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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閱讀與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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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閱讀與寫作 標籤:我的中國夢

  ??《書海潮》約寫一篇關於“書齋”之類的文章,不由暗自慚愧,迄今為止,書雖購了不少,但“齋”的影子尚未見到,更別提什麼雅號了。因居室狹小,六個書架竟分佈辦公室、家居的五處,被擠到家居牆角的兩個,亦是忍聲吞氣着才捱過來的。然而,我們如果不拘於形式,其實每個愛書者都是擁有着這樣一個“書齋”的,它無論何時何地都守在我們的一側,那是我們曾經真誠地用心靈閱讀,與我們的生命,與逝去的歲月相依排列着的書籍。它們的軀殼不一定被購回擁有,卻真實地存在於某個精神空間,或許對我們更為重要。我已出版的兩本詩集和即將出版的一本詩集,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這個“書齋”的投影。所謂形影相隨,由這些“影”,自然還能辨認當初投影它們的“形”——我何妨將我這二十餘年來所創作的詩篇和曾經影響它們的書籍、作者,作一番輪廓的梳理,亦算是領着朋友們作一次別具風味的“書齋”遊歷。

  ??我常將自己的寫作比作曠野植物的生長,當然,這並非是自許碩大甘美的果實時常可能野生於視線之外,而流派的溫房所成批催熟的果實往往令人乏味,而是說我的寫作沒有經歷過任何人為的栽培或訓練,如同曠野的一株普通植物一般,在不同的階段,吸收不同程度的陽光和養份,緩慢而自足地成長。然而,我的“處女詩作”和激發它靈感的另一首“無名詩作”,卻是相遇的毫無色彩。那時我尚在中學的高二班級,準備80年的高考。但在課堂上,我總是沉醉於想象的馳騁而不能控制。我的學習方式亦別具一格,由抄成績好的同學來進行,一邊抄,一邊琢磨——此技雖不足以傳授,但其中自有奧妙。我當年高考時,數理化成績均很好,致命的幾分竟是一向自信的語文所造成的。這或許與我釋詞義時,喜望文生義,即興發揮有關,相知的老師可能會瞭然於心,但對於陌生的閱卷老師,則不啻於一種“自殺”了。且說那日的課堂上,正翻閱一本借來的語文書,偶然在一頁的書角,看到了一首前三行三個字,后一行四個字,共兩節八行的古詞模樣的打油詩作,想來是某位愛好文學的同學的塗鴉。但我覺得很有趣,便依其韻腳也寫了一首,並遞給那個常抄其作業的同桌,他吃驚地問我:“從哪兒抄來的?”自此,我彷彿突然找到了某種感覺似的,在以後的數年間陸續創作了數十首古詩詞模樣的東西。當然是幼稚的難以示人,且選兩首如下,以顯最初發軔:

  ??自題

  ??此身一何許瀟洒天地間

  ??風吹衣帽舉水流釣影閑

  ??佇步辨林色拈花聽鳥喧

  ??笑破紅塵去雲外自青山

  ??

  ??

  ??秋興

  ??碧波已生冽殘綠銷未盡

  ??順風疑春歸返路忽寒臨

  ??奔兔草間肥蔫蔬霜下鮮

  ??不聞秋聲悲卻喚雲中雪

  ??對於使用古典詩詞的形式創作,我如今的感覺是,抒情言志尚有空間,表現當代已力不從心,用於深刻的思辨和駁難,更是難乎其為,這大概還是與格律的拘謹有關。同時,我還認為,自唐宋以後衰落的古典詩詞,如果從文人的角度看,似乎文字的技巧還顯得更為完善、複雜,布局的均衡亦不輸唐人,然而為什麼少讀者呢?就是失卻了唐人那強大的生命活力,清新敏銳的生活感悟。詩人是時代的晴雨計,此語千真萬確,要判斷一個民族的強盛衰弱,只要看看那個時代有沒有詩人,有些什麼樣的詩人,即可明了大概。但不管怎麼說,唐詩宋詞的魅力是永恆的,中學畢業后的那幾年,我幾乎被各類古典詩詞的選本淹沒了,而且全心全意地熱愛着王維,並試圖將他引入現代新詩中。我發現我為讀者所示的這兩首五律的結尾,一合拍着王維的“新豐美酒斗十千”的意興,一回應着王維的“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的召喚——彷彿冥冥中有着某種意念,一開始就要把我引向王維。

  ??今年三月,洛夫先生在與我的通信中稱:“你獨鍾情於王維,尤深獲我心。”我想洛夫先生所指的應是我第一本詩集《晚風》後記中所言:“王維,他幾乎為中國的文人創立了一種詩歌宗教,如果要在亞洲範疇內推舉古典代表詩人,王維應是最合適的代表之一。”王維那青綠色靈魂的背景上,所呈現出來的一行行簡短的詩句,具有着某種東方啟示錄的特徵。日本的古典俳句,如“小青蛙,跳入古池發清響”等代表作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實際上是以王維為指歸的。王維精湛的佛學修養,又使他契入了印度古文化的背景,甚至在泰戈爾的詩歌里,亦不時能聽到王維的某種神秘迴響。痴迷王維的那段時間,我的書櫃的醒目位置陸續排上了《王右丞集》,兩個不同版本的《王維詩選》,以及《王維研究》第一集,陳貽□教授的力作《唐詩論叢》中有關王維的篇章,亦是我進入王維的指南。王維實際上要比常人想象的豐富複雜,在一篇文章中,我曾不無發現的得意指出,王維的五言近體詩《送李太守赴上洛》中的“野花開古戍,行客響空林”一聯,是王維的被人遺忘的佳句,比著名的“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更有着開闊的時空穿透力。我還以為,王維的另一首《登河北城樓作》中的尾聯“寂寥天地暮,心與廣川閑”,是古典詩歌中抒情的最高貴,亦最具現代性的佳句之一。總之,我竟不知天高地厚地欲在現代詩中表現王維,寫下了為數不少的兩行一節、共四節八行的抒情小詩,當時頗有得心應手之感,日後所視,其實只是重複了許多詩人早就走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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