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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鳥兒

手機:M版  分類:江湖柔情  編輯:得得9

  朱振安遠遠地跟在吳大偉身後。長長的衚衕里,吳大偉和一個衣着暴露的女孩說著什麼,女孩不住地點頭。女孩靠他很近,吳大偉往她手裡塞了些什麼。朱振安感到迷惑,他認識那個女孩,她叫於容,是個賣淫女,還吸毒。上次被抓是吳大偉保了她出來。難道兩人之間有瓜葛?

  吳大偉50多歲,是朱振安的搭檔。朱振安三個月前從外地調來,本想在新單位大展拳腳,可和吳大偉做搭檔后卻越來越失望。吳大偉酗酒,起初他還勸吳大偉,可吳大偉對他的話根本置之不理。據同事講吳大偉在警局幹了20年,妻子在10年前去世了,唯一的兒子在美國,跟他關係很僵。吳大偉在妻子死後曾酗酒,後來戒了,不知什麼原因,三個月前他又開戒了。

  朱振安緩緩地轉過身,他絕不能再和吳大偉在一起。吳大偉還要5年才退休,難道讓他跟這樣一個人浪費5年時間?

  第二天一上班,朱振安就找到了隊長,要求換搭檔。隊長問為什麼?朱振安說不喜歡吳大偉的做事方式,而且,他忍受不了他滿嘴的酒氣。隊長焦躁地朝他揮揮手說:“現在你還有心思要求換搭檔?案子呢?交到你手裡的案子有沒有頭緒?”

  朱振安怏怏不樂地回去。相隔三個月,連續發生兩起命案。一個吸毒女,一個身份曖昧的髮廊妹,接觸人群廣泛,可疑人能列出幾百人。更離奇的是,兩人一個死在城東公園的假山,一個死在城西的小樹林,死者的身上,都有一隻帶血的鳥兒,鳥兒被扭斷了脖子。很明顯,這是一個人乾的。

  下了班,吳大偉到附近的小酒館喝酒。他早已是這酒館的常客,也有了固定的酒友,張旺林。張旺林腿腳不便,坐着輪椅。5年前,他的妻子自殺,他就和酒結了緣,每天出入這兒的小酒館。但他比吳大偉節制,每次都不會喝醉,他說自己醉了輪椅就進不了家,他可不想這樣。

  吳大偉坐到張旺林對面,要了一瓶老白乾,一碟花生米。張旺林已經喝了兩杯,看着吳大偉的臉說:“你最近遇到了晦氣。”

  吳大偉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說是,有兩個案子毫無頭緒。張旺林仰起臉,說現在天罡地煞有復活之象,所以命案才會這麼多。吳大偉沒理會張旺林,他一向神神道道的,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研究風水、周易、奇門遁甲,還說能讓人起死回生。吳大偉雖然總是耐心地聽,心裡卻不以為然。但從張旺林的講述中,吳大偉竟也獲得了不少周易的知識。

  兩人喝完瓶里的酒,吳大偉推着張旺林回家。張旺林嘴裡絮叨着陰陽魚、天干地支,吳大偉一言不發。走到張旺林家門口的巷子,吳大偉向他道別。張旺林拐進了家,突然又倒回來,沖吳大偉揮一下手。吳大偉忍不住笑了,這真是個老頑童。

  吳大偉回到家,躺到床上,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一張女人被殺的照片正對着他,女人滿身鮮血,胸前放着一隻被扭斷脖子的鳥兒。吳大偉一直看着,不知過了多久,睡著了。

  第二天一上班,朱振安就被隊長叫了進去。隊長說昨晚又發生一起命案,他打朱振安的電話,卻關機;找吳大偉,電話無人接聽。朱振安急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手機關機了。他搖搖頭,沒記得自己關手機,難道是不小心碰到了關機鍵?

  兩人正說著,吳大偉進來了。他遲到半小時,額頭裹着厚厚的紗布。隊長問他怎麼了?吳大偉搖搖頭,說下樓時突然跌倒了,碰破了額頭。隊長問他的手機呢?吳大偉說丟了。隊長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吳大偉在警局比他資格還老。

  這次命案發生在城南環城河邊,和以前兩次作案手法一樣,胸口插着匕首,身上放着一隻沾滿鮮血的鳥兒。撩開死者臉上的白單子,吳大偉和朱振安都大吃一驚,死的居然是於容。朱振安看着吳大偉,吳大偉的手不自覺地顫抖,突然轉過身向門外走去。一出門,吳大偉就哆嗦着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藥片,放進嘴裡咽了下去。

  天陰着,吳大偉倚在牆邊,神色獃滯。朱振安出來,冷冷地問:“你是不是覺得很可惜?她和別的賣淫女有什麼不同嗎?”

  “她改了,現在已經不賣淫,也戒了毒。她在鎮子上的服裝廠上班。”吳大偉說。

  朱振安冷笑:“這是你查到的?據我所知,她的確改了,可那是因為她傍上了大款。那個男人是服裝廠的老闆。”

  吳大偉轉過身,一把揪住了朱振安的衣領子,憤怒地看着他。朱振安一言不發,神色卻是挑釁。吳大偉盯了他幾秒鐘,鬆開手,徑自離開。

  看着吳大偉的背影,朱振安突然想起,吳大偉的手機真丟了?他額角的傷,會不會和於容的死有關?吳大偉和她接近,想從她那裡得到什麼?

  朱振安打電話給同事小趙,讓他暗地裡查一下吳大偉早晨在哪兒包紮的傷口。然後,他再次來到案發現場。死者被拖進了河邊的草叢,大概死於深夜12點,和以前兩個死者幾乎是同一時間遇害。朱振安在草叢中翻找着,突然,他看到泥土中露出半截匕首。朱振安走過去,扒開四周的土,將匕首小心翼翼地撥出來。他驚呆了,匕首是吳大偉的,上面還刻着他的名字。這是不是兇器?為什麼會埋進土裡?

  小趙打了電話來,說在市醫院查到了吳大偉的病歷,吳大偉早晨去包紮過傷口,額角是被刀或其他利器劃破的。合上電話,朱振安點點頭。

  回到警局,朱振安直接找到了局長。聽完朱振安的彙報,局長緊緊皺着眉,說吳大偉在警局待了20年,立功4次,破案無數起,怎麼會是兇手?那柄匕首也許是有人偷竊,或故意栽贓。沒有足夠的證據,他不相信是吳大偉乾的。

  從局長辦公室出來,朱振安暗下決心,他一定會拿到證據。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吳大偉和凶殺案一定脫不了干係。

  一晃10天過去了,吳大偉在調查案子,朱振安在調查吳大偉。吳大偉的妻子10年前去世,當時吳大偉正領導一次打黑行動,綁匪綁架了吳大偉的妻子,叫囂着要他的人頭來換。當夜,吳大偉的妻子撞牆自盡。因為這件事,兒子一直遷怒於父親,三年後自作主張考GRE去了美國,很少和吳大偉聯繫。合上卷宗,朱振安沉思,如果兇手真的是吳大偉,那他為什麼這麼做?因為妻子自盡而精神扭曲?

  天黑下來,朱振安開車回家。走到半路,他又折了回來,遠遠地停在一幢樓的後面。在車裡,仰起頭就能看到吳大偉家的窗口。

  樓頂漸漸亮起了燈光,朱振安看到了吳大偉的身影,他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朱振安舉起望遠鏡,看到吳大偉走走停停,一會兒坐到了桌前,頭一直低着,似乎在看什麼。

  朱振安舉着望遠鏡,手漸漸酸麻。吳大偉在幹什麼?他放下望遠鏡,甩甩手臂,沉思片刻再抬起頭,吳大偉突然不見了。

  朱振安焦急地將望遠鏡對準各個方位。過了幾分鐘,吳大偉又出現了,他穿上外套,關了燈,似乎要出門。朱振安的心怦怦跳着,他要去哪兒?

  一刻鐘后,朱振安悄悄轉到樓前。單元門口的防盜門開着,他按按吳大偉家的門鈴,半晌,無人應答。朱振安上樓,敲敲吳大偉的家門,無人。朱振安拿出一個鐵絲,輕輕捅了幾下,門開了。屋子裡黑着燈,朱振安從口袋裡掏出手電筒,徑自進了吳大偉的卧室。手電光晃着,朱振安大吃一驚。屋子裡的牆上,天花板上,到處都是兇案的照片,一個又一個被害的女孩,一隻又一隻血鳥兒,十分恐怖。他晃向陽台,上面有一隻鳥籠,空蕩蕩的。朱振安不由地打個寒戰。呆立片刻,他輕輕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抽屜最上層有一小包白色粉面。朱振安打開看了一眼,是毒品。難道吳大偉吸毒成癮,怕暴露自己身份,所以才殺了她們?

  朱振安記得剛剛吳大偉在書桌前站了很久,於是走過去仔細看。桌上放着一張地圖,在雙風山公墓處,畫著一個大大的紅圈,6月23日,下一個女孩。

  朱振安看看牆上的日曆,今天就是23日。吳大偉要在今晚動手?朱振安急忙下樓,他摸出手機,正要向局裡彙報,卻發現手機關機了。再打開,手機顯示沒電了。朱振安把手機狠狠地摔到座位上,看看錶,已經11點,兇手會在12點左右動手,他開車到雙風山需要40分鐘。沒有時間了,他必須阻止吳大偉。朱振安的腦子急速地轉着,開車向雙風山急馳而去。

  雙風山公墓墓群不大,因為山低矮,可做公墓的地方不多。朱振安在山下停了車,一手拿着手電筒,一手拿着手槍,沿着台階急匆匆往上走。沒走出多遠,他突然聽到微弱的呻吟聲。循着聲音過去,朱振安發現一個女孩倒在墓碑前,渾身是血。朱振安看到女孩的胸口被衣服纏着,可鮮血還在慢慢滲出來。朱振安站起身,緊張地察看四周。突然,他發現遠處的草叢中有人在急奔。朱振安追過去,叫他停下來,可前面的人似乎根本沒聽到他的話。朱振安緊張地喘着粗氣,抬手就是一槍。手電光下,中槍的人回過頭,朱振安看清了,那是吳大偉的臉。吳大偉趔趄一下,突然轉過頭,向前連開三槍。

  朱振安愣了一下,奔上前。吳大偉一手捂住腿,聲音顫抖着說:“兇手被我打中了,在,在前面。”

  朱振安疑惑地向前搜索,果然,前邊有人一瘸一拐地跑進了小樹林。朱振安晃着手電筒,向天鳴槍,前面的人停下了,緩緩地轉過臉。是張旺林,吳大偉的酒友。

  吳大偉和女孩被迅速送到了醫院。張旺林承認了他殺害三個女孩的犯罪事實,他打算殺第四個時,被吳大偉發現了。

  朱振安不敢相信,他一直懷疑吳大偉,怎麼兇手會是張旺林?他為什麼要裝成殘疾人?張旺林獃獃地看着牆,說他想叫妻子活過來,他差點兒就成功了。他研究易經,研究奇門遁甲,研究冥術,經過3年的苦心鑽研,他終於得了要領。從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根據卦象,選中山、林、水、墓四個地點,然後從妻子死祭那天起,依照時間順序,180天,90天,60天,10天,各殺死一個女孩,用小鳥兒的魂魄來為妻子送信。他相信這四個人死後,妻子一定能活過來。為了掩人耳目,他裝成雙腿殘疾。而為了減少良心的不安,他選擇賣淫女和吸毒的女孩。他本來以為能夠實現自己的願望,可都怪自己這張嘴,居然在一次酒後對吳大偉說妻子就要復活了,需要最後一隻小鳥兒去報信。

  警局的人陸續到了。朱振安找到醫生,問吳大偉是否有生命危險。醫生搖頭,說有生命危險反而對他是件好事。朱振安不解,醫生說吳大偉已經是胰腺癌晚期,即使活下來,也活不過一個月,並且,現在的狀況,他已經是在飽受煎熬。難以忍受的疼痛,應該從三個月前就開始了。

  朱振安驚呆了。

  吳大偉清醒過來,他叫所有的人出去,只留下朱振安一個人。朱振安附下身,吳大偉聲音哆嗦着說:“我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所以開始酗酒。因為醫生不給開大劑量的嗎啡,所以我不得不讓於容給我買毒品。我不想躺在病床上,這比讓我死更難受。還有件事,因為不喜歡你,我故意把匕首留在了兇案現場,而額頭的傷,是我在疼痛難忍時自己劃破的。現在我知道,我做了許多錯事,我不應該戲弄你,而應該早點兒找出兇手。對不起。”說著,吳大偉突然拔出朱振安的配槍指住自己的頭。在朱振安呆愣的瞬間,槍響了。

  朱振安後退兩步,一下子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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