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啟示錄

　　一

　　家養一隻邊境牧羊犬，已滿八個月，接近成年犬了。

　　據說，邊境牧羊犬的智商很高，在全球一百多種犬里，它的聰明度從來都是排第一，還說相當於一個六七歲孩子的智商。

　　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究竟有多聰明呢？我不太清楚，看過國外一部叫《小鬼當家》的兒童電影，裡面的那個小男孩簡直聰明得比好些大人都厲害。那麼，我的邊境牧羊犬，也有他那樣聰明？也能把那些惡人整治得狼狽不堪？對此，我還是有點懷疑的。

　　不過，從飼養它的這八個月來看，我的邊境牧羊犬，還真是有些聰明。舉個例子：教它的每一種招式，一般不超過三次，它就完全能學會，而且會牢記在心，絕不忘記。

　　就沖它的聰明，我養了它。原因是，我太笨愚笨了，必須得養一隻聰明的狗狗幫我明白一些人情世故，或者是狗情世故。也許，這就叫取長補短吧？

　　二

　　自從這隻邊境牧羊犬進到我家，我就開始開發它的智商，讓它學習一些好玩的本事，做一些稱得上聰明的事情。比如：銜接球球、飛盤、跨欄、開門、握手、打坐等等。

　　在教它這些本事時，我發現，狗狗其實是十分虛榮的，其虛榮的程度，絕對不亞於我們人類。比如，它做對了，一旦沒有表揚它，它就會表現出不高興的神情來，更有甚者是根本不配合我。我一旦表揚了它，它就會立即來勁，而且得意得有點忘形。掌握到它愛慕虛榮這一心理，每次只要它做對了，我都表揚它，撫摸它，對它說：“你好乖、好能幹、你太了不起了”等等。聽見這些表揚，它滿足得不得了，高興得也不得了。

　　從狗狗愛慕虛榮和愛聽讚美話這事上，我發現，其實，愛慕虛榮是所有動物的一種心理需求，雖然它是狗狗，但它也需要讚美，需要榮譽，需要尊嚴，更需要尊重。進而我再次領悟到，為什麼領導需要人拍馬屁，即便拍過了，但他也舒服。還領悟到——“見人就說好”這句話其實就是真理，雖然真理有點違心。

　　誇你，你當然就開心，而我呢，我得到的是你對我潛在的服從。看來，夸人和誇狗，是同理。

　　三

　　我家的邊境牧羊犬，名叫“布魯”，在英語里是藍色的意思，這是我女兒給取的。

　　其實，我的狗狗是黑白相間的，一點都不藍色。我女兒說，取藍色，是喜歡“布魯”這個音節。

　　藍色就藍色吧，黑白相間在加上藍色，給人的感覺，色彩豐富。再說，“布魯”這名字，聽起來還是蠻洋氣的。現在這世道，講究的就是個洋氣嘛。

　　我本來的打算，是給它取個“布什”、“奧巴馬”、“克林頓”之類的名字，我女兒說不好，我想也是，幹嘛要給邊境牧羊犬取個美國總統的名字呢？要是影響了中美關係，那還了得？

　　藍色好，藍色是一種寬廣而偉大的顏色。把這種寬廣而偉大的顏色給我的狗狗，但願它不至於像鷹犬和走狗那樣心胸狹窄、德性惡劣。再說，藍色很純凈，像大海，亦像天空，在這樣的色彩里，可以飛翔一種夢想。多好！

　　四

　　布魯到我家才三個月的樣子，一天我發現它起性了。這使我很吃驚。

　　布魯是公狗，它起性的表現是，抱住一隻碩大的洋娃娃猛蹭。它這一動作讓我好氣也好笑。

　　好氣的是，一個洋娃娃，雖然柔軟，但還不至於勾起它的性慾啊，它怎麼就性慾難耐地猛蹭呢？再說，它把那個洋娃娃蹭得濕漉漉的、髒兮兮的，很噁心呢。

　　好笑的是，它才三個月大，怎麼就知道發泄性慾了呢？而且它來回猛蹭的動作，不僅無師自通，而且十分嫻熟，十分老道。也許，這就是屬於本能的一種吧？

　　這時候，我很想去幫它找個小媳婦，可是書上說狗狗交配最好在一歲以後，過早交配對狗狗的發育和成長很不好。如此說來，才三個月大的布魯，顯然是不能亂找媳婦的了。

　　布魯除了喜歡蹭洋娃娃外，每次外出，它看見美女就衝動，尤其是看見那些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的美女，就更是衝動萬分，拚命地想掙脫牽引繩跑向那美女。對它這一表現，我就非常耐心地對它說：“布魯，美女看看是可以的，要去那個那個，是絕對不可以的，知道嗎？聽話哦，你乖呢！”

　　布魯真是聰明，在我這樣教育它幾次后，它再看見美女，內心雖然依然亢奮，但在動作上已趨於緩和，只對着美女猛搖尾巴，不再有撲上去那個那個的衝動了。

　　唉……看見美女，狗都這樣，何況我們這些做爺們的了。

　　五

　　我家客廳的窗戶，是很闊大的那一種，站在窗前，外面的景色像寬銀幕似的，一覽無遺了。

　　這樣的窗戶，給狗狗觀察室外的動靜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每當外面有狗狗吠叫，它會立即跑到窗戶前進行觀察；若是窗戶外有人喧嘩，它依然會跑到窗前查看動靜，而且查看得十分投入，十分仔細。

　　布魯的這一動作，我知道，它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嚮往野外的風景呢。當然我家的房子還不算小，但在布魯看來，再大的房子也只是房子，而不是山野。

　　據介紹，邊境牧羊犬是生活在草原上的一種工作犬，有“風中牧者”之譽。也就是說，真正展示邊境牧羊犬英姿的地方，不是在寬大的房子里，而是在遼闊的草原上。

　　為此，只要我有空閑，都會把它帶到野外去。在離我住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公園叫做“兩河森林公園”，佔地三千多畝，那裡不僅准許狗狗進入，而且還有極其廣闊的草地。這裡雖不及草原，但至少比我家小區里的草地大多了。

　　每次來到兩河森林公園，布魯的表現都讓人激動。它一掃平日趴在地板上打瞌睡時的萎靡與慵懶，在草地上胡亂狂奔起來。它奔跑的樣子，不愧為是“風中牧者”，如閃電，似旋風，更像一團黑色的火焰。在這裡，對它來說，狂奔就是主題，狂奔就是目的，雖然沒有羊群可牧，雖然沒有草原那樣的空間保障馳騁，但是，這畢竟是野外，畢竟的草地，畢竟可以讓生命呈現出颯颯獵獵的英姿、蓬蓬勃勃的朝氣。

　　在它的奔跑中，就會看見，它矯健的身姿、沉着的目光，它狂放的心性、粗獷的氣質，是那麼的完美，那麼的豪邁。天下的一切景物，彷彿都在它的奔跑中洋溢着亢奮的魅力、激越的風采。

　　其實，渴望回到大自然的，不僅僅是狗狗，還有人，只是在鋼筋水泥的都市裡，人，已經沒有了“風中牧者”那樣的生命形態。

　　六

　　在與布魯相處的八個月里，我發現，在它眼裡根本就沒有壞人，亦沒有惡狗，好像天下的人全是好人、天下的狗全是好狗一樣。因為，它對誰都陽光燦爛，對誰都搖頭擺尾。即便是一些狗對它很不友好地吠叫或是亂咬，它也不會動怒，只對其躲閃躲閃而已。

　　奇怪的是，那些對布魯惡狠狠吠叫的狗，在布魯溫和的“斡旋”下，它們居然慢慢不吠叫了，甚至在布魯的努力下，它們與布魯還成了朋友，大家一起玩耍，一起打鬧，非常愉快。

　　布魯用善良，將惡狗們“化敵為友”了。我想，這不是布魯有多大本事，或是有多麼聰明，應該是它本性中的善良感化了那些惡狗。

　　從布魯身上，我悟到——在我們這個以“三十六計”為立身之策的國度，我們真該從布魯身上學點善良、學點友愛。

　　雖然布魯只是一條狗，但有時候，人，不一定比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