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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以墨原創】來生緣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得得9

  許多年前,重慶的道路還沒修好的時候,一到下雨天,到處就坑坑窪窪的,車子走在上面就像在跳迪士高,車裡的人也也跟着受罪。重慶的天像哭過一樣,漫天總是飛行着暗灰色,雨也下得勤。這不,遠處來來往往的公交車,跳得可正歡呢!

  擁擠的公交車搖晃得厲害,車廂里的人正極不情願的被“扭秧歌”。一番顛簸過後,前方終於到站了,司機突然一踩剎車,大夥差點兒撲倒。一個踏着尖尖長跟高跟鞋的妙齡女子,身體也不由自主往前傾,本能反應,她猛地邁出前腳試圖站立,但踩到了前面一名身穿軍服男子的左腳上。女子尷尬地連忙向他道歉,但男子卻只是回頭張望,好像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於是此女子沒有理會,急忙地下車了。

  這個女子叫文敏娟,今年24歲,地地道道的重慶女孩,面貌清秀,生性本活潑開朗外向,但經歷12年前的那件事後,她的整個人都發生了很大變化,性格變得內向孤僻起來,對父母也很冷淡,愛逆着父母的意思,跟他們對着干。過了這麼多年,大家已經都把那件事淡忘了,但在文敏娟心裡,那是一塊永遠無法抹去的陰影。她無法忘記那一聲刺耳的槍響,那一張張猙獰可怕的面孔,那一串特殊而神聖的數字“”。這一切的一切,時常一不小心就跌進了她的腦海,久久不能散去。

  文敏娟今年24歲,還沒有戀愛的動向,這可急壞了她的母親,成天託人給她牽線搭橋,每次卻都是以文敏娟的故意刁難或冷漠不理別人而失敗,文敏娟很反感她母親那雙勢力眼,什麼事都替她決定,包括婚姻。這天,李嬸愁眉苦臉地走進文家,一把拉着敏娟母親的手:“周姐,你女兒的事,實在不好辦啊!我介紹了四個,你女兒毫不客氣的全部氣走了,我的姐妹們也不敢再透露消息給我了。”敏娟的母親招呼着李嬸坐下喝茶,哭喪着臉訴苦:“我這個女兒啊!不知道要怎樣的,我為她操夠了心。這……這,哎!如何是好啊!”兩人像兩根苦瓜似的坐着,不停的搖頭嘆息。突然,李嬸心中一喜,但立馬臉色又陰沉了下來:“心裡有個人選,但恐怕你看不上眼啊,周姐!”“不管怎樣,說出來聽聽也行”敏娟母親略帶幾分笑意答道。此時,敏娟大概口渴了,走出閨房來到大廳,不屑一顧的瞟了她們一眼,倒了杯飲料喝起來。李嬸面無表情的敘述:“前幾天,我姐姐告訴我,說她家附近有個叫王勇的小夥子,30歲左右,是個退役軍人,面貌端正,未婚,現在是個裁縫,專做鞋墊生意,勤勞能吃苦,心腸很好,還時常幫我姐姐擔重物呢!不過,就是家裡有點兒窮。周姐,肯定瞧不上的!”敏娟母親臉色轉陰,對李嬸大聲說到:“那是當然,沒錢就面談。沒錢!讓我女兒跟着他受苦啊!不可能!”站在一旁的敏娟聽到這刺耳的話很不舒服:“媽!你咋總這麼勢力只看錢呢?真受不了你了!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你就別再瞎摻和了!行不行?”“唉!娟兒啊!你聽媽媽說,媽媽這樣做,也是為你好啊!再說……”不等她母親說完,敏娟氣呼呼的對李嬸說:“李嬸,你別聽我媽的,你問他啥時候有空,我倒偏偏要見見他!”說罷便瞪了母親一眼,甩手進了閨房。敏娟母親一臉無奈,兩人四目相對,搖了搖頭,坐下繼續訴苦。

  過了幾天,李嬸給了雙方見面日期地點。見面前一晚,王勇剛送走重慶日報的張記者,又趕緊哄着3個孩子睡覺,直到很晚,勞累了一天的王勇才安然睡去。

  一大早敏娟就起床了,她心裡琢磨着:自己只是和母親賭氣,去見他一面,禮貌回絕便是,實在不行,刁難刁難,讓他知難而退也未嘗不可,這都只是故伎重演罷了。敏娟在海石公園裡等了好一會兒,王勇才趕來。看着正向她走來的王勇,敏娟上下打量着:相貌清秀,一身筆挺的軍裝,但看得出來,軍裝穿的年數很久,都有點兒泛白了,手裡提着一個塑料袋。看着看着,敏娟納悶兒起來,突然覺得在哪見過他。“你就是文敏娟吧?我是王勇!真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今早送了一批鞋墊到別人包裝廠里去,趕過來時堵車堵得厲害,抱歉!”王勇擦着汗,笑着說。“沒事兒,能來就好。哦!我記起來了!上次在公交上我踩到左腳的人就是你吧!真不好意思!”敏娟驚訝的看着王勇。“是嗎?呵呵。我肯定會感覺不到的”看着敏娟疑惑不解的神情,王勇笑道:“因為我的左腿是假肢。”說著,王勇便用手撩起左褲腿。敏娟有些驚詫,又有些尷尬,難怪他當時像不知道發生什麼一樣。敏娟覺得他很樂觀,對他也算有點兒好感。敏娟瞄了瞄王勇老實忠厚的臉龐,“我口渴了!我們去買點飲料喝吧!”說著,敏娟站起身,卻被王勇拉住。“不了,我這裡自帶了開水,在外面買多浪費啊!自家的開水,喝着也放心啊!”王勇從塑料袋裡拿出一個水壺遞到敏娟面前。敏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剛才的好感頃刻間蕩然無存,心想第一次見面,這就捨不得了,真摳門兒,而且還是個殘疾人。於是沒好聲氣的撂下一句:“要喝你自己喝好了,哼!”轉身就要走。“我……我……等等,既然見面了就是朋友,這是我親手做的,很舒適的,送給你做個紀念吧!”王勇的臉漲得通紅,從塑料袋裡拿出一雙做工精細的鞋墊,低着頭遞給她。敏娟不屑的瞟了一眼,轉身走了,只留下王勇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筆直的佇立在那裡。

  敏娟快速走進不遠處的一家小報亭,買了瓶茉莉花茶喝起來,丟下5毛錢,拿了份重慶日報,突然發現,今天的日報封面刊登的正是王勇的照片,大標題是:鋼鐵軍人王勇及母親,十年用十萬雙鞋墊鋪就數百貧困生的“上學夢”!敏娟終於恍然大悟,淚水奪眶而出,拿起報紙立馬追了過去。“王勇,對不起,我誤會你了!”敏娟把報紙遞到王勇眼前,王勇此時卻像個孩子一樣不好意思的臉紅了。一番交談得知,王勇父親去世得早,家裡就他和母親相依為命,後來他當兵去了,進入了武警部隊,因為執行一次任務時發生意外,導致左腿截肢,安上了假肢。因傷退役后,被安排進了一家服裝廠學手藝,學成后就回到了家鄉和母親做鞋墊過活,現在手工鞋墊很受歡迎,收購商出價也很高,幹了沒多久就有餘錢。王勇是個富有愛心、心地善良的人,他和母親前後收養了3個棄嬰,他生活省吃儉用,把賣鞋墊賺的錢都攢下來,餵養嬰兒和資助大山裡的貧困生,就這樣默默地堅持了十年。聽完王勇的故事,看着他寬闊的大手中長滿了老繭,敏娟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感動得哭成了個淚人兒。她產生了由衷的敬佩與好感,心裡也暗自決定接受眼前這個大善大愛的男人。

  以後一有空,敏娟就會到王勇家幫他做家務、照顧孩子。久而久之,孩子也管敏娟叫起媽媽來,那種幸福已經成為了她最大的動力。在王勇的影響下,敏娟的心情也好多了,待人處事也熱情多了,她感覺現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文敏娟,一個活生生的文敏娟。雙方的愛意越來越濃,而她也儼然成了王家的一份子。

  又過了一年,這天晚上,王勇樂壞了,親自下廚,燒了一桌子的菜,還備了酒準備慶祝。原來,在王勇資助的貧困生當中有個考上了北京大學,還給他寄來了感謝信呢!飯前,王勇手舞足蹈,故作嚴肅的念起感謝信:“敬愛的王叔叔,感謝您一直以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飯後,兩人便在嘉陵江邊散步。“娟兒,今晚就別回去了,跟我娘睡一屋,行不?”王勇牽着敏娟的手,輕聲的問道,敏娟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點點頭。藉著酒勁,王勇清了清嗓子面帶尷尬:“這個……那個……孩子們也需要一個母親了,你願意嗎?”敏娟唰的一下臉紅了:“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呢!你先給我一點兒時間好嗎,勇?”“嗯!等你的意思!”王勇傻傻地笑了。“對了,勇!你的假肢是因為13年前一次任務發生意外造成的?能給我說說當時具體的情形嗎?”王勇的神色突然凝重起來,“那是13年前,一群販毒分子被警方追捕,一陣激烈的槍戰後,他們感覺自己逃走的希望不大,但為了最後一搏,他們就隨意劫持了路邊3名小學生,逃到一間屋子裡與警方對峙起來。在談判員的安撫下,警方的解救行動在秘密展開,我和我的戰友小林負責從北窗跳窗而入,配合其他戰友解救人質。一切進展順利,正當我們跳窗而入時,狡詐的毒販馬上察覺到了,毒販憤怒極了,正準備朝角落裡一個昏迷的女孩開槍,為了救她,我立馬飛身撲向女孩,準備擋住那一顆霰彈。我本以為這次就“掛”了,幸運的是只打中了左大腿,撿回了一條命……”敏娟此時心頭一震,低下頭,鬆開了王勇的手,面色蒼白。“娟兒,你怎麼了?沒事兒吧?”“沒事兒,只是聽你的故事覺得太驚險了。時候不早了,你明早還要和你娘一起去送鞋墊,早點兒休息吧!”說罷,兩人手牽手慢慢地走回了家。這夜,敏娟無法入眠,心裡一直在問自己:13年前,自己和其他三個女孩都被劫持了,難道當年救自己的那個軍人真的是他?她不確定,只記得當時她嚇得虛脫了,感覺像死了一樣,處於半昏迷狀態,根本沒看到那個軍人的臉,只看到他胸前的編號是:,臂章上寫着:重慶軍區武警部隊第三支隊。僅憑這些,她覺得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心裡充滿了糾結,既希望當年那個軍人是他,又希望不是他。如果是他,那麼,她覺得可以用自己的一生來報答身邊的這個不畏生死男人了;如果不是他,至少,他們的不幸不是共同痛苦的記憶。

  第二天一早,王勇和他母親就出發了。敏娟料理好孩子,就準備把屋裡屋外打掃一遍。在打掃王勇的房間時,敏娟在他衣櫃里發現了一個綉跡斑斑的鐵盒子,她有些好奇,打開了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個胸章、兩個肩章和兩個臂章。胸章上寫的是,臂章上寫的是重慶軍區武警部隊第三支隊。敏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現在深愛着的這個男人就是當年救自己的那個軍人,這就是緣啊!她把盒子緊緊地抱在胸前,攤坐在床上,淚流滿面。

  過了一會兒,三輪車發動機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敏娟知道那是王勇和他娘回來了。她擦乾眼淚,幸福的笑着跑到門外,對着遠處正在騎在三輪車上的王勇大聲喊到:王勇!我文敏娟,這輩子愛定你了!嫁給你,我願意……

  郎以墨

  2012年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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