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隨想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pp958
病中隨想
朱金華
躺在病床上,注視着裝滿藥液大小不一玻璃瓶塑料瓶由一根導管點滴到血液里,一滴、兩滴、三滴直數到萬滴也未能數出點兒睡意來。嬰兒的啼哭患者的呻吟親屬的嘆息醫護人員的喝斥直衝耳鼓,奶腥味兒襪臭味兒葯酸味兒充溢整個空間,逼仄的小屋令人窒息。
起風了,順着窗口那點兒縫隙呼呼地往屋裡鑽,空氣稍微清凈了些。一股寒氣襲來,側身張望,那一片斜陽散亂在窗欞上,沒有一點兒春的溫柔,黃沙澆滅熱情,拋灑一地凄涼。漸漸地,我又感覺到傷口的痛疼,不住聲兒地哎喲、哎喲……
無意間的一瞥,我即刻止住了斯文。鄰床患者乳房上開鑿着指頭粗的一個洞,大夫正用球鑷子蘸擦體內毒液,只聽到鑷子吱吱聲,患者卻一臉堅毅,無絲毫痛楚狀,這需要多大的忍性呀。更讓我感嘆的是,婆媳倆分食着餐館買回的一碗面,為了讓媳婦多吃些,婆婆那隻碗里只有三五根麵條半碗麵湯,就着湯汁大口吞食風乾的麻花,這也許是過年的炸貨吧。就在剛才,我吃下了妻在砂鍋里文火燉煮的鴿子湯,我抱怨湯燙了稠了咸了,望着這家人的艱苦,我還有啥理由在這裡矯情呢。這又讓我恨起了那些庸醫來,去年年底醫院的遭遇令人感傷,就是現在所做的這個闌尾炎手術,到醫院先辦了住院手續,一躺到病床醫生跟進來,一點兒也不在意我的痛苦,先詢問單位再問住所,接着是開三天葯,從太陽升起只輸到夜半三更,凌晨四點總算滴完了12瓶液體,這一天就在浸泡與痛苦中熬過。新的一天並沒有給我帶來新希望,承襲着昨日的痛苦,到下午就有些難以招架了,先是針頭處不間斷鼓包護士不間歇尋找血管重扎,緊接着換上留置針頭,平躺着不許翻身兒,辦法想盡仍無濟於事。我只好請求護士拿來廢藥盒用膠布將五指固定,我才不在意旁人笑我是孩童呢。
就這樣在病痛針疼中煎熬着,盼天明望天黑,手背至兩臂再也無處下針了,我拒絕繼續注射。半瓶半瓶報廢的大約四五瓶吧,我少了痛楚護士落得清閑。眼花了腿軟了,思緒卻異常活躍。過細想想,不怪護士扎針有失水準,也並非我踢跳好動影響了輸液,是過量輸液體內飽和無法容納。昨日主治大夫說打針觀察病情,今天問觀察的怎麼樣了,大夫說要繼續觀察,我說B超CT心電圖血常規尿液都做了化驗檢查,為啥還弄不清病情呢。大夫說那只是個參考,要邊打針邊觀察,要不就做手術吧。我說你有幾成的把握是闌尾炎呢,萬一割開不是闌尾發炎引起的病怎麼辦。大夫說沒把握確診。我說,既然做的檢查對診斷病情起不到輔助參考作用,何必做那麼多項檢查化驗?!他只冒了句——檢查是按程序走的。
病人對醫生尊重由來已久。前幾年,家人有了疾病,只要見到大夫心裡就踏實了,哪怕是赤腳醫生都要抬屁股讓凳子心懷敬畏。現在倒好,主治大夫在那裡晃蕩,作為病人我哪裡還敢對他抱什麼希望呢。此時此刻,對他我恨得牙齒痒痒,即刻要去找他論理,哦,不行,現在凌晨4點,到哪裡找去。挨到清晨,我撥通了省某報記者電話,轉念又覺得不妥,有了痛還是自己忍受吧。逃出病室,呼吸着清新的空氣,我感到異常的輕鬆……
事後我才知曉,我是該到住院部五樓外一科醫治而被三樓外二科截去,患者與醫生之間淪落到唯有那點兒利益關係了。
回想起那次遭遇,心神總是不寧。一進到醫院,便心存戒備,有了痛,沒查清病情之前拒絕用止痛藥。再不任憑醫生擺弄,一天輸十幾瓶藥液的蠢笨將從此覺醒。
望着圪蹴在病房角落裡吸溜麵條的那位臉上布滿皺紋的婆婆,腿上架着三個月大孫子,顫顫悠悠。我在感嘆,報廢了的幾多藥液要買來多少碗麵條呀。唉!
原載《三秦廣播電視報》2013.4.10
《商洛日報》 201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