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耳環的男人

　　在靠近公司的一條馬路對面有一條小巷，小巷裡面有幾家美甲店和首飾店，我偶爾會和同事去那裡修指甲。巷口有一家首飾店，玻璃窗里的首飾琳琅滿目——耳環、手鐲、項鏈、髮夾、胸針……銀光閃閃很是引人矚目，每次經過，吸引我眼球的不是那些漂亮的首飾，而是那個坐在店裡面玩手機的一個戴耳環的男人。

　　記得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我陪同事小麗去修指甲，修指甲的那家店那天生意特別好，老闆娘說可能要等一個小時才輪到我們，於是我們就走出來在巷子里閑逛，不知覺就走進了的那家首飾店，那個男人還是坐在那裡玩手機，見有人進店，他微微抬頭說隨意看，然後又繼續玩他的手機，我盯着男人耳垂上的那對大耳環，耳環的直徑大約有一英寸左右，銀色的耳環外圈鑲着亮晶晶的瑪瑙亮鑽，銀光閃閃，如果是一個年輕的女孩戴着，那一定很是漂亮，然而這是一個臉上有一道疤的三十歲左右男人。

　　小麗看中了一枚胸針，是一枚標價為六十元的銀色玉蘭花，小麗叫男人幫拿出那枚胸針並問是否還可以便宜些，男人站了起來，這才發現男人個子挺高的，很挺拔，緊身的牛仔褲把兩條腿綳得很直，他一伸手就拿到了那枚胸針，並說最便宜也要五十五元，小麗也沒再還價，就買下了那枚胸針，出門的時候，我對男人說你的耳環很漂亮。男人微微笑着說耳環是他妻子的。見男人不再說話，我們也不好再說什麼，出門的時候，男人說歡迎下次再來。

　　在等小麗修指甲的時候，我跟小麗聊起了首飾店裡的男人，我說可能是他妻子不在了，他為了懷念她才戴起那對大耳環的。小麗說應該是他妻子嫌他長得難看，叫他戴上漂亮耳環分散別人的注意力。幫小麗修指甲的女孩說你們一定是說巷口首飾店的那個男人，她說她認識他們很多年了，然後跟我們說起了男人的故事——男人原來是個舞蹈演員，他的妻子開始是租男人家的門面開首飾店的，後來他們相愛了，他們從相識相知到相愛走過了五個年頭后結婚了，可婚後沒多久，就出了一場車禍。那天是男人騎摩托車來接他的妻子下班，剛上立交橋的時候，因為下雨車子路滑，摩托車撞到了欄杆，坐在後面的妻子被甩出欄杆外掉到一米多高的立交橋下，男人的臉也被摩托車的後視鏡刮破了，演員的生涯也隨之結束了，他的妻子在醫院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康復，那對耳環是男人的妻子平時最喜歡的並一直戴着，現在男人已經戴了它快兩年了，他每天都戴着它去醫院看望他的妻子……店裡忽然異樣安靜了起來，幾個在店裡修指甲的顧客也靜靜地聽着女孩講着那個男人的故事……我和小麗忽然異口同聲說：“他的妻子一定很漂亮……”

　　後來有很長的時間我們都沒有再去那個巷子逛了，到這個春天的一個下午，我抄近路穿過那個巷子到那邊的一家飯店吃飯，到巷口的時候，我在首飾店門口停了下來，因為我一眼就看到那個男人站在那裡，耳朵上已沒有耳環，我看到他俯下身子很專註地跟一個坐在他面前輪椅上的女人說話，女人的五官長得很精緻，她的耳朵上掛着那對漂亮的耳環，女人的面部表情有點僵硬，眼神也有點獃滯，但我依然感覺得出她在微笑……

　　我很想走進首飾店裡跟他們說句話或買點什麼東西，但我兩眼忽然間有些模糊起來，我想也許是因為愛情和執着，讓人間美麗溫馨的一刻在春天裡蕩漾，我不相信天長地久，但我相信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