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的死

　　（故事是聽我的奶奶講給我的，所以還是發生在她那時候的事情，當然這個故事還是很久遠的了。而故事的主人公無所質疑，就是二毛。）

　　奶奶說是她看見二毛的時候是被綁在廟裡那個看起來最凶神惡煞的神像旁邊的。哪裡有一根柱子。被刷了黑色的油漆，看起來烏黑髮亮，亮的有些刺眼，在柱子一米來高的地方，有那麼一塊是格外光滑的，好像是把人綁在那裡之後因為都想逃脫而蹭成那個樣子的。但是奶奶說在她的印象里還沒有人從那根柱子上逃脫過的。因為凡是綁在那根柱子上的人都是有神看着，逃不掉的。但凡是那根柱子上一旦綁了人，村子里男人都是會去看的。我也曾打岔問到過，為什麼光是男人，沒有女人去呢？奶奶只給我說不幹凈，那時我僅僅是想或許是沒洗澡的緣由吧，但是這裡的男人也很少有洗澡的呀。所以這個問題還是很難去理解透徹的。所以我也就沒再去過分的考慮。

　　二毛以前是有個姐姐的，但是二毛出世沒一月，姐姐因為去給家裡上山上挖些野菜不小心被狼吃了。被村裡人發現的時候就只剩下些頭髮和二毛母親剛剛為女兒做的一件花的上衣了，二毛的姐姐過世的時候也並不大，僅僅十七歲，正是一個妙齡的少女。這個女子聽奶奶說是很能幹的，也很孝順。二毛的母親對這個女兒那時百般的呵護。但是二毛的父親不以為然，因為畢竟是女孩子，遲早是要嫁出去的。當聽得自己女兒被狼吃了時，二毛的母親就直接昏過去了，二毛的父親也表現出了些微的悲傷，落下了幾滴悲傷的眼淚。回過頭又托村子里的人趕緊治好自己的妻子，他說是怕餓着二毛。可是哪那麼容易，二毛的母親自此成天的為自己的女兒傷心。時間就這樣流逝。

　　然而，流言就這樣開始傳開了。

　　“咦，你知道嗎？劉老頭家裡生下來的那個是個煞星，不得了的。一生下來就先害死了劉老頭的女兒。天哪，真不敢想啊！”隔壁大嬸子在那裡叨叨。

　　“是啊，是啊。我是親耳聽到的，生下二毛子的那天晚上，狗整整的叫了一夜，那聲音真的很嚇人。好像在說著些什麼，像是在說煞星要來，煞星要來。我都一晚上沒睡着覺”村頭李嬸子又嚷嚷道。

　　“呀，還說呢！不說我還沒想起。那天晚上我出來解手時就看見一道黑光從狼兒溝那邊飛過來呢，對，就是一道黑光。黑光！”村西頭王嬸子又開始嚷嚷了。

　　“怪不得是黑光呢，看我說的就是煞星吧。也不知要害死多少人。我看得乘早把那孩子綁了神柱。”又是王嬸子的一句參和。

　　（我有點好奇的問道奶奶，為什麼說是狗叫像是有人在說煞星要來，煞星要來呢？還有為什麼晚上還能看見黑色的光呢？我真的很是不明白。奶奶只是對我說，別打岔，聽她說。還對我說有很多事情我是不懂的，有些人是晚上可以看得見黑色的光的。我也就聽得痴迷，在沒有去多問。）

　　二毛的母親因為女兒的死，傷心過度。沒過半年也就去世了。在二毛母親還沒去世的先幾天里，二毛啥也不吃，其實是沒什麼吃的，因為二毛的母親好幾日未肯動食，也就沒有奶水。所以二毛就整日整夜沒完沒了的哭。後來才是二毛的大娘牽來了她家的一隻有奶水的山羊。靠這羊奶，二毛終於不哭了。大概是二毛的母親看到兒子可以吃飽肚子了，所以也就安心的去了吧。就在二毛吃上羊奶不哭的那天晚上，二毛的母親也去了。永遠的離開了這裡。而此時這個家裡，就只剩下二毛和自己的父親了。

　　村子里的流言現在已沒法控制了，就連二三歲剛剛學會說話的孩子都說“二毛是個煞星。”

　　村子里終於有人忍不住了，他們是怕二毛煞完了家裡人，在煞到他們身上。

　　“老劉頭啊！你看你家二毛剛生下你女兒就死了，現在。。”

　　話還沒有說完，劉老頭就呵斥道，“你是不是想說我也就死了啊！還有你是不是想說怕把你們也煞死了啊！出去。你給俺現在滾出去！”老劉頭的眉毛變成了一塊墨疙瘩，氣得手開始發抖。老劉頭知道這裡是呆不住了，他得給自己另找一個住的地了。帶孩子長到能不亂跑懂事的時候再回來。就這樣老劉頭帶着二毛出去了。

　　（我問奶奶後來怎麼了，奶奶慢慢的抽了口旱煙，長舒了一口氣，抬起頭望了頭頂，輕聲的吐了一句，造孽呀！又繼續開始了她的故事）

　　這是八年後的秋天，樹葉開始緩緩落下，看起來依舊對樹富有一絲絲的留戀。山上開滿了白色的黃色的野菊花，一簇一簇的，像是在歡笑，更像是滿載着許多的悲傷。大雁飛過落下寥寥幾聲哀鳴。村子里還有人忙着揮舞着鐮刀收割着玉米。

　　“劉老頭帶着他家的煞星回來了！大家快來看啊！”一聲吆喝打破了這秋日的沉寂。就連蹲在炕上奶着自家孩子的小媳婦也嘞上了圍巾，裹得像個粽子似的跑了出來。高高地扎着頭向遠處望着。他們都想看看這八年這個煞星會長成什麼凶神惡煞的樣子。

　　二毛隨父親這八年到處的奔波，長大了不少。遠已不是剛出生時在懷裡成天娃娃亂哭的孩子了。長得目青目秀，有現在的話來說是格外的帥氣。

　　“呀，看呀。大家快看呀！二毛的身後跟着什麼。對是一個黑影。你們看呢，他還正呲着獠牙笑着我們笑呢！”李嬸子喘着氣。向著周圍的人么叫着。

　　一個女人揉了揉眼睛，細眯着眼看着。露出了一絲很詭異的笑和驚恐。大聲的開始吆喝：“對啊，真的快看啊！後面正跟着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物呢！大家快回家啊！快跑啊！”

　　說著所有的人都跑回了家裡，霎間門閂敲打大門的聲響響徹了整個村子。然後就聽見了很響亮的唏噓嘆息的聲音。

　　（我問奶奶，為什麼他們兩看到的黑影不一樣的呢？是不是所有人都看見黑影了呢？我又問奶奶他是否也看見了呢？奶奶告訴我她沒有看見。我又問是不是他們真的看見了呢。奶奶告訴我，或許是看見了罷。於是我又繼續聽了下去。）

　　劉老頭落下了淚，八年的流浪生涯已使他滿頭銀髮。他把二毛安棟在家裡。拿上了一根蠟燭，幾張冥紙。向著二毛母親的墳頭走去，這一去卻再也沒有回來。當人們發現的時候是死在懸崖底下的。

　　早上東方剛剛泛起了魚肚白，二毛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早已過世。因為父親告訴他出去過兩天一定會回到家裡的。可是誰也未曾想到。

　　二毛還在酣睡，他是夢見一個女人來找她，說他是她的兒子。那女的看起來和和藹的，一直在看着二毛笑。可是笑着笑着又哭了。二毛看見她哭了，又急着叫了一聲媽媽，那女的卻開始連笑帶哭的，這使二毛更加害怕了。二毛聽到她還對他說了一句：“我就會很快見到你了，我和你的爸爸都在等你，孩子。”二毛聽到就要見到自己的母親了，在夢中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突然一聲巨響將他驚醒，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一把就按住了他，他們嘴裡在吆喝着，“抓住這煞星了。”還有人在喊，“快給我條繩子不然小心這煞星就飛逃了。”

　　大門的外面聚齊了村子里所有的老少男女。他們包着已露出棉花疙瘩的破舊的棉襖，臉上有些凍得青紫，但還是露出了一絲成功的喜悅。

　　（我忍不住問奶奶，他們為什麼要把二毛綁了啊！還有二毛真的會飛逃嗎？奶奶笑了笑撫摸着我的小腦袋，傻孩子，誰也不知道啊！你聽我再給你講啊！我就有一次伏在奶奶的腿上，聽她給我講着二毛最後的故事。）

　　二毛就這樣光着身子被綁了出去，快快拿狗血來，先殺殺煞氣。話音未落，一盆正冒着熱氣的黑糊糊的血就潑了過來，二毛的身上此時就能看得見一雙白鼓鼓的眼睛，還張得很大的那張嘴裡的兩排白白的牙齒了。二毛想掙脫繩子，他在竭斯底里哭嚎着，這是沒有人能聽得見的，他們現在是完全被這此時的勝利沖昏了頭腦沖壞了耳朵了。他們只看見前面的太陽升起，卻完全沒有看見太陽的底下還埋有一片帶雨的雲彩。

　　“快點將他綁到山神廟裡的柱子上，讓天神來救救他，救救我們。”村子里的一位長者仰頭雙手合在胸前乞求着什麼。他們誰也沒有聽見孩子的哭聲。

　　“先讓我來卜一卦，看看二毛的煞氣需要幾天才能被洗乾淨了”然後又一位老者就跪在了神的面前，嘴裡嗚嗚哇哇的念着誰也聽不懂的話，然後就拿出了兩塊一劈為二的牛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又半閉着眼睛，掐着手指。過了一會慢慢的說道。“我剛才問了一下大神，大神說需要七日方可。”

　　這時就聽見一聲聲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奶奶停了下來，我着急的問奶奶，“後來呢，後來呢？”奶奶說後來誰也沒有見過二毛，有人說是讓大神給收上天去了，有人說是被大神永遠壓在了他的身子底下。而二毛的故事卻一直這樣一代代的流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