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茂進城

　　老茂手裡提一個包，剛出火車站就東張西望地找他侄子小黑。老茂上火車的時候就打電話給他，把到站的時間和他說了。小黑也說要來接他，可是現在人影都沒有見着。老茂可是第一次出遠門啊！這不急死他？他到電話亭打個電話給小黑，可是他關機了。老茂又不敢氣，他來這裡是有求於小黑的。老茂來找小黑有兩件事：一來是向他借錢給考上大學的兒子做學費；二來順便叫他幫自己找份工作，掙點錢給上大學的兒子做生活費。

　　老茂在火車站外面的石凳坐下來，等等這小子，說不定他有什麼急事來晚了。老茂知道火車站壞人騙子多，但是他記住老婆的話：千萬別和陌生人說話。這不，他拿出水煙咕嚕咕嚕地抽了起來，眼睛在人群搜尋小黑的身影。小黑的身影沒有搜尋到，倒是發現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個35歲左右的男子拿着照相機對着他左扭右晃，一下就“咔”一聲拍照。老茂想着這小子幹啥啊？我老茂50多歲的人了，又不是什麼明星或大美女，有啥好拍的 雖然這麼說，老茂還是覺得特彆扭。那小子還真有耐心，那拍照的架勢可真專業，有時竟然蹲下來拍。老茂很想上前阻止他拍，可是一想到這可能是壞人設下的圈套，要是他一上前干涉，那人就假裝把相機摔在地上，自己兜里那100塊錢可完了。老茂還是鎮定地坐在那裡抽煙。過了一會兒，老茂笑了：“嘿嘿，我走的橋，比這蛋娃走的路還多呢，想讓我上當，門兒都沒有！”老茂的話還真靈，大約過了10分鐘，那個拿相機的人灰溜溜地走了。這小黑怎麼還不來呢？老茂又到電話亭打電話，小黑還是關機。難道這小子騙我？老茂問自己。

　　在老茂進城之前，他老婆就不支持他來找小黑。這小黑以前在村裡可是個小混混，偷雞摸狗是常事。可是老茂兒子的學費還差一大截呢，就是火炕他老茂也得跳啊。更何況這小黑和老茂有過一點交情。這小黑在村子里就聽老茂的話，他們兩個人談話特別投機，經常一起釣魚摸鱉，儼然像一對老朋友一樣。有一次小黑因為賭博被關進了派出所，他親生父母都不管他了，還是他老茂賣了一頭豬把小黑贖了出來。這件事讓他老婆知道后，和老茂大吵一場，差點和他離婚了呢。小黑出來后對老茂是千恩萬謝，就進城打工了。進城前小黑給老茂許了誓言，他有什麼困難儘管找他小黑。這不，兒子學費不夠，老茂試着打小黑的電話，嘿嘿，這小子還真知恩圖報，他告訴老茂放心，他一定借錢給老茂。第二天，他又打電話給老茂叫他來取錢，順便也可以在這裡打工給兒子掙生活費，老茂一聽就不顧老婆的反對，堅持進城了。可是到現在小黑沒有來，手機也關機，難道這小子惡性難改，糊弄我老茂？老茂對小黑會不會來接他，心裡也沒有把握了。

　　天黑了，孤單的老茂想小黑他要來早就到了。在這干坐着等也不是辦法啊，不如出去走走，或許還能碰到他呢。老茂剛起身，就被一個人撞了一下。早有防備的老茂，連忙按住口袋，口袋裡有他唯一的一百塊錢呢。老茂回頭看看，沒看見撞他的人，可能是自己神經過於緊張吧？但是老茂老是覺得有人在跟蹤他，可當他猛一回頭只見來來往往的路人。老茂沿着街道漫無目的地走着，一邊走一邊問人認識不認識小黑，別人理都不理他。走了一陣子，老茂肚子咕咕地叫了，他拿出乾糧來坐在路邊吃。這時他發現了，果然是有人在跟蹤他，是兩三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剛才在火車站前給他拍照的那個中年人。

　　“可能是剛才他們設下的圈道我沒有上當而不死心，還跟着我找機會下手。”老茂想到這些，背里流下了一串冷汗，自己在這地方可是舉目無親，怎麼辦啊？老茂一不做二不休，拔腿便跑。老茂不知道跑了多久，回頭看看，那幾個人早就沒有了影。老茂放心地笑了，他走路快可是出了名的。老茂估計那三個人不會跟上來，就安心地坐下來喘口氣。老茂汗還沒有干，又發現剛甩掉的那三個又跟上來了，在離老茂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了下來。這些壞人怎麼找到我的？老茂還是跑，他一邊跑一邊回頭看那幾個人，他們根本沒有跟上來。老茂還是多了個心眼，就是找些小巷走，還東拐西拐的。老茂這一次起碼跑了半個小時，跑的路起碼有七八公里了吧。他也累了，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路燈昏暗，行人稀少。老茂找一個陰暗的角落坐下來休息。老茂拿出水煙來抽，越抽越氣：“他娘的小黑，算我瞎了眼，要是給我找到你，我不扒了你的皮我就是龜孫子！”煙抽了幾鍋，乾糧也吃了，老茂伸個懶腰，想出去再打電話給小黑，可能他現在開機了。老茂剛一抬頭，差點叫出聲來：媽呀，那三個人怎麼又走到我旁邊了？真是陰魂不散啊！他們怎麼又找到我了？老茂決定不走了，口袋裡不就100塊嘛，值得他們這麼跟蹤大半天嗎？要搶劫就來吧。

　　老茂坐下不走了，還靠在袋子上睡覺。迷迷糊糊睡到半夜，他覺得脖子上很涼，睜開眼睛一看，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脖子上。老茂也不慌張，他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刻：“搶劫是吧？我就100塊錢，還有就這條命了，你看着辦吧？”這蒙面人先是一愣，從老茂口袋裡拿走100塊錢，又搶過老茂的包，消失在夜色中。老茂沒有了睡意，也拍拍身子出去走走，不知不覺到了天亮。

　　一大清早，走了一夜的老茂可餓壞了，可是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這可咋辦啊。都怪那個死小黑，把自己騙到這裡來。老茂在街上亂走，他希望能撿點吃的來充饑，可是街上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啥也沒有。這時有兩個小青年走過老茂的旁邊，本來他們到前面了，可是兩人又回頭，對着老茂上看下看，指指點點。老茂火冒三丈，轉過身大罵著：“看什麼？我已經被搶一次了，我沒有錢了，你們還看着我幹什麼？”這兩個青年人一聽，大笑：“是的，我不搶你的錢，就搶你的人！”兩個人說完就上來，左右夾住老茂，然後招手叫了出租車，把老茂推上車。老茂可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這城裡人是怎麼了，專來搶劫我老茂？老茂鎮定下來，問了旁邊一個人說：“你們這是幹什麼？要帶我去哪裡？”其中一個人說：“你是老茂吧？”老茂一聽就高興，連忙說：“是啊是啊，你們是小黑的朋友吧？”又一個說：“我們不認識小黑，但是我們認識你，我們是把你帶去公安局的！”

　　到了公安局，老茂又見到了昨天一直跟蹤他的那三個人，他連忙對一位民警說：“警察同志，昨天我被這幾個人跟蹤，並且在夜裡被他們搶劫了。”警察只笑了笑不答。嘿嘿，有這樣的警察？老茂氣勢洶洶地要過去打他們一頓，這時一個聲音讓老茂站住了：“老茂叔，你要幹啥啊？”這不是小黑的聲音嗎？果然小黑不知何時站在老茂的身後，還對老茂咧着嘴笑呢。老茂轉身走到小黑旁邊，氣還沒有消，剛要舉手給他一巴掌，這時小黑拉住老茂到一邊說：“老茂，我們發財啦！”“怎麼啦？發財，發什麼財？”老茂一頭霧水，不知小黑說什麼。

　　原來，電視台要拍攝一組反映民工剛進城的紀實紀錄片叫“城市的夢想”。他們想要那些第一次進城的民工來做素材，而且要用時下最流行的有點偷拍方式的紀錄片來展現剛進城民工的情景。這不，小黑見到電視台的廣告時就去報名參加，要是拍攝成功，就能得5000塊錢的演出費呢。這錢不是剛好可以做他孩子的學費嗎？當老茂一下車后，電視台的人就假裝對他拍攝，其實是對他進行特殊“面試”。所以小黑就關機，不和老茂聯繫，就是要拍得真實。因為老茂見了有人在偷拍，但不去理會，這點表現了民工的憨厚，不想多事的性格。過了“面試”后，電視台的人就一直跟蹤老茂進行拍攝。當然了，他們叫人撞了一下老茂，在老茂的包里放了一個很小的跟蹤儀器，所以老茂跑到哪裡他們都能找得到他。

　　老茂聽后就說：“哦，原來是這樣的啊，謝謝小黑啊，那5000塊錢的演出費應該會得吧？那個小偷也是他們裝的吧？”小黑大笑了起來：“5000塊錢過幾天就發給你了。那個小偷，哈哈，算他倒霉了，他可真是個小偷，他搶走你的包后，儀器就顯示他的位置。電視台的找到他那裡一看，啊，這不是公安局正在通緝的殺人犯嗎？這不，就把這傢伙給逮住了，你算是舉報人之一呢。你要和電視台一起分享5萬塊錢的舉報獎金哩！可是我們找不到你，就在早報上發了尋找你的懸賞公告了，幸好這麼快就找到你了。”

　　小黑的話，老茂似懂非懂，哈哈大笑：“真有此事，城裡人可真怪啊。那我娃的學費解決了，這次進城，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