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裡的父子

　　李文旺

　　一個多月前，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那天傍晚，我到公園裡散步，順便看別人放風箏，可是我卻看到另類的風箏——————一個男孩被他的父親像拎小雞似的從剛停下的摩托車上拖下來，然後被滿臉怒氣地扔到公園的長椅子上。

　　這個做父親的個頭不高，但一看就知道是頗有力氣的人，三十七八歲，男孩只有十五六歲。遠處的許多風箏在自由地飛翔的時候，這個男孩似乎要經受一陣暴風驟雨————我遠遠地見他父親喝令他脫去棉襖，最後竟然把上衣脫得一絲不掛。我想，也許是這個男孩不聽話，犯了什麼錯誤，他父親要當眾懲罰他。另一個和我一起散步的人，趕緊和我一起趕過去看個究竟。還沒有等我們趕到，男孩裸露的上身結結實實地挨了幾下————他父親拿粗粗的鐵鏈抽打男孩。看樣子，這個中年人是把公園當作刑場了。見到我們，男孩也不哭，只是咬咬牙忍着。我的同伴走上前一把奪過鐵鏈，我也有些義憤填膺了，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要那樣打他。”原來，那孩子是個網迷，通宵通宵地在網上不回家，成天逃課，做父親的恨鐵不成鋼才出此下策。可是，再怎麼著也不能拿鐵鏈打人啊，大庭廣眾之下，讓孩子多難堪啊！我不禁對那孩子的父親生起了恨意。一個比我還大兩三歲的中年人怒目看着孩子的父親，一遍遍地撫摸孩子受傷的上身。孩子的父親卻並不懼怕大家的反感，一把從我同伴的手中奪過鐵鏈，又迅速地抽打了男孩一次。一連串的動作，其速度之快讓我們大家出乎意料。我們看看孩子，不算強壯的孩子還是沒有哭喪的表情，似乎還有些大義凜然。我暗暗驚嘆這孩子真皮實，要是其他孩子，也許會哭開了。我的同伴再次奪下他手中的鐵鏈，我怒不可遏地說：”你這樣是犯法的，你知道不知道？！”就在這時，孩子的父親倒流下眼淚，哀怨地說：“不打他，將來他是要殺人的！”短短的話語卻包含無限悲哀甚至絕望。

　　孩子父親的話深深地震撼了我：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我本來還想拿起衣服讓孩子穿上，可聽到這樣的話，我現在似乎並不可憐那個孩子，我伸出去的手馬上又縮了回來。不用說，這孩子一定是在玩殺人遊戲，不然他父親是不會這樣說的。對於這個“殺人犯”，儘管他是虛擬的殺人犯，我不但沒有同情感，甚至還有一絲厭惡。時下，多麼和諧的社會，沒有黨爭，更沒有戰爭。如今的社會，不僅有比我的前輩，甚至有比他的前輩豐富多了的物質條件，竟然滋生出這些“殺人犯”，網絡遊戲多如牛毛，為什麼偏偏要玩這殺人呢？

　　當代的網絡，不該異化為這個樣子；當代的孩子，更不該拿起殺人的刀——————哪怕是虛擬的刀。這方面雖然無法用法律來強制，但是，無疑我們的社會還嚴重缺乏這方面的教化和輿論宣傳。有些地方雖然有紙寫的條文，肯定有不作為的傾向。

　　離開公園，我在想一個問題：這些孩子，最窮的也是在糖水裡泡大的，他們仇恨什麼？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