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四年

　　〈一〉難言之隱

　　梅亭不僅長得漂亮，而且家庭顯赫，父母都是離休高幹，她本人在財政局上班，而丈夫王立品，更是市醫院裡最年輕的副院長。如果要說還有什麼不如意的事情，那只有一件：結婚快四年了，她跟王立品一直沒能有個孩子，眼看着快滿二十八了，作為女人，她着實有些擔憂。

　　這天，梅亭正上班時，電話響了，剛拿起話筒，裡面一個男人的聲音就急急地響起來：“梅亭是吧？我是劉濤，你現在馬上來醫院一趟。”

　　劉濤是市醫院的外科大夫，跟梅亭從小一塊長大，從幼兒園到高中一直同學。聽他語氣很急促，梅亭有點緊張了：“什麼事呀？你說清楚呀。”

　　“快來吧，來了再講，快點！”話剛說完，劉濤就掛了電話。

　　梅亭胡亂收拾了一下桌子，假也沒請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門。趕到醫院時，沒看到劉濤，卻意外地發現老院長正在等她，梅亭的心一下懸了起來，本能地感覺到出了大事。

　　老院長站起來：“小梅呀，來來先坐下。是這麼回事，王立品剛剛出了點意外，有人酒後駕車撞了他，不過你別緊張，劉濤正在手術室里，已經傳出話來，說沒什麼大問題。”

　　一個小時后，王立品從手術室出來，被安置在一個病室里，這是間寬敞的單人病房，平時只接待級別很高的幹部，王立品是本院的副院長，自然可以享受這個待遇。看起來，他的傷勢還不算太重，沒上石膏，只在腳上和手上纏了些繃帶。病房裡的設施很完善，而且有專人看護，梅亭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王立品恢復得很快。這天晚上輪到劉濤值班，他跟王立品是一個醫學院畢業的，幾年前，劉濤剛分到醫院的時候，王立品正好升做院長助理，而現在，他倆一個是主管副院長，一個是外科里最好的醫生，平時關係還不錯。

　　見劉濤進來，王立品很客氣地讓護士出去一下，說要跟劉濤說點事情。

　　“什麼事呀王院長？”劉濤問。

　　“什麼院長院長的，我講多少回了，私底下叫我王哥嘛。也沒什麼事，我就想問問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快了快了，手和腳都是輕微骨折，應該是差不多了。幸好啊，車子是撞到你側身。”劉濤回答道。

　　“是啊，想起來也夠懸的，那可是輛越野車，前面還有個保險杠。對了劉濤，你說那天要是正面撞到我，結果會怎麼樣？”王立品若有所思地問。

　　“正面？那肯定慘了！”劉濤指着小腹說，“高度正好在這裡，弄不好就成太監了。”

　　王立品點點頭，又看了看門口，這才壓低聲音說：“兄弟，有個事情要讓你幫幫忙。”

　　“沒問題，儘管說！”劉濤一口答應。

　　王立品沉吟再三：“乾脆明說了吧，我想跟梅亭離婚，過兩天你告訴她，就說我這個部位受了正面撞擊，很嚴重。”王立品指着自己下身說。

　　劉濤大吃一驚：“離婚！你要跟梅亭離婚？”

　　王立品點點頭：“不瞞你說，我有這個想法很久了，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借口。”

　　“為什麼呀？你們，到底怎麼了？”劉濤忍不住問。

　　王立品坦白地說：“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你也知道我們結婚幾年了一直沒有小孩，我檢查過，原因在我這邊，是我沒有生育能力！”

　　劉濤驚訝地張大了嘴，他確實有些意外，王立品是醫院裡最有前途的年輕人，三十剛出頭就當上副院長，萬沒料到，叱吒風雲的王立品竟有這方面的問題。

　　沒容他多想，王立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兄弟，這件事情我對誰也沒說，梅亭也不知道。我仔細考慮過，梅亭是個很傳統的女人，知道后她肯定不會離婚的。劉濤，咱們都是男人，一個大男人連孩子都要不了，我也沒臉說啊！老弟，你跟她一個院子長大的，你也知道她一向喜歡小孩，還有她爸媽，幾年前就催着要抱孫子了。唉！總這樣拖着瞞着，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呀！”王立品長嘆一聲，神情黯然地垂下頭。

　　劉濤有點不知所措，作為男人，他當然理解王立品，可是要欺騙梅亭，他卻開不了口。

　　王立品看出劉濤在猶豫，又推心置腹地說：“兄弟，我知道你很為難，可是你要清楚，這一切都是為了梅亭好，你想想看，退一步說，我跟梅亭可以不要小孩，但她父母能答應嗎？梅亭可是獨生子女，這不是讓梅家斷了根嗎？我可以對不起梅亭，但不能對不住二老啊！”

　　劉濤還是不放心：“可是梅亭她，她能受得了嗎？”

　　王立品苦笑一聲：“我也知道她會很痛苦，可要換了是你，劉濤，你忍心這樣拖累她一輩子嗎？其實，比她更痛苦的是我呀！”

　　再三權衡之後，劉濤無奈地點了點頭。

　　〈二〉當頭一棒

　　幾天後，梅亭來找劉濤辦出院手續，這時候正是午餐時間，辦公室只有他們兩個人。

　　劉濤神情凝重地說：“有件事情要跟你說一下，你也知道，肇事的是輛越野車，車前面有個保險杠，因為高度的原因，保險杠正好撞在王院長的小腹下，所以……”

　　劉濤看了眼梅亭，見她沒明白過來，只好挑明了說：“王院長的生殖器受到了一定力量的撞擊，可能、有可能會影響性功能。”

　　梅亭愣住了，這幾乎是當頭一棒，她完全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可是，”梅亭臉一紅，“可是他小便的時候很正常呀。”

　　“損傷的是肌體中的海綿體，這並不會影響小便和外觀，只是在受到性刺激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

　　“那，是不是，很嚴重？”

　　“你最好要有思想準備，一般來說是很難恢復的。”

　　“他，真的沒有辦法了？”梅亭紅着眼睛問。

　　劉濤不敢正視梅亭，但口氣卻軟了一些：“當然，每個人都不一樣，這也不能十分肯定。”

　　沉默了片刻，梅亭忽然抬起頭：“劉濤，這件事情先不要告訴立品，他肯定受不了的，他才三十二歲呀！”

　　劉濤點點頭，他早料到梅亭會這樣做。其實對梅亭，劉濤比王立品更了解她，他們倆從小在一個院子里長大，劉濤的爸爸是市政府的司機，曾經也給梅亭的父親開過車，幾乎從幼兒園開始，劉濤就把梅亭當成保護對象，後來漸漸大了，梅亭又越長越漂亮，劉濤便有意識地疏遠梅亭，少年時候的劉濤，最怕別人說他一個司機家的小孩高攀人家高幹子女。後來，劉濤考上了醫學院，就在他畢業的那一年，梅亭做了王立品的新娘。

　　正當他倆各懷心思的時候，用過午餐的醫生陸續回來了，梅亭默不做聲地站起來，含淚而去。

　　出院后回到家裡，梅亭特意張羅了一桌飯菜，席間，她柔聲柔氣地說：“立品，劉濤說了，你的傷還沒完全恢復，我們先分房一段時間，好嗎？”

　　王立品沒說話，看了看臉頰微紅的梅亭，點點頭。

　　休息了一個禮拜，王立品就堅持上班了，梅亭很快發現，這以後王立品待在單位的時間越來越長，回家后也不願多說話，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這天下班回家，一開門梅亭就驚呆了，只見客廳的DVD開着，正在放一部色情片，而王立品則獃獃地愣在沙發上，見她回來，一揚手關了電視。梅亭驚訝地發現，王立品竟然淚流滿面。

　　“梅亭，我們離婚吧。”王立品背對着她，捂着臉說。

　　梅亭身子一顫：“為什麼？為什麼離婚？”

　　“別瞞我了梅亭！出院的時候我就懷疑過自己，這些天里，我又試過很多次，我、我真的不行了！我已經不是男人了！”王立品低聲哽咽道。

　　這一天終於來了！梅亭望着肩頭不住抖動的王立品，心情反而慢慢鎮定下來。她走過去挨着王立品坐下，細聲細語地說：“別這樣立品，你也是醫生，你應該知道呀，有些事情是需要時間的，慢慢恢復好嗎？”

　　“沒有用！梅亭，我清楚自己的情況，我這輩子肯定是不能生育了，還是離吧，你那麼喜歡孩子，你應該有個自己的孩子。”

　　提到孩子，梅亭心裡刺痛了一下，這幾年來，她曾不止一次地做夢，夢到自己也有個聰明漂亮的兒子。

　　“我不離！立品，你還年輕，肯定能恢復的，我等你。”梅亭堅決地說。

　　王立品忽然抬起頭：“那就半年，半年後我要是恢復不了，你一定要答應！我不想欠你太多，我不想活得太壓抑啊！”

　　梅亭哭着答應了，面對王立品的懇求，她無法拒絕。

　　第二天中午，正在值班的劉濤，意外地被梅亭約了出來，在離醫院不遠的一個茶樓里，梅亭單刀直入地問：“跟我講實話劉濤，立品他，他還能恢復嗎？”

　　劉濤沉默了一會兒，艱難地搖了搖頭。

　　“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真的不能生育了？”梅亭幾乎要哭出聲來。

　　“梅亭，你還是跟王立品離婚吧。”劉濤突然說。

　　梅亭詫異地看着劉濤：“你？你也叫我離婚？”

　　劉濤點點頭：“王立品不可能恢復了，你還年輕，有些事情應該理智一點。再說這件事情，王立品他遲早會知道的，對一個男人來說，你守在他身邊，這對他是一種折磨，他會比你更痛苦的。”

　　梅亭苦笑一聲，堅決地說：“立品他已經知道了，昨天還說要離婚，但是，我不會離！沒有小孩我們可以領養一個，如果立品總是為了小孩的事情內疚，我乾脆去做手術，這樣我們就平等了。”

　　“手術？什麼手術？”

　　“既然立品不能生育，那我也不用等了，我去做絕育手術，這樣我們就可以領養小孩了。”

　　劉濤大驚失色：“別這樣！千萬別這樣！你不能放棄做母親的權利，再說……”

　　“再說什麼？立品他，他還有希望？”梅亭眼裡閃出一絲亮光。

　　劉濤左右為難，只好無奈地點點頭：“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也許還可以通過其他治療，比如中醫針灸什麼，總而言之，你千萬別做傻事。”

　　看到梅亭答應了，劉濤這才放下心來。眼前的梅亭，真是讓他百感交集，如果說，年少的她是因為美麗而讓他心動，那今天，梅亭對感情的忠誠和執著，再一次讓他為之動容。

　　〈三〉發現秘密

　　這天，剛查完病房，劉濤就被叫到王立品的辦公室。一見劉濤，王立品連忙拉他坐下：“老弟啊，透露一個好消息，今年我們醫院有兩個出國考察的指標，院里研究過了，你們普外科有一個。”王立品意味深長地說。

　　出國考察！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對於資歷淺的年輕醫生來說，出國幾個月就等於鍍上一層金，這對今後評職稱甚至提拔，都將是很重的法碼。劉濤正這樣想着，王立品突然問：“對了，前幾天梅亭找過你是吧？”

　　馬上，劉濤想起了那天對梅亭說的話，不禁有些不自在：“王院長，那天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那樣說，我真不是故意的。”

　　王立品起身踱了幾步，皺了皺眉頭：“老弟呀，我是費盡了心思，梅亭才答應半年後離婚，現在你這麼一說，她又有了希望，又開始到處尋醫問葯，這讓我很被動啊。其實她那天來找你，你一口咬定我不行了，她也就死心了嘛。”

　　“我說了，那天，我是告訴她你不行了，可梅亭她，她要去做絕育手術。”

　　“要做就讓她做嘛。”王立品脫口而出。

　　劉濤驚訝地看着王立品，一瞬間，王立品也覺察到了什麼，連忙接口道：“你要知道，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嘛，俗話講長痛不如短痛，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起心腸了。”

　　“對了王院長，你是什麼原因不能生育啊？”劉濤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大約是結婚後一年吧，我瞞着梅亭做了檢查，這才發現自己是死精。你也知道，這種該死的病看起來一切正常，可是想生個孩子，真比登天還難啊！”

　　正說到這裡，王立品的手機響了，剛聽了兩句，他就顯出几絲慌亂的神情，一邊聽一邊在紙上記了幾筆。打完電話后，劉濤識趣地起身告辭，王立品說老院長找他有急事，送劉濤出了辦公室。

　　回到住院樓，劉濤才想起一份化驗單忘在了王立品的辦公室，回去拿時，正好秘書在，劉濤打了個招呼推門進去，化驗單在桌上，劉濤走過去時，無意之中看到王立品記在紙上的字，原來是“12病室、28床、希望醫院”這幾個字。奇怪，希望醫院是兒童醫院呀！回想起剛才王立品的表情，一個疑問猛然蹦了出來。

　　劉濤佯作無事走出來，問秘書王院長去哪裡了，秘書說他開車出去了，好像是有急事。

　　王立品是有輛專車，平時他很少自己開，看來這次確有急事。劉濤覺得事情蹊蹺，於是匆匆回科里安排了一下，換上衣服來到街上。希望醫院在城市的另一端，當劉濤趕到醫院門口時，一眼就發現了王立品的那輛黑色桑塔納。

　　差不多等了有一個小時，才看見王立品匆匆忙忙地出來，四處望了望后，迅速開車離去了。劉濤從樹陰下出來，走進醫院來到12病房。他慢騰騰地經過門口掃了一眼，28床是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在打着點滴，旁邊有個年輕女人照看着，應該是他媽媽。

　　劉濤耐心地等在走廊上，當看到一個老太太從12病房出來時，他有意無意地跟上去。醫院是個奇怪的地方，各種各樣的人一到這裡，似乎都變得友善起來。老太太正提了一袋東西出醫院，看樣子也是來探望孫兒孫女的，劉濤是醫生，知道眼下正在流行一種流感，便就着這個事情跟老太太聊起來。

　　“對了，我剛才看到28床那個小孩病得可不輕，也是流感吧？”劉濤問。

　　“唉喲，你可說對了，造孽啊！那小孩進來的時候，燒得抽筋呢，他媽急得直哭。”

　　“怎麼沒見他爸爸，孩子都這樣了，他也不來看看？”劉濤試探着問。

　　“他爸來過了，剛剛才走的。男人啊，就是不會疼人，來了不到一個鐘頭，又走了，你說這工作再忙，也不能不管小孩呀。”老太太氣哼哼地說。

　　“哦，就是那個頭髮有點卷，穿件黑風衣的男人吧？”

　　“可不就是他！講話文縐縐的，像當了多大官似的。”

　　原來如此！送走老太太后，劉濤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他真是不敢想象，王立品竟會是這樣的人！怎麼辦？梅亭怎麼辦？自己怎麼辦？突然發現了這個陰謀，而且無意中又充當了幫凶，這讓劉濤又悔又恨。毫無疑問，王立品離婚的真正原因是另有新歡，可憐的梅亭，還在整天地為他尋醫問葯……想到這裡，劉濤一陣心酸，也許，將錯就錯是最好的辦法，如果梅亭答應離婚，那她受到的傷害也許會小得多。

　　劉濤看了看錶，快到下班時間了，他心事重重地朝梅亭單位趕去。

　　〈四〉如夢初醒

　　梅亭不僅長得漂亮，而且家庭顯赫，父母都是離休高幹，她本人在財政局上班，而丈夫王立品，更是市醫院裡最年輕的副院長。如果要說還有什麼不如意的事情，那只有一件：結婚快四年了，她跟王立品一直沒能有個孩子，眼看着快滿二十八了，作為女人，她着實有些擔憂。

　　這天，梅亭正上班時，電話響了，剛拿起話筒，裡面一個男人的聲音就急急地響起來：“梅亭是吧？我是劉濤，你現在馬上來醫院一趟。”

　　劉濤是市醫院的外科大夫，跟梅亭從小一塊長大，從幼兒園到高中一直同學。聽他語氣很急促，梅亭有點緊張了：“什麼事呀？你說清楚呀。”

　　“快來吧，來了再講，快點！”話剛說完，劉濤就掛了電話。

　　梅亭胡亂收拾了一下桌子，假也沒請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門。趕到醫院時，沒看到劉濤，卻意外地發現老院長正在等她，梅亭的心一下懸了起來，本能地感覺到出了大事。

　　老院長站起來：“小梅呀，來來先坐下。是這麼回事，王立品剛剛出了點意外，有人酒後駕車撞了他，不過你別緊張，劉濤正在手術室里，已經傳出話來，說沒什麼大問題。”

　　一個小時后，王立品從手術室出來，被安置在一個病室里，這是間寬敞的單人病房，平時只接待級別很高的幹部，王立品是本院的副院長，自然可以享受這個待遇。看起來，他的傷勢還不算太重，沒上石膏，只在腳上和手上纏了些繃帶。病房裡的設施很完善，而且有專人看護，梅亭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王立品恢復得很快。這天晚上輪到劉濤值班，他跟王立品是一個醫學院畢業的，幾年前，劉濤剛分到醫院的時候，王立品正好升做院長助理，而現在，他倆一個是主管副院長，一個是外科里最好的醫生，平時關係還不錯。

　　見劉濤進來，王立品很客氣地讓護士出去一下，說要跟劉濤說點事情。

　　“什麼事呀王院長？”劉濤問。

　　“什麼院長院長的，我講多少回了，私底下叫我王哥嘛。也沒什麼事，我就想問問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快了快了，手和腳都是輕微骨折，應該是差不多了。幸好啊，車子是撞到你側身。”劉濤回答道。

　　“是啊，想起來也夠懸的，那可是輛越野車，前面還有個保險杠。對了劉濤，你說那天要是正面撞到我，結果會怎麼樣？”王立品若有所思地問。

　　“正面？那肯定慘了！”劉濤指着小腹說，“高度正好在這裡，弄不好就成太監了。”

　　王立品點點頭，又看了看門口，這才壓低聲音說：“兄弟，有個事情要讓你幫幫忙。”

　　“沒問題，儘管說！”劉濤一口答應。

　　王立品沉吟再三：“乾脆明說了吧，我想跟梅亭離婚，過兩天你告訴她，就說我這個部位受了正面撞擊，很嚴重。”王立品指着自己下身說。

　　劉濤大吃一驚：“離婚！你要跟梅亭離婚？”

　　王立品點點頭：“不瞞你說，我有這個想法很久了，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借口。”

　　“為什麼呀？你們，到底怎麼了？”劉濤忍不住問。

　　王立品坦白地說：“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你也知道我們結婚幾年了一直沒有小孩，我檢查過，原因在我這邊，是我沒有生育能力！”

　　劉濤驚訝地張大了嘴，他確實有些意外，王立品是醫院裡最有前途的年輕人，三十剛出頭就當上副院長，萬沒料到，叱吒風雲的王立品竟有這方面的問題。

　　沒容他多想，王立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兄弟，這件事情我對誰也沒說，梅亭也不知道。我仔細考慮過，梅亭是個很傳統的女人，知道后她肯定不會離婚的。劉濤，咱們都是男人，一個大男人連孩子都要不了，我也沒臉說啊！老弟，你跟她一個院子長大的，你也知道她一向喜歡小孩，還有她爸媽，幾年前就催着要抱孫子了。唉！總這樣拖着瞞着，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呀！”王立品長嘆一聲，神情黯然地垂下頭。

　　劉濤有點不知所措，作為男人，他當然理解王立品，可是要欺騙梅亭，他卻開不了口。

　　王立品看出劉濤在猶豫，又推心置腹地說：“兄弟，我知道你很為難，可是你要清楚，這一切都是為了梅亭好，你想想看，退一步說，我跟梅亭可以不要小孩，但她父母能答應嗎？梅亭可是獨生子女，這不是讓梅家斷了根嗎？我可以對不起梅亭，但不能對不住二老啊！”

　　劉濤還是不放心：“可是梅亭她，她能受得了嗎？”

　　王立品苦笑一聲：“我也知道她會很痛苦，可要換了是你，劉濤，你忍心這樣拖累她一輩子嗎？其實，比她更痛苦的是我呀！”

　　再三權衡之後，劉濤無奈地點了點頭。

　　〈五〉水落石出

　　幾天後，梅亭來找劉濤辦出院手續，這時候正是午餐時間，辦公室只有他們兩個人。

　　劉濤神情凝重地說：“有件事情要跟你說一下，你也知道，肇事的是輛越野車，車前面有個保險杠，因為高度的原因，保險杠正好撞在王院長的小腹下，所以……”

　　劉濤看了眼梅亭，見她沒明白過來，只好挑明了說：“王院長的生殖器受到了一定力量的撞擊，可能、有可能會影響性功能。”

　　梅亭愣住了，這幾乎是當頭一棒，她完全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可是，”梅亭臉一紅，“可是他小便的時候很正常呀。”

　　“損傷的是肌體中的海綿體，這並不會影響小便和外觀，只是在受到性刺激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

　　“那，是不是，很嚴重？”

　　“你最好要有思想準備，一般來說是很難恢復的。”

　　“他，真的沒有辦法了？”梅亭紅着眼睛問。

　　劉濤不敢正視梅亭，但口氣卻軟了一些：“當然，每個人都不一樣，這也不能十分肯定。”

　　沉默了片刻，梅亭忽然抬起頭：“劉濤，這件事情先不要告訴立品，他肯定受不了的，他才三十二歲呀！”

　　劉濤點點頭，他早料到梅亭會這樣做。其實對梅亭，劉濤比王立品更了解她，他們倆從小在一個院子里長大，劉濤的爸爸是市政府的司機，曾經也給梅亭的父親開過車，幾乎從幼兒園開始，劉濤就把梅亭當成保護對象，後來漸漸大了，梅亭又越長越漂亮，劉濤便有意識地疏遠梅亭，少年時候的劉濤，最怕別人說他一個司機家的小孩高攀人家高幹子女。後來，劉濤考上了醫學院，就在他畢業的那一年，梅亭做了王立品的新娘。

　　正當他倆各懷心思的時候，用過午餐的醫生陸續回來了，梅亭默不做聲地站起來，含淚而去。

　　出院后回到家裡，梅亭特意張羅了一桌飯菜，席間，她柔聲柔氣地說：“立品，劉濤說了，你的傷還沒完全恢復，我們先分房一段時間，好嗎？”

　　王立品沒說話，看了看臉頰微紅的梅亭，點點頭。

　　休息了一個禮拜，王立品就堅持上班了，梅亭很快發現，這以後王立品待在單位的時間越來越長，回家后也不願多說話，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這天下班回家，一開門梅亭就驚呆了，只見客廳的DVD開着，正在放一部色情片，而王立品則獃獃地愣在沙發上，見她回來，一揚手關了電視。梅亭驚訝地發現，王立品竟然淚流滿面。

　　“梅亭，我們離婚吧。”王立品背對着她，捂着臉說。

　　梅亭身子一顫：“為什麼？為什麼離婚？”

　　“別瞞我了梅亭！出院的時候我就懷疑過自己，這些天里，我又試過很多次，我、我真的不行了！我已經不是男人了！”王立品低聲哽咽道。

　　這一天終於來了！梅亭望着肩頭不住抖動的王立品，心情反而慢慢鎮定下來。她走過去挨着王立品坐下，細聲細語地說：“別這樣立品，你也是醫生，你應該知道呀，有些事情是需要時間的，慢慢恢復好嗎？”

　　“沒有用！梅亭，我清楚自己的情況，我這輩子肯定是不能生育了，還是離吧，你那麼喜歡孩子，你應該有個自己的孩子。”

　　提到孩子，梅亭心裡刺痛了一下，這幾年來，她曾不止一次地做夢，夢到自己也有個聰明漂亮的兒子。

　　“我不離！立品，你還年輕，肯定能恢復的，我等你。”梅亭堅決地說。

　　王立品忽然抬起頭：“那就半年，半年後我要是恢復不了，你一定要答應！我不想欠你太多，我不想活得太壓抑啊！”

　　梅亭哭着答應了，面對王立品的懇求，她無法拒絕。

　　第二天中午，正在值班的劉濤，意外地被梅亭約了出來，在離醫院不遠的一個茶樓里，梅亭單刀直入地問：“跟我講實話劉濤，立品他，他還能恢復嗎？”

　　劉濤沉默了一會兒，艱難地搖了搖頭。

　　“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真的不能生育了？”梅亭幾乎要哭出聲來。

　　“梅亭，你還是跟王立品離婚吧。”劉濤突然說。

　　梅亭詫異地看着劉濤：“你？你也叫我離婚？”

　　劉濤點點頭：“王立品不可能恢復了，你還年輕，有些事情應該理智一點。再說這件事情，王立品他遲早會知道的，對一個男人來說，你守在他身邊，這對他是一種折磨，他會比你更痛苦的。”

　　梅亭苦笑一聲，堅決地說：“立品他已經知道了，昨天還說要離婚，但是，我不會離！沒有小孩我們可以領養一個，如果立品總是為了小孩的事情內疚，我乾脆去做手術，這樣我們就平等了。”

　　“手術？什麼手術？”

　　“既然立品不能生育，那我也不用等了，我去做絕育手術，這樣我們就可以領養小孩了。”

　　劉濤大驚失色：“別這樣！千萬別這樣！你不能放棄做母親的權利，再說……”

　　“再說什麼？立品他，他還有希望？”梅亭眼裡閃出一絲亮光。

　　劉濤左右為難，只好無奈地點點頭：“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也許還可以通過其他治療，比如中醫針灸什麼，總而言之，你千萬別做傻事。”

　　看到梅亭答應了，劉濤這才放下心來。眼前的梅亭，真是讓他百感交集，如果說，年少的她是因為美麗而讓他心動，那今天，梅亭對感情的忠誠和執著，再一次讓他為之動容。

　　〈六〉希望重現

　　這天，剛查完病房，劉濤就被叫到王立品的辦公室。一見劉濤，王立品連忙拉他坐下：“老弟啊，透露一個好消息，今年我們醫院有兩個出國考察的指標，院里研究過了，你們普外科有一個。”王立品意味深長地說。

　　出國考察！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對於資歷淺的年輕醫生來說，出國幾個月就等於鍍上一層金，這對今後評職稱甚至提拔，都將是很重的法碼。劉濤正這樣想着，王立品突然問：“對了，前幾天梅亭找過你是吧？”

　　馬上，劉濤想起了那天對梅亭說的話，不禁有些不自在：“王院長，那天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那樣說，我真不是故意的。”

　　王立品起身踱了幾步，皺了皺眉頭：“老弟呀，我是費盡了心思，梅亭才答應半年後離婚，現在你這麼一說，她又有了希望，又開始到處尋醫問葯，這讓我很被動啊。其實她那天來找你，你一口咬定我不行了，她也就死心了嘛。”

　　“我說了，那天，我是告訴她你不行了，可梅亭她，她要去做絕育手術。”

　　“要做就讓她做嘛。”王立品脫口而出。

　　劉濤驚訝地看着王立品，一瞬間，王立品也覺察到了什麼，連忙接口道：“你要知道，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嘛，俗話講長痛不如短痛，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起心腸了。”

　　“對了王院長，你是什麼原因不能生育啊？”劉濤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大約是結婚後一年吧，我瞞着梅亭做了檢查，這才發現自己是死精。你也知道，這種該死的病看起來一切正常，可是想生個孩子，真比登天還難啊！”

　　正說到這裡，王立品的手機響了，剛聽了兩句，他就顯出几絲慌亂的神情，一邊聽一邊在紙上記了幾筆。打完電話后，劉濤識趣地起身告辭，王立品說老院長找他有急事，送劉濤出了辦公室。

　　回到住院樓，劉濤才想起一份化驗單忘在了王立品的辦公室，回去拿時，正好秘書在，劉濤打了個招呼推門進去，化驗單在桌上，劉濤走過去時，無意之中看到王立品記在紙上的字，原來是“12病室、28床、希望醫院”這幾個字。奇怪，希望醫院是兒童醫院呀！回想起剛才王立品的表情，一個疑問猛然蹦了出來。

　　劉濤佯作無事走出來，問秘書王院長去哪裡了，秘書說他開車出去了，好像是有急事。

　　王立品是有輛專車，平時他很少自己開，看來這次確有急事。劉濤覺得事情蹊蹺，於是匆匆回科里安排了一下，換上衣服來到街上。希望醫院在城市的另一端，當劉濤趕到醫院門口時，一眼就發現了王立品的那輛黑色桑塔納。

　　差不多等了有一個小時，才看見王立品匆匆忙忙地出來，四處望了望后，迅速開車離去了。劉濤從樹陰下出來，走進醫院來到12病房。他慢騰騰地經過門口掃了一眼，28床是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在打着點滴，旁邊有個年輕女人照看着，應該是他媽媽。

　　劉濤耐心地等在走廊上，當看到一個老太太從12病房出來時，他有意無意地跟上去。醫院是個奇怪的地方，各種各樣的人一到這裡，似乎都變得友善起來。老太太正提了一袋東西出醫院，看樣子也是來探望孫兒孫女的，劉濤是醫生，知道眼下正在流行一種流感，便就着這個事情跟老太太聊起來。

　　“對了，我剛才看到28床那個小孩病得可不輕，也是流感吧？”劉濤問。

　　“唉喲，你可說對了，造孽啊！那小孩進來的時候，燒得抽筋呢，他媽急得直哭。”

　　“怎麼沒見他爸爸，孩子都這樣了，他也不來看看？”劉濤試探着問。

　　“他爸來過了，剛剛才走的。男人啊，就是不會疼人，來了不到一個鐘頭，又走了，你說這工作再忙，也不能不管小孩呀。”老太太氣哼哼地說。

　　“哦，就是那個頭髮有點卷，穿件黑風衣的男人吧？”

　　“可不就是他！講話文縐縐的，像當了多大官似的。”

　　原來如此！送走老太太后，劉濤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他真是不敢想象，王立品竟會是這樣的人！怎麼辦？梅亭怎麼辦？自己怎麼辦？突然發現了這個陰謀，而且無意中又充當了幫凶，這讓劉濤又悔又恨。毫無疑問，王立品離婚的真正原因是另有新歡，可憐的梅亭，還在整天地為他尋醫問葯……想到這裡，劉濤一陣心酸，也許，將錯就錯是最好的辦法，如果梅亭答應離婚，那她受到的傷害也許會小得多。

　　劉濤看了看錶，快到下班時間了，他心事重重地朝梅亭單位趕去。

　　在財政局大門外，梅亭意外地看到劉濤。劉濤走過來：“有件事情想找你談談。”

　　“是立品的事吧？對了，是不是找到什麼新方子了？”梅亭滿懷希望地問。

　　劉濤含糊地應道：“這樣吧，幾句話也說不清楚，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在一個小餐館里，劉濤狠了狠心，說：“王立品找過我，他說你現在天天都在尋醫問葯，算了吧梅亭，你越這樣做，他就越痛苦。聽我一句勸，還是早點離吧，這對你們倆都是一種解脫。”

　　梅亭的眼神暗淡下來，盯着眼前的茶杯，咬着嘴唇沒說話。

　　劉濤急躁起來：“梅亭，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別說半年，就是十年二十年，王立品他也恢復不了！你何苦這樣糟蹋自己？沒有他你就活不了嗎？”

　　梅亭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你什麼意思嘛，每次都逼我？劉濤我告訴你，離不離婚是我跟王立品的事，不用你管！”

　　兩人沉默了一陣，劉濤嘆了口氣：“我不是要管你們的事情，我只是不忍心看你這個樣子，不管怎麼說，我們也算朋友吧，我真的是為了你好。”

　　梅亭也慢慢平靜下來：“你的心意我領了，也謝謝你告訴我實情。好了，以後的事情我自己來解決，你放心，我不會再找什麼藥方了。”

　　梅亭的話里似乎隱含着什麼，劉濤不放心地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梅亭沒回答，正低頭想着什麼，劉濤忽然說：“你答應過我不做傻事的！你又想着去絕育？”

　　“那你讓我怎麼辦？這個時候跟王立品離婚，我成什麼人了？我是這樣的人嗎？”梅亭抬頭說。

　　劉濤真是左右為難，他原本是來勸梅亭離婚的，可勸來勸去卻變成了這種結果。萬般無奈下，他只好坦言相告：“好吧，那我就老實告訴你，王立品他有外遇，而且還有個三歲的兒子。”

　　啊！梅亭大吃一驚，但馬上又明白過來：“劉濤，你這樣瞎編亂造，不覺得無聊嗎？”

　　劉濤嘆了口氣，把在兒童醫院看到的情況講了一遍，最後說：“你要還不相信，我們這就去一趟，我出來的時候小孩正在打點滴，你要是考慮好了，我們這就走。”

　　梅婷似乎相信了，從餐館出來后，她只感到身上一陣陣地發冷，她沒去兒童醫院，只想一個人好好想想，想清楚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梅亭提前下班來到菜場，選了個一斤左右的甲魚回到家裡，她細心地將甲魚剔去骨頭，再放入幾樣東西慢慢地燉。

　　下班后，王立品剛進門就聞到了香味，照例皺起眉頭：“唉呀，又是什麼東西，你天天這樣煩不煩呀？”

　　餐桌上，王立品勉強喝完了那碗湯，便起身回書房了。這段時間他們經常這樣，不僅沒話說，甚至在一起看電視的時間都很少。但是大約半個小時后，王立品卻穿戴整齊地走出書房。

　　“要出去？”梅亭問。

　　“是啊，出去一下，晚上有個應酬。”王立品似乎有點熱，抹了抹額上的汗。

　　幾分鐘后，梅亭的手機響了，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往車庫去了，肯定是要出去，你馬上下來吧。”

　　梅亭下樓后，快步走了十幾米，鑽進了路邊的一輛出租車裡。副駕駛座位上坐的正是劉濤，劉濤回頭問：“他吃了？”梅亭點點頭。沒錯，這一切全是精心準備好的，而幕後導演正是梅亭自己。這時，王立品的桑塔納悄無聲息地開過來，梅亭對司機說：“跟上去。”

　　穿過繁華的市中心，車子朝一片安靜的小區駛去。這時，已經觀察了很久的司機忍不住了，沒話找話地問劉濤：“搞偵察是吧？我們一天總要拉幾趟這樣的活。”

　　劉濤笑了笑沒吭聲，司機又從反光鏡里打量梅亭，梅亭突然出人意料地說：“不是偵察，是捉姦！你最好用點心，別讓他發現了。”

　　司機頓時來了精神：“不瞞你們說，我早就知道是捉姦，知道這一片什麼地方嗎？這叫華麗小區，在這裡租房子包二奶的多了。”正說話時，三十米開外的王立品放慢車速，沖門衛揮揮手後進去了。

　　出租車緊接着開過來，不料門衛走上前來伸手擋住，梅亭和劉濤頓時暗暗叫苦。這時，司機卻從車裡探出頭：“大劉，是我，我去接曾太太。”謝天謝地，原來他認識門衛。

　　進了小區后，桑塔納在一棟樓前停住，王立品走出來鎖好車門，匆匆上樓去了。這棟房子一共六層，糟糕的是，一樓到六樓都亮着燈，王立品究竟去了幾樓，誰也不知道。梅亭正跟劉濤琢磨時，司機回頭一笑：“想知道他在幾樓還不容易，看我的，你們睜大眼睛就行。”

　　司機下車來，走到樓前時沖梅亭劉濤使個眼色，徑直朝王立品的車子走去，馬上，桑塔納的報警器蜂鳴起來，梅亭瞪大眼睛，幾秒鐘后，王立品的頭從四樓窗戶里伸出來，旁邊，還站着個抱小孩的年輕女人。

　　“就是她！我在醫院看到的就是這個女人。”劉濤肯定地說。

　　事實擺在眼前，梅亭最後的一絲幻想被擊得粉碎，她恍恍惚惚地閉上眼睛，結婚四年的生活就像個夢，現在夢醒了，她一下陷入了深深地失落之中。司機回來后，出租車掉頭往回開，街上依然車水馬龍，可梅亭卻一直在想着什麼，快到家時，她忽然說：“劉濤，你跟我上去一下，有樣東西給你看。”

　　劉濤是第一次來梅亭家，剛坐下，梅亭就從抽屜里拿出一瓶藥片：“王立品說我內分泌不正常，這種葯我吃了快四年了，你看看。”

　　劉濤接過瓶子，這是一種調節內分泌的葯，在醫院經常看得到，可是，當他倒出幾片放在手上時，卻失聲叫了起來：“不對！藥片的劑量不對，肯定有人換了！”

　　梅亭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

　　第二天一早，梅亭在辦公室接到了劉濤的電話，劉濤的聲音有點異樣：“梅亭，我找藥劑師檢驗過了，這是一種避孕藥，你趕快停掉，這葯的副作用很大！”

　　放下電話，梅亭一下子臉色煞白，六神無主地坐在椅子上。

　　不知過了多久，梅亭漸漸清醒過來，看來，這不僅是一個早有預謀的騙局，而且這個騙局，從結婚的第一天就已經開始了……想到這裡，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王立品為什麼要這樣？這裡面到底有什麼陰謀？

　　梅亭一刻也坐不住了，她請了假，下樓叫了出租車匆匆向華麗小區駛去。

　　華麗小區的大門外有家茶樓，梅亭坐在一個靠窗的地方，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進出的人，她不知道能不能碰上那個女人，但本能驅使她來到這裡。真是老天有眼！不久，那女人真的從小區里走出來，梅亭毫不猶豫地迎上前去。

　　“你好，我是王立品的朋友，我們能談談嗎？”

　　“朋友？”女人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梅亭。

　　“乾脆直說吧，王立品是我丈夫，你們的事我知道了，我不想吵，但總要有個解決的辦法，是嗎？”梅亭直視着女人的眼睛說。

　　女人頓時有些慌亂：“那、那好吧。對了，你來找我，王立品知道嗎？”

　　“不知道，跟他我已經沒話可說了，去茶樓吧。”梅亭簡短地說。

　　茶樓里很安靜，梅亭首先打破沉默：“你兒子三歲了吧？在上幼兒園是嗎？”

　　女人警覺地看着梅亭：“這事跟他無關，他不姓王，他跟我姓。”

　　梅亭苦笑一聲：“你別誤會，我不是來找你算賬的，更不會為難孩子。王立品沒跟你說嗎，我一向喜歡小孩，尤其是男孩。對了，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梅姐，你呢，怎麼稱呼你？”

　　“亞萍，叫我亞萍好了。”

　　“那好亞萍，坦率地說，王立品肯定向你保證過離婚吧，他說多久？半年是嗎？”

　　亞萍詫異地看了眼梅亭：“對，他說半年後肯定會離。”

　　“你聽好了，我可以答應你們，甚至用不了半年，半個月就行了！但是，這件事情我必須要弄清楚，你們是什麼時候好上的？真不錯，王立品真是個好演員，這麼多年來，他瞞得滴水不漏。”

　　梅亭的話讓亞萍心裡一喜，她雖然不敢相信，但還是坦坦白白地說：“其實，我認識王立品比你早得多，那時他剛從醫學院畢業，我們也算是一見鍾情，可後來你出現了，你的家庭背景吸引了他，你知道嗎，他那時候做夢都想當官，所以，你能輕而易舉地替代我。但是這麼多年了，王立品真正愛的是我，我理解他，為了他我什麼事情都可以做。”

　　“你真這麼愛他？”梅亭不動聲色地問。

　　“是的！如果沒有孩子，我可以一輩子做他的情人。其實，王立品並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他每個禮拜都要去幼兒園接送孩子幾次，他最怕孩子受了委屈，最怕別人知道孩子沒有爸爸。”說到這裡，亞萍不由得紅了眼睛。

　　沉默了一會兒，梅亭的手機響了，起身接完電話后她對亞萍說：“這樣好吧，現在我要去華天賓館開個會，你要有時間我們接着聊，中午十二點，我在華天賓館茶餐廳等你。”

　　見亞萍有些猶豫，梅亭爽快地說：“你放心，答應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我說過我喜歡孩子，就算是為了孩子，我也會儘快跟王立品離婚的。”

　　“謝謝你！”亞萍很感動，甚至想叫聲“梅姐”，但張了張嘴沒叫出來。

　　十二點差幾分，亞萍準時來到茶餐廳，梅亭正在等她，這一次，兩個人都少了很多戒心，交談中，甚至有一種坦誠的味道。

　　梅亭感慨地說：“你們其實用不着利用我的，老院長雖然跟我爸是朋友，但決不會僅僅為了這點關係就提拔王立品，你不知道，老院長自己也是從山裡出來的，他經常說，山裡的孩子能吃苦、有韌性，他正是看中了王立品的這兩點。”

　　亞萍說：“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們對不起你，我從來沒有催過他離婚，我知道王立品的意思，他也在等機會，他也不想讓你太難過。真的！”

　　正說話時，梅亭的眼睛忽然一亮，臉上浮起怪異的笑容。亞萍轉身一看，頓時驚得叫出聲來，只見餐廳門口，老院長、劉濤和王立品正從外面走進來。王立品看到她們，驟然停住腳步，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梅亭將三人迎到茶桌前，老院長還蒙在鼓裡：“小梅呀，來找立品是吧？我們剛剛散會，吃點東西還要接着開呢。”

　　梅亭微微一笑，盯着王立品說：“老院長是我們的證婚人，你還經常講，他也是你最尊敬的老人，那好，今天你當面說說，你跟亞萍是什麼關係？結婚四年來，你都做了些什麼？”王立品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突然出現的場面，讓他不知所措。這時，亞萍終於醒悟過來，她怒視着梅亭：“原來，你是把我騙到這裡來的，你卑鄙！”

　　梅亭冷笑一聲：“我卑鄙？你們倆瞞了我整整四年！你們的孩子都三歲大了，卑鄙的是你們！”

　　老院長回過頭：“王立品，這、這都是真的？”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最鍾愛的下屬。

　　“我……這……”王立品張口結舌，慌亂之中左看右看，忽然觸到了亞萍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垂下了頭。

　　“你簡直、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老院長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時，手指也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梅亭沒有食言，一個月後，她跟王立品離了婚。再過了一個月，王立品主動申請，調到了一個縣城醫院做副院長。

　　二十八歲的梅亭，又開始了獨自一人的生活，不久后她病了一次，住進了劉濤的病室。劉濤無微不至的關心，雖然讓她很感激，但此時的她變了很多，不僅沉默寡言，而且刻意地與所有人保持着距離，特別是劉濤，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幾個月後的一天，劉濤打電話告訴梅亭，說他即將赴德國考察，走之前想見梅亭一面。

　　幾個月不見，梅亭憔悴多了，原本紅潤的臉也蒼白了。劉濤鼓起勇氣問：“梅亭，你能不能接受我？我會對你好的！”

　　幾乎是不假思索，梅亭飛快地搖搖頭。

　　劉濤紅着臉說：“我知道自己沒什麼本事，再過十年也只能是個普通醫生，可是，我會對你好的，我保證！”

　　“不是這個意思，”梅亭看了眼劉濤，“我只是不敢再相信什麼了，一個人雖然孤單些，但至少不會再被欺騙了，這樣也挺好的。”

　　“梅亭，你真的認為我也會欺騙你？”

　　“我不知道，當初，王立品也講過很多誓言。也許，對你們男人來說，事業才永遠是最重要的。對了劉濤，忘了恭喜你了，出國考察可是件大喜事，祝賀你！”梅亭強笑着說。

　　“我爭取這個名額，只是為了提高醫術，從沒想過別的什麼。”

　　梅亭思索了片刻：“劉濤，有些話我本不想說的，今天既然提起這事，我也不妨告訴你。王立品走的時候曾經說起過你，他說，你幫着他勸我離婚，為的就是這個出國名額，這是你們之間的一個交易，是嗎？”

　　“不是這樣的，我跟你一樣，也被王立品騙了！”劉濤急急地說。

　　“就這麼簡單？”梅亭目光炯炯地看着劉濤，“你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我去過一次交警隊，那起交通事故中，越野車只是撞到了王立品的側身，而且撞得並不重，但你卻告訴我他失去了生育能力，這難道不是你們串通好的嗎？這難道不算是騙我嗎？”

　　劉濤百口莫辯，他後悔隱瞞了這段實情，憋了好半天，他才無可奈何地說：“不管你怎麼想，從頭到尾，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對得起良心！”

　　“那好，現在如果讓你放棄出國名額，你答應嗎？”梅亭突然話鋒一轉。

　　“我、我不能放棄，這機會太難得了。”劉濤漲紅了臉。

　　梅亭不再開口了，事實又一次證明，在事業和愛情面前，男人永遠會選擇前者。

　　幾天後，劉濤坐上了開往德國的班機。可是，幾乎就在他離開國境的同時，一封特快專遞被送到梅亭手裡，拆開后，裡面有劉濤的一封信：

　　梅亭：

　　請你相信我，我不善表達，但我確實是真心對你的。你已經受過一次傷害，我決不會讓你再次受傷，我保證！

　　有件事情一直不忍親口說，只好寫在這張紙上。還記得你吃了近四年的那種避孕藥嗎？上次，你住院檢查后我才發現，因為這種葯的副作用很大，你已經完全失去生育能力了。我再三考慮過，當初，你為了愛情可以去做絕育，我為什麼就不能呢？梅亭，我不是一時衝動，等我半年時間，回來后我們就去領養一個孩子，今後的日子裡，我會與你相伴到老的。

　　信封裡面還有一張單子，正是一個月前，劉濤做了絕育手術的證明。

　　梅亭的眼淚涌了出來，一滴滴地落到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