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道，春風猶寒 【三】

　　［並肩而走，岸邊青青柳，一對黃鸝啼枝頭，河裡魚兒暢遊。驟然驚魂望君，君意已托浮雲，只恨曉花浴露，黃昏濺落紅塵。］

　　四

　　冬天一轉眼就被春風吹散了，雖然眼前的一切還沒有完全從寒冷的冬的長夢中醒來，依舊顯得如此的蒼白和清冷，但畢竟到春天了。

　　我想去找知遠，可世俗，尊嚴等許多東西讓我難耐、焦灼。

　　終於他又約了我，我們沿故道而行。

　　我多想停下來，棄了車子，在這片裸露的草灘上，相對而立，或者相偎而坐，看着藍天白雲，依舊光禿的樹，再么就是故道的深遠處，他輕輕牽着我的手，攬我入懷，然而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用眼神傳遞給他，知遠卻茫然無知。

　　我不想再這樣漫無目的走下去，不是因為累，是因為心裡的失落，我提議坐下歇歇，知遠看看我，無言點點頭，慢吞吞地將車子支好，找了塊草坪坐下來。

　　我在離他半米的地方也坐下，眼向著遠方，腦子裡又亂又空洞。

　　他扭臉對我，問：你覺得我這樣如何？又了解多少，我愣愣地盯着他好一會，他怎麼就忽然問起這樣的問題呢？他到底有何想法？他見我不言語，略微一笑，很狡黠的樣子，其實我這人臭脾氣挺大，怪毛病還多，你覺得我適合你嗎？我依然充滿疑惑地看着他。

　　知遠用雙手后撐着半躺的身體，眼在天邊。許久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對我說，從你的回信里我看到你給我的評價，看來咱們的思想層次還不在同一個水平上，你說我落寞，消沉，鬱悶，這些我不否認。

　　他把臉扭過來，我還有你可能無法容忍的缺點惡習，你尚未覺察呢？也許你現在看到的都是我的優點長處，可一旦你發現了我的諸多陋習，肯定會失望和後悔的。

　　我看他的表情，以及語言都是認真的，其實世界上不論是人還是事都沒有十全十美的，即便聖賢神仙也會犯錯，有缺點。

　　他自嘲地，我這人性格內向，孤僻，有時還自私，愚憨，最重要的也是最讓別人笑話的大毛病，好吃懶做。

　　你別說啦！你能說出自身的毛病缺點，證明你敢於面對自己，剖析自我，證明你誠實坦蕩，不作假，我就喜歡你這種性格的人。

　　他看我說出這樣的話，眼睛瞪的好大，一臉驚訝，許久他低下頭嘆了口氣。我真想有孫悟空的本事，鑽進他肚子里看他究竟是怎麼想的？他說這番話的用意何在？難道？我死死盯着知遠的臉，希望能看出一些答案，他慌忙地別轉頭去。

　　知遠，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他又慌亂地轉過頭來，看你說的哪裡話，事實卻恰恰相反，我覺得咱們相處受委屈的將會是你啊！

　　我倒沒覺得，我很高興也很感激，你給了我這份感情，讓我體會到了愛與被愛的滋味和感受。

　　可是，可是。他又緘默不語了。

　　你可是什麼啊？到底你想說什麼？

　　他吞吞吐吐，眼睛始終是那麼游移飄忽。

　　我原來那份飽滿的心情，不知不覺間被他抽得有點虛空和凌亂了，並且還有濕漉漉的沉重感。

　　天近中午時，我們各自騎着自行車踏上回家的路。

　　風吹亂了我的頭髮。

　　僅過三天，我所擔憂的那個結局還是在這條故道里凄涼上演了。

　　天氣陰沉沉的還刮著北風，常言，春風不入骨，可余寒未盡，依然繚峭。我用圍巾包上頭臉，左看右看自己竟找不出能形容我標緻或者漂亮的詞語來，雖然不至於是醜小鴨，但我總是絕不敢說自己美。

　　風捲起枯褐的敗葉，朝着一個方向踉踉蹌蹌地翻着滾着，間或還輕飄飄地脫離地面，悠悠地飛起來，風的心好冷酷，你要把他驅逐到哪兒去啊？

　　我給知遠帶來了他要的幾本書，然而我又怎能知道？這幾本書卻見證了我們的就此作別。

　　他終於開了金口，聽的我只是驚愕和冰冷，他果然提出分手，將我們現有這種關係降低一個層次。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淚，臉上寫滿了為什麼？為什麼？

　　他低下頭，不敢面對我，只是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給你帶來幸福，因為我總是找不到那種熱烈渴望的感覺。

　　淚終於不爭氣地溢滿了眼眶，擠出來順着臉頰滑下，我似乎有太多太多的話想狠狠地砸向他臉上，然而嗓子卻被堵被塞的十分難受，象被刺卡着又象被火燒着。

　　我閉上眼睛很久很久，讓自己慢慢平靜鎮定下來，望着依然垂頭斂目的他，說，你使我看到海市蜃樓般的愛情影子，卻還來得及與它牽手，更別說擁抱了，你就又冰冷決絕地把它一腳踹進汪洋大海里，我的愛情之火被你點燃，也是同樣被你用冰與雪把它給生生澆滅埋葬了。

　　我真的沒想到，是你發錯了列車，還是我上錯了站台，灰飛煙滅的愛情在這個春天裡看來註定要隨風而去了，就象我看見的那落葉，被風挾持着狼狽而孤獨無依地拋向遠方。

　　我推起車子而走，春天的風依舊刺骨的寒，從前心穿過後背，這個故道，這個故道的春天，這個春天的故道，對我來說，有着傷心的冷。

　　我不回頭，只是流着淚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