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的圈套里舊情重燃

　　又有新作發表嗎？拿過來我看看。那天有雨，詩意朦朧的春雨，我又收到了於小曼的短信，我知道於小曼又想我了。

　　我猶豫了很久，終於沒忍住，回短信說，你等着，我馬上到。我知道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又即將上演。

　　於小曼是我的同學，她老公歐陽輝也是我的同學，我之所以不敢赤裸地愛於小曼，是覺得那樣太對不起歐陽輝了。平心而論我還是喜歡於小曼的，甚至那種愛深入骨髓，和於小曼交歡彷彿是一副良藥，能略微撫慰我受傷的心。如果不是那場誤會，也許跟於小曼走在一起的並非歐陽輝，而是我。

　　那還是大三的事情，那時我跟於小曼正談得火熱，那天歐陽輝約我去游泳，到碧沙崗公園的泳池。更衣室里我換好了游泳褲頭，歐陽輝也換好了游泳褲頭，可是他遲遲沒有出來，他說，你先下水吧，我抽完這根煙。歐陽輝那時就抽煙，他是幹部子弟，老爹有抽不完的香煙，歐陽輝便偷偷拿來抽。

　　我便先下了水，可是我卻碰到了一位女同學夏靜。我說，夏靜，你也來游泳啊？夏靜便很熱情地跟我招呼。夏靜說，你來得正好，教我游泳吧。我便上去托舉夏靜的身體。

　　夏靜微胖，身體很飽滿，尤其挺拔的胸脯，更讓人浮想聯翩。我托舉時就觸到了夏靜鼓脹的胸脯，我的臉不覺紅了。夏靜倒很大方，慫恿我說，你再用點力好不好？不然我就下沉了。

　　我從水下托舉夏靜的乳房，突然有了觸電的感覺。我腦子裡驀然出現了於小曼的身影，覺得太對不起她了，突然把手收回來，夏靜一下沉下去，嗆了一口水。夏靜緊張地喊，快，快救我！

　　我一把拉住夏靜，夏靜就勢緊緊地抱住了我。也就是在這時於小曼出現在泳池邊的，於小曼用尖銳的聲音對我喊，趙同，你流氓！

　　我回頭朝池邊看，看到了於小曼漲紅的臉，也看到了歐陽輝吃驚的臉。夏靜還緊緊地摟抱着我，我使勁推也沒推開，我朝池邊喊，不是那回事，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我拚命推開夏靜，奔到池邊上，歐陽輝卻當面給我一拳，我的鼻孔里立刻鮮血噴涌。歐陽輝對我罵，趙同，你太對不起於小曼了。

　　於小曼終於沒給我機會，我們就此分手了。

　　這事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都知道我跟於小曼談着，卻還對夏靜想入非非。

　　夏靜哭泣着找我，抹着淚對我說，都知道你抱我了，你說怎麼辦吧。

　　那時我的情緒正沮喪得很，便對夏靜嚷，哭什麼哭？我要你，我娶你，行了吧？

　　那本來是一句氣話，可是夏靜卻當真了，那以後夏靜便對我情意綿綿，體貼入微，多少撫慰了我失去於小曼的傷痛，畢業后的第二年我便跟夏靜結婚了。

　　咋就湊那麼巧？於小曼怎麼會湊巧出現在泳池邊？這事多少年還折磨我。於小曼收到了一張紙條，打印的字跡，紙條上說，去碧沙崗泳池吧，那裡有場好戲要上演。知道於小曼收到紙條的事已經是很多年以後了，我懷疑是誰故意整我。我曾經懷疑歐陽輝，可我沒理由懷疑他，因為我們關係最鐵。而且想到他看到我擁着夏靜時氣憤的樣子，說明他還是希望我跟於小曼好的。

　　唯一值得懷疑的就是，那以後於小曼便跟歐陽輝好上了，而且後來成了夫妻。但於小曼因為那一幕非常氣憤，痛不欲生，歐陽輝安慰她，併產生好感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們的事在先，他們的事在後，懷疑也沒有充足的理由。

　　時間會抹平怨恨，畢竟我們還是同學，各自結婚後也經常往來，再不提過去的事了。

　　跟於小曼慾火重燃是在三個月之前，那天於小曼知道我剛開完一個作品研討會，便給我短信說，老同學成大作家了，研討會不讓參加，書總該送一本吧？

　　我回復說，正準備送呢，還沒抽出時間。

　　於小曼便很興奮地問，現在嗎？那就送過來吧，我在家等你。

　　我本來沒想立刻送書，但於小曼這麼一說，我便不由自主了。

　　於小曼捧着書，很興奮的樣子說，太了不起了，沒想到你這麼有出息。

　　我說，我算什麼出息，歐陽輝才有出息呢。

　　歐陽輝前兩年辭了工作，成立了家房地產公司，這兩年發達了。於小曼不屑地說，他算什麼出息，能大把大把掙錢的人比牛毛還稠，可能寫出錦繡文章的人比牛角還稀。

　　於小曼出乎意料地親吻了封面上我的照片，用憂傷的語氣說，唉，那年不出那場意外該有多好。

　　我說，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也許我們才是房子的共同主人。

　　於小曼突然凝視我的臉，問，你說句心裡話，你心裡還有我嗎？

　　其實我跟夏靜生活得並不幸福，可我不願對於小曼說，只是不置可否地愣在原處。

　　於小曼突然抱住了我，喘息地說，他去上海了，去上海了。

　　後來的進程就不用多說了。於小曼拱在我的懷裡問，你覺得我幸福嗎？

　　我說，你應該很幸福，歐陽輝事業有成，不像我這麼寒酸。

　　胡說！不准你貶低自己。於小曼一把堵住我的嘴，幽幽怨怨地說，其實我很不幸福，你知道嗎？歐陽輝另有新歡了。

　　啊？不可能，他不是那種人。我說。

　　於小曼說，真的，這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是最晚一個知道的。

　　三個月來我們一共交歡了八次，每次都刻骨銘心，記憶猶新。反正歐陽輝另有新歡，不在乎於小曼了，我不算對不起他。我隱隱中這樣安慰自己。

　　春雨很纏綿，正是談情說愛的好時機，於小曼又給我短信，說明她也一定想到了這點。我知道我們的交歡沒有結果，但還是把握不住自己，轉身下樓，撐把紅雨傘，朝於小曼家奔。

　　已經是第九次了，沒有那麼多鋪墊，我們便直奔主題。

　　可是這次並沒有那麼幸運，我和於小曼正如火如荼，房門突然開了，歐陽輝出現在客廳。

　　於小曼比我更吃驚，臉上布滿了紅霞。歐陽輝並沒像她說的去了雲南，而是突然出現在家裡了。

　　我和於小曼都很狼狽。

　　歐陽輝並未像我想象的那樣，粗魯地上去拳打腳踢，他“啪”地摔了手機，反而抽出香煙，把門輕輕帶上，對屋裡說，少給我丟人現眼，都穿好衣服，跟我走。

　　歐陽輝拉我去了郊外。

　　把於小曼獨自丟在家裡，一路上我的腦子亂糟糟的。

　　郊外有塊荒草地，歐陽輝把車停下，對我吼，下車！你成功臣了？還要我請？

　　我耷拉着頭下了車，站在荒草地上，任由歐陽輝發落。

　　歐陽輝卻奔到車后，掀開後備廂，取出一捆啤酒，一屁股蹲地上對我吼，過來！把它喝了。歐陽輝對我扔出一瓶啤酒。

　　我不會喝酒，我便說，事情你都看到了，你給我一刀吧。

　　歐陽輝用牙咬開瓶蓋，咕咚咕咚地自己喝着，對我喊，喝，一滴也不準剩。

　　歐陽輝一連喝了三瓶，我也只得跟着喝了三瓶。歐陽輝一直不說話，這種摧殘比罵我更難受。

　　等喝完了第五瓶啤酒後，歐陽輝“啪”地將酒瓶摔在地上，嗚嗚地哭了。歐陽輝哽咽着說，我知道早晚有這一天的，但是即便我再對不起你，你也不能這樣報復我啊。於小曼一天不跟我離婚，也就一天是我老婆。你怎麼能動我的老婆？

　　我腦子裡嗡嗡的，不知歐陽輝說的什麼，也不知道下一步會怎麼做。

　　歐陽輝滿臉淚痕，哭，我知道你早晚會知道真相的，這事折磨我很多年了，是我混蛋，不該設圈套拆你和於小曼，可是那時我真喜歡她，你知道嗎？

　　我終於明白真相了。我反而理直氣壯了，我問，這麼說你現在不喜歡她了？

　　歐陽輝突然抓住我的衣領，紅着眼睛問，你一直喜歡於小曼，現在依然喜歡，是不是？

　　是，我一直喜歡。我擺出一副死豬不怕熱水燙的架勢說。雖然現在的喜歡不能跟當初的愛同日而語，但我只能這麼說。

　　好，好好。歐陽輝點着我的鼻尖說，我成全你們，你娶了她，現在就娶了她。

　　歐陽輝轉身鑽進轎車，“嗖”開走了，把我扔在郊外。雨仍在下，我一身濕漉漉地摸回了家。

　　到家天已經黑了，夏靜問我去了哪裡，怎麼一身濕，我說去鄉下給一位同事的父親弔孝去了。腦子裡很擔心於小曼那邊的事，夏靜對我說了很多話，我都心不在焉。

　　於小曼離婚了。我從她電話里知道的。於小曼罵，這個無賴，其實他早知道了，就是想設圈套讓我鑽，他巴不得這樣呢，這樣他跟我離婚就天經地義了。

　　你知道嗎？於小曼說，手法跟當年的一樣無恥。

　　我問，你知道他當年的圈套？於小曼說，我早知道了，他一次酒後對我說的，所以我覺得對不住你，跟你好與其說是想給你彌補，倒不如說在安慰我自己。

　　我問，那我怎麼辦？跟夏靜離婚，咱們在一起吧？

　　於小曼說，不，我已經對不起你了，不能再對不起另外一個女人。

　　我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於小曼說，好好對夏靜吧，看得出她很愛你。於小曼說，我沒事，天塌下來還有地呢。

　　一月後再聯繫於小曼，她的手機停機了。我擔心她會發生什麼事，四處打聽消息，這才知道她已經去了澳大利亞，去找她姑媽，在那裡定居了。

　　即便分手也該跟我道個別啊。於小曼的不辭而別，讓我內疚了很久。

　　每逢細雨綿綿的天氣，我的胸口總是疼，悶得有些喘。夏靜問我臉色咋那麼難看，用不用看醫生，我都說，沒事，時間長了慢慢就好了。

　　我不知道會不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忘了於小曼，也許會，也許永遠不會。

　　我的回答很模糊，夏靜一臉迷惑，心疼地為我倒一杯熱水。這時我就把夏靜的手捧在掌心裡說，謝謝，我愛你。

　　真的嗎？結婚這麼多年，你是第一次說愛我。夏靜這時就會幸福地將頭依在我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