她身邊。多麼可笑的借口,我喜歡她、為了和她聯繫,我特地去買了手機,號碼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甚至到現在我自己都還不記得。她不明白,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就像我每天都會一如既往的在學校門口等她,哪怕只是為了能看她一眼,就像每次從她家門口經過,我都會不經意的停下來,然後徘徊在她家門外,直到行人開始荒蕪,,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呵、她說她會等我,對、她等了,只不過她找了一個人陪她一起等!”小白一邊說一邊把手機塞到口袋裡,“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橋段》嗎?我想把那個沒有來得及寫上結尾的故事畫上句號,下半段由我來續寫,我要寫下我對她的誓言,我要讓她知道其實一切都還沒有改變,至少我還是那麼喜歡她!”

  我們的腳步一直走得很慢,沿途都是面帶笑容的人群,確始終沒有看到琪琪,我們一直在學校門口的大街上,等了很久才回去。

  平淡的生活如白開水,索然無味,偶爾想添加一點色素,企圖讓生活變得殉麗起來,可適當色素開始融入,開始蔓延時才察覺,生活變了味道。白開水一點一點的變得渾濁,靜置許久也無法沉澱下來,在心頭留下重重的一道傷疤,任時光輕輕地撫摸,也無法抹平。

  學校里的生活枯燥無味,每天重複的做着同樣的事情,不免讓人有些厭倦。我是個不很安分的人,總是希望生活能夠按着自己的意願運轉,於是終日里以無聊自詡,過着渾渾噩噩的日子。我想能夠認真地聽寫那些老頭兒上課的,只是他們臉上沒有表情,說話聲音虛弱無力,像是一個個的肺癌晚期,讓人失去了激情。思緒在空氣中漂浮着,沒有方向,還是習慣一個人望着窗外,一個人發獃,一個人安靜的想很多很多的事情。

  光陰被無情的踐踏,在腳下掙扎着,依舊不停地向著遠方,直到宇宙的盡頭。經歷過傷春悲秋忍冬過後的來年更加青澀的夏天,風景依舊,物是人非,唯一令我高興的事情:函雪從上海回來了。還準備回家考駕駛證的,小武去車站接的她,如今已經有一段日子了。

  從學校回到老家裡去,這時候學校放假,我跑到公交車上時,身後是蜂擁而至的人群,看到空蕩蕩的車廂,我還是站在了車裡,騰出一隻手拉着背包,看着乘客紛紛在座位上坐下。

  乘公交車到車站上,找到了回去的客車,我把背包放進車裡,找了個座位坐下,這時車上沒有多少人,只有幾個青年坐在一起,不停地看着駕駛座上的女司機,臉上露出怪異的笑,我沒有太在意。從背影看上去,司機應該是個女孩子,很好看的頭髮,發件略帶一絲金黃,長長的頭髮披到肩上,搭配一身樸素的衣服,顯得那麼純樸、自然。只是看不清她的臉,不知道是不是看見我在注視着她,被她發現了,她回過頭來看着我,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等到她喊出我的名字時我才反應過來。

  “落夕?你、回家么?”

  “恩,函雪你回來有一段時間了哦?!怎麼這麼快啊,不是才回來考駕駛證的么?”聽見她的聲音依舊沒有改變,曾經是那麼的熟悉。

  “嘿嘿,小聲一點噢!這是我舅舅的車子,要是知道我連駕駛證都沒有的話,估計就沒有人敢上我的車了哦!嘿嘿”

  我突然感覺生活原來也是這麼的美好,想到曾經在四季的那本《向左走向右走》中說過: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巧合,就像是兩條平行的直線也會有相交的一天。不知我和函雪算不算?但終究我們還是相遇了,而且一切都還沒有改變,她的單純善良依舊,我對她的感覺還在。其實一切都是美好的,沒有太多的奢望。只是外面的天空不是很亮,略帶着一絲憂傷。

  道路崎嶇,不是很平坦,彎彎曲曲的,讓人有些頭暈。四周一片死寂,沒有行人,只是竹林里偶爾有松樹亂竄,發出一陣嘶鳴,不免有些陰森。客車逐漸駛進了山間的公路,道路兩邊也是一片死寂,像是墓地一樣的安靜。在慢慢駛出偏僻的山路時,幾個青年讓函雪把車停下,在一陣嘈雜的議論聲中,車子徐徐停下了。

  他們徑直走到函雪身後,讓她下車,當時函雪有些害怕,我站了起來,她驚悚的躲到我身後,兩隻手拉着我的手臂。我走到車子中間的位置,問他們想幹什麼,其中一個染着黃頭髮的直接衝到我面前,一拳重重的打在了我的臉上,我還沒有來的及看清他的臉,接着幾個人把我拉到車外。。。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卻沒有傷感,臉上被打濕了一大片,用手一摸才發現是血,一滴一滴的落在荒野上,被小草貪婪的吮吸着。函雪一直在哭,一會兒過來懇求他們停手,一會兒又跑到車上央求乘客,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甚至連個手機都不敢借給她。

  只感覺頭暈暈的,眼睛睜不開,只是隱約聽到函雪哭着懇求的聲音,還有他們放蕩的笑聲,然後是衣服撕碎的聲音,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等我能夠睜開眼時,看見函雪被他們從路旁帶回來,有些狼狽,衣服破爛不堪了,額頭和嘴角也滲出血來,此時她卻沒有哭,但是眼圈紅紅的,她瞪着眼睛看着我,臉上沒有表情,有些憤怒,更多的是埋怨。我知道我沒用,我知道我保護不了她,但是我想告訴她,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介意,只要她能好好的。

  掙扎着、我也跟在身後想要上車去,可是當我挪着腳步踏進車裡,函雪一臉憤怒的看着我,讓我下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她吼了第二聲,從來沒有見過她像現在這個樣子。我不肯下車,哪怕什麼都幫不了她,我也要一直陪在她身邊。這時候車上的乘客們開始起鬨,讓我下車去,那幾個傢伙見勢直接把我推下車來,其中一個人坐到駕駛副座上,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臉上不停地笑着。那一刻,看着車子緩緩啟動,尾氣像是毒素一樣傾入我的身體,看着車子消失在我眼前,感覺天空就這樣坍塌了。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走回去還是爬回去的,當我再次睜開眼時,我瘋狂的跑下樓去,用公用電話不停地撥打着同一個號碼,傳來的依舊是關機的聲音。我開始往外走,想到函雪家裡看看,一直走到路邊一個報亭,大群的人簇擁在一起,對着公告欄上的報紙指指點點,我也湊上去看了看:

  “本報訊:據警方調查,昨天在郊外發生的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一輛白色客車墜入山崖,包括司機在內的車上十七名乘客無一人生還。具體事故發生原因正在調查中,”

  一股寒流瞬間湧入身體,感覺眼球都在充血,淚水又一次侵襲了眼眶,我對着天空怒吼,哭得天昏地暗,周圍的人露出厭惡的表情,他們以為我瘋了,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不知道我是客車上的第十八名乘客。

  函雪的眼神,那鋒利的眼神,原來不是憤怒、不是埋怨,而是眷戀、是不舍,她為什麼那麼傻,在我心裡她永遠都是最純潔的,我又怎麼會介意、我真的不介意!

  天空開始哭了,大朵大朵淺灰色的烏雲遮蔽了天空,看着路邊的一株野花被行人踐踏,碾作了泥土,感覺世界就這樣走到了盡頭。生命中少了可以度量的長度,時間的距離被無限的拉長,周圍的一切都在消褪,又變得通紅,滿山遍野都是鮮血,荒山上滿滿的擠滿了墳墓,空氣中瀰漫著屍體腐爛的氣味,一切都結束了、、、

  帶着沉甸甸的行囊,我離開了這個曾經給我快樂、又讓我無限痛楚的地方,我企圖在外面的世界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讓我忘了那群曾經和我一樣瘋狂的孩子,忘了那個我曾經想要用生命來呵護的女孩。小然說過,生活的美好在於有很多關心我們的人。而如今這些人又在哪裡?在記憶的長河裡,我們都將成為彼此生命的過客,就像曾經的我、小白和琪琪、小武和筱芳,有誰真的會為了岸邊那株百合而停下自己前進的步伐?太惘然…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在一個熟悉的書屋裡,如我所願、我重新找到了生活的起點,找到一個很普通的女孩,不是很漂亮的那種,但是很安靜,溫柔善良,只是少了函雪的那份天真可愛。但是她讓我知道,在生命中還有那麼一個人,無論發生什麼,都會為我牽挂。她有着函雪一樣好看的頭髮,一樣的單純善良。她會陪我一起並肩走在大街上,看着樹葉一片片落下;她會拉着我的手,看着每一個日出日落;她會在下雪的時候,把手放到我的口袋裡,靠在我肩頭,看着大瓣的雪花在眼前堆積…

  再次回到老家時,又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變得面目全非了。小白和琪琪的愛情、隨着他們的《橋段》一起走上了結局,筱芳到了上海、那個函雪曾生活過,嚮往過的地方,小武的大學生活剛剛開始。而其他、人大都把我遺忘了吧?!知道我回來,小武來找我,他告訴我:

  “落夕,你知道了吧?我和筱芳分手了,是和平分手的。”他看了看我的眼睛,又接著說:“其實、我真正喜歡的人是函雪,從第一次見她時我就喜歡她,我只是想接近筱芳以進入函雪的生活,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喜歡她,真的!但是沒想到後來事情變得那麼複雜,筱芳喜歡上了我,當她知道我喜歡函雪時,她說她會等我。古月生日那天。。。”

  “古月生日那天你並沒有去陪筱芳,不是嗎?”我有些惱火,打斷了他的話。

  “對,那天我不是去幫筱芳找工作,而是送函雪去了上海,函雪讓我轉告你的,但是我沒有說。所以我一個人去送她的,那天、我向她表白了。可是她喜歡的人是你,這是她讓我給你的。”小武從身上摸出一條吊墜,遞到我眼前。然後繼續說:“她告訴我,這是她生日時你送她的,她一直珍藏着,一個人的時候安靜的想你。她說如果自己沒有回來,就讓我還給你…”

  “可是、她回來了,卻又去了更遠的地方,再也回不來了。”

  我苦笑着,這一切我都已不在乎,我把吊墜埋進了土裡,也埋葬了我的愛情,埋葬了我對她所有的記憶。在生活的另一個起點,我說過我會好好照顧她,我會讓她幸福,所以我會做到,這是我對她的誓言,也是我的責任。我依舊每天重複着枯燥的生活,我依舊可以很快樂,只是陪伴着我的那個人已不是她。。。

  有誰說過,在這個荒蕪的世界,又有多少幸福、真的和愛情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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