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繭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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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兒郎進本村學堂
大學長享快樂時光
轉眼到了秋天,六歲的孩子該上學前班了。當時的學前班叫育紅班。吳庄村的育紅班設在村子中間那個教課的女教師家裡。開學這天一大早,梅子和清荷、瑞菊、虎子、祿子、龍子一起,帶上父母早為他們準備好的書包本子,還有自製的小黑板,計數器等,跟着大人到了這位老師家。女老師姓夏,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和藹,但初來乍到,梅子還是有點怕老師。她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夏老師”,夏老師高興地答應着。夏老師把一幫孩子領進教室,並安排了座位,梅子坐在了前排,和一個叫許有清的個子不高眼睛不大的小男孩成為同桌。夏老師先給他們每人發了粉筆,教他們認識了a,o,e,並在各自的小黑板上練習了多遍之後,又教他們在計數器上認識了1,2,3。梅子專心地聽着,認真地學着,一點兒也不敢馬虎,因為夏老師說,馬虎是個可怕的東西,你一不小心,它會狠狠咬你一口哩,所以她十分認真。在這個小教室里,梅子除了學習外,又認識了很多同齡的孩子。除本村的永富、正謙、金桂之外,許庄、孟庄的小朋友也結識了幾個。因為他們離屬於他們應該去的學校遠,所以就近來到了這兒。許庄的銀鳳,彩蝶,孟庄的孟麗等都成了梅子的同學,當然還有同桌許有清了。
放學了,小傢伙們如同出籠的小鳥,飛一般向家中跑去。梅子發現那個許銀鳳很與眾不同。她特別安靜,別說跳啊,鬧啊,就是話也很少說。這個大眼睛的姑娘,白皙的面龐,瘦高的個頭,配上一束長發,很有點像小人書里的古代美女。梅子很快便喜歡上了她,因為從她身上梅子感受到了女孩子的文靜,柔美,同她在一起,就像炎炎夏日吹來的一陣清風,淡淡的,很舒服。
到了自家門口,梅子對還需要再往前走的銀鳳說:“我到家了。下午你如果來得早的話,記着喊我一聲。咱倆一起去上學。”銀鳳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噢,我們的大學長回來了,今天學的啥,給媽說一說。”剛回到家,五奶連忙出來迎接。在農村,只要一進入學校,那再小的孩子都可以被稱為“大學長”了,這裡面,或許更多的成分是長輩對晚輩那深深的期盼吧。
“我們有作業,一會兒我寫完后你看一看,就知道了。”梅子現在沒工夫同媽媽細講,她小心地掏出老師發的粉筆,認真地在小黑板上寫起來。“媽,早點做飯,下午我們還要上學,可別去晚了。”梅子督促着。
梅子寫完了老師布置的作業,哥哥栓子也從村南頭的大學校回來了,媽媽正好也做好了飯。一家人邊吃邊詢問着梅子第一天上午的在校情況。梅子興高采烈地講述着小學堂見聞,那樣新奇興奮又一本正經。哥哥栓子不住地撇嘴:“瞧你那樣兒,真是傻得可愛!”匆匆吃完飯,哥哥便走了,梅子也要走,媽媽說:“梅子,你們育紅班,不必要去那麼早,稍等一會兒吧。”“好。”梅子心想,順便等一下銀鳳,一會兒倆人一起去。梅子坐在屋前的小板凳上,把小黑板上老師布置的作業擦了重寫,寫了再擦。已經寫了好幾遍了,眼見祿子,龍子,清荷一個個都吃完飯從自家門前過去了,銀鳳還沒來。時候似乎不早了,梅子不敢再等了,背上小黑板和書包,拿上計數器,向夏老師家小跑而去,任書包、小黑板在屁股蛋上“咣當咣當”響,也顧不了了,只要別遲到就好。
她氣喘吁吁地趕到夏老師家。教室里已經坐有一半同學了。不過老師還沒進來,大家都在各干其事:有的小聲說著話,有的在寫夏老師放學時布置的作業,清荷在學畫畫,龍子祿子聚在一起玩知了。梅子看了看銀鳳的座位——沒人,她有點失望地坐下來。這時,同桌許有清來了,這個眼睛不大的傢伙和銀鳳是一個地方的,對,問問他!“許有清,銀鳳家離你家遠不遠啊?”“不遠,我們是一個門口的。”小有清邊掏書包邊回答。“你知道她為啥還沒來上學啊?”梅子又問。“她媽呀,老晚飯!”果其不然,直到預備后,銀鳳才來到學校,不過還好,沒遲到!梅子看了看銀鳳,正好銀鳳也在看梅子,兩個小夥伴相視一笑,開始認真上課了。
課上,梅子最聽老師的話,老師讓讀書她就大聲地讀,要寫字她就認真地寫,讓坐好她就把小手背到後面,端端正正地坐着,連頭都不動一下。有時許有清忍不住,想和梅子說幾句話,他剛把頭湊過來,梅子兩眼一瞪,並看看夏老師,那傢伙趕緊把頭縮回去,吐吐舌頭,不敢再說了。
雖然有清有時在課上做得不夠好,但課下他對梅子也真不錯:有時他會把自家種的桃啊梨啊拿來給梅子吃,有時會把不知在哪兒藏着的螞蚱啊,自製的“楝子槍”啊等玩意兒拿出來給梅子玩。有一次,他從夏老師家院子里的那棵小樹上捉到了一隻天牛,便拿過來給梅子看。看到天牛那黑乎乎張牙舞爪的樣子,梅子嚇得連連后縮。“沒事,梅子。我已經把這傢伙的牙掰掉了。你看,它的嘴上已經沒東西了。”梅子仔細一看,真的,天牛那最厲害的武器——又黑又尖的牙齒已不見了,嘴下邊光禿禿的。“給,你玩。”小有清說著把天牛遞過來。“我還是不敢拿,它太嚇人了!”梅子邊甩兩手,邊往後藏。“那你就捏着它的兩隻角吧,這兒離它的身子遠。”在小同桌的不斷鼓勵下,梅子終於鼓起了勇氣,伸出胖乎乎的兩隻小手,小心地捏住了天牛那長長的兩隻角。天牛的身子被懸在半空中,任它怎麼掙扎也沒用。梅子不太害怕了,她捏着天牛的角,把天牛吊在半空中盪過來,盪過去。忽然她趁同桌不備,把天牛身子向他臉上盪過去。許有清一個躲閃不及,天牛翅膀便掃住了他的鼻子。許有清摸了摸鼻子,叫道:“好啊,梅子,你竟敢拿來嚇唬我,小心我再逮個有牙的,非咬你不可!”梅子“咯咯咯”地笑起來,周圍一群看熱鬧的也跟着鬨笑起來,他們邊笑邊往後退,害怕梅子把那看上去有點嚇人的傢伙晃到自己的臉上。
日子說快也真快,轉眼梅子在育紅班已經一個學期了。期末考試中,梅子、虎子等幾個同學都得了雙百分,受到了夏老師的表揚。過新年,五奶專門上街扯了一塊茄花紫“呢子”,給梅子做了一件新衣服,作為獎賞。
第二學期,梅子更是認真地學習,她很聽夏老師的話,在課上課下多次受到夏老師的表揚之後,梅子幾乎成了大家的榜樣。小夥伴有事沒事就圍着梅子玩。她呢,當然也很自豪哩。
這天下午放學回家,祿子和龍子、虎子把梅子還有瑞菊等幾個人拉到一個偏僻的地方說:“許庄那個彩蝶很是壞的,她來我們學校讀書就不說了,竟敢在背後說我們幾個的壞話!氣死我了,咱們得好好教訓她一頓!”
“不會吧,幹嘛她要說我們不好?”梅子說道。
“真的。你要不相信咱們一會兒擠住她問一問!”祿子氣憤地說。
“若是真的,打她一頓。不信我們這麼多人打不過她一個!”龍子舉起了小拳頭。
在彩蝶回家必經的一個偏僻處,幾個小夥伴打下了埋伏。果然,一會兒,扎着羊角辮的彩蝶興沖沖地走過來了。
“站住!”幾個人一齊沖了出來,擋住了整條小道。
“你們,你們幹什麼?”許彩蝶嚇得一個趔趄,連連後退了幾步。
“彩蝶,你是不是說我們的壞話了?”梅子來到前面,認真地問道。
“我沒有。”
“你就是說了。咋啦,現在你不敢承認了?”虎子用手指着她,“你再不承認,小心我們揍你一頓!”
幾個小男孩圍了上來。
“我沒有,我就沒有!”彩蝶看架勢不對,她邊回答邊往後躲着,然後出其不意,抓起身上背的那塊鐵制小黑板,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面掄了起來。
伴隨着“哐啷”一聲,小黑板砸在了最前邊的梅子的額頭上,梅子立即感覺到有股東西流了下來。她用手一抹,啊,紅堂堂的鮮血!她害怕了,也不知道額頭是不是真的疼,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許彩蝶一看大事不妙,趕緊提着黑板向相反方向逃跑了。這邊剛剛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幾個小傢伙一看,真的出事了,都嚇懵了。本想憑着人多勢眾嚇唬嚇唬對方,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倒把自己人弄傷了!大家也顧不上許彩蝶何去何從了,簇擁着“哇哇”直哭的梅子回到了家。
“怎麼了,梅子?”五奶看到梅子頭上的血跡,也着實嚇了一跳。她趕緊找來了一撮煙絲,摁在了流血的地方。止住了血,五奶也從幾個孩子的口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五奶批評道,“人家說什麼大不了的話了,值得你們這麼多人去問罪?明明是欺負人家嘛!梅子,你更不對,沒一點主見,跟着瞎起鬨!我看,這次挨打不虧!”梅子本以為媽媽會帶上她找到彩蝶家,沒想到反被媽教訓了一頓,又委屈得嚶嚶哭了起來。其他小朋友一看,受傷者反被訓斥,沒戲了,各自垂頭喪氣地回家去了。
第二天,梅子悻悻地來到學校。只見彩蝶一個人坐在角落裡,頭縮得很低,昔日那翹得高高的羊角辮也垂了下來,哪還敢張揚?梅子撅着小嘴兒,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她使勁把劉海兒往下捋捋,藉以掩蓋住傷口。不過這事哪能瞞得住大家啊,幾乎全班同學涌了上來:“梅子,咋回事?”“傷好了沒?還疼嗎?”其實小夥伴們的關心在其次,大家更想看一看梅子的額頭到底被打成了什麼樣。“沒事,沒事了!”梅子不高興地打發走了眾人,坐了下來。這時同桌許有清把頭伸過來,小眼睛瞪得圓圓的,有好奇,更有關心:“咋啦,梅子?”梅子沒搭理他。“明早我讓我媽煮個雞蛋給你。聽說雞蛋最養傷了。”“不要!”梅子不情願地回答。“沒事,我就說是我想吃。”第三天上午,小有清果然把一個圓溜溜的雞蛋塞到了梅子的手裡。
頭上的傷還沒好,梅子他們早已忘記了那場不愉快,仍像往常那樣,又玩得不亦樂乎。
“梅子,咱們明天去河邊玩吧。”周六下午放學,一群人剛走到家門口,清荷拉住了她。梅子想了想,說:“行!”“明兒上午,你去找我,不然我媽不讓我出去玩。我先回去了哦。”清荷交代完梅子,趕緊回家去了。
梅子匆匆從書包里掏出本子和筆,趕緊做起作業來。在地里幹活兒回來的大姐看見梅子認真地寫着作業,奇怪地問:“梅子,明天過星期,幹嘛這麼著急做作業啊?”“我們明天去河邊玩。”梅子頭也不抬,繼續寫着,終於在天擦黑前,把語文、數學兩門作業都做完了。
第二天吃着早飯,梅子問五奶:“媽,我一會兒出去玩,行不行?”“去哪兒?”“河邊。““行是行,就是別到危險地方。”五奶叮囑梅子。“嗯。”梅子點點頭。
清荷家就在他們經常玩耍的石井旁,梅子沿着小路來到了清荷家門口,遠遠看見清荷還在屋裡吃飯。清荷的父親因為幼時患病落下殘疾,走路一瘸一拐很不方便,因此清荷打小就沒少幫家裡幹活兒。“不知道三娘讓不讓清荷出去玩?我該怎麼喊清荷呢?”梅子有點為難了。“嗨!梅子來了,快進來!”還在猶豫着是否進清荷家的門,尖眼的清荷已經看見梅子,喊了起來。“梅子,吃完飯了?”三娘親切地問道。“嗯。”梅子點點頭。“媽,我想出去同梅子玩一會兒,行吧?”清荷放下碗,央求着媽媽。“出去玩可以,不過你得給鴨子剜點草吃。”三娘給清荷下達了任務。清荷撅起了小嘴,顯然極不情願,不過她還是找來小筐子和鏟子,和梅子一塊兒出了門。
兩個小夥伴向東邊的河堤上走去。她們剛爬上了高高的河堤,一陣河風便迎面吹來,有絲涼意,梅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們又沿着河堤跑下去,來到了長滿小草的葦叢邊。時值暮春,河堤旁,綠色幾乎要溢出來:地下嫩綠的是才發芽的小草,身邊青翠欲滴的是葦葉,遠處一團深綠的是樹林。此時,太陽已經升在空中,葦叢里灑下了一道一道金光。身邊的葦葉綠得發亮,地上的小草也青得刺眼。兩人鑽進了葦叢,準備給鴨子剜草吃。“清荷,什麼草最好?”梅子問道。“節節草。”清荷一面說,一面剜了一棵給梅子看。梅子一瞧,這種草不是圓圓的葉子,它的形狀有點像松針,不過比松針的節數多。它的根部最粗,每往上長一小節便明顯細一圈,幾節過後,大約小手掌高的末端便細如針尖了。梅子想,我以前在這兒玩怎麼從來沒發現過這種草啊,現在仔細一看,這草在葦叢里還真不少呢。它們一簇一簇地長着,高高低低,錯落有致,還真有點像學過的漢字“山”呢。梅子用小手往外拽着,本以為不容易薅掉,沒想到,輕輕一拔就出來了,原來這沙地,草根沒土裡那麼牢固。所以沒用太久工夫,兩人便把節節草裝滿了一小筐。
“咱們去河邊玩吧。”清荷把草筐放在一棵大樹旁的葦叢里,拉起梅子向東邊跑去。在河邊的樹林里,她們發現祿子狗子龍子也在這兒,梅子的同桌許有清也在。“虎子怎麼沒來啊?”清荷問道。“七伯給他買了兩本連環畫,人家正看得上癮呢,說什麼也不來。”龍子似乎有點不太高興地說。“你們在幹什麼?”梅子興奮地問道。“我們剛才在打鳥兒。”龍子舉起手中的彈弓晃了晃,有點喪氣地說,“不過這兒的鳥特別精,剛有點聲響,它們就飛了。半天了,一隻鳥兒也沒打着,反倒把這附近的都嚇跑了。”狗子拍着手大笑道:“祿子剛才想上樹掏鳥窩,結果還沒爬到一半,就摔下來了,那個屁股墩兒,摔得真叫瓷實!哈哈!”“胖狗子,你還看我笑話!有本事你上一個讓我看看!”祿子齜着牙,用手指着狗子恨恨地說。一句話,正中狗子的軟肋,他立即“哼”了一聲,耷拉下眼皮,不再嬉笑了。許有清看了看不遠處河邊的那艘木船,眨巴着小眼睛說:“咱們去撐船吧。你們看,現在沒人過河,‘瞎五伯’也回家了,咱們去撐一會兒玩玩吧。”大家一聽,很是新鮮,都很贊同,便一溜煙兒跑了過去。
白河水很美,但給河東河西的人們也帶來了不便。兩岸的人們要想通行,只有靠船了。雖然有時河面上也搭過一些簡易橋,但這類橋橋面不穩且不說,一到夏天漲大水,就被沖得無影無蹤了,因此這木船是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瞎五伯”的這艘木船不算小,能並排放上幾輛農村的拉車。它早上最忙,因為吳庄村的人愛到河東的小街去“趕集”,再加上還有別的來來往往的人,“瞎五伯”每天必須天不亮就起床,舉起船篙,渡過一船又一船早行的人。現在趕集人已經回來得差不多了,“瞎五伯”應該是回家吃飯了。於是幾個小傢伙高興地跳上了船,這個進船艙看究竟,那個站船頭去摸篙,個個像孫猴子找到了花果山水簾洞一樣,上躥下跳,那個樂啊,甭提了。不過興奮之餘,大家又有點緊張:這船,容易撐走嗎?
那長長的船篙通過船尾的圓孔插在了河底的泥沙里,船被牢牢地固定住了。“大家都坐好,我要開船了——”祿子吆喝着,竄到了船尾,準備拔篙。大家不敢亂蹦亂跳了,聚到船心,梅子與清荷趕緊坐了下來。只見祿子抱住船篙,左搖搖右晃晃,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勁終於拔出了篙。又長又沉的船篙,幾乎讓祿子失去了重心,他一個趔趄,幾乎被帶下水去。好在他身體靈活,趕緊隨着邁了幾步,才站穩了腳。喘了一口氣,他使勁把篙尖向水面下的泥沙中刺去,可畢竟力氣太小,根本不能憑藉篙的力量讓船移動。“狗子,快來幫忙!”狗子一聽,趕緊貓着腰走過去,他伸出雙手,緊緊抱住船篙,撅着屁股使出渾身的力氣向後用勁。終於,船有點動了,龍子也上去幫忙,在三個小夥伴的努力下,船算開了。他們再抬篙,下篙,船走了,但此時的大木船像一個醉漢,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往西,左扭右晃。急得清荷和梅子大叫:“往西!往西!”“別往西,往東!”。三個撐船的一會兒把篙下到船左邊,一會兒把篙下到船右邊,慌得手忙腳亂,累得滿頭大汗,但那船就是不按指定方向前進。“算了,你們在那頭撐,我下去推吧。”許有清似乎覺得自己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坐在船上不合適,便自告奮勇下河。“小心淹了你!”梅子提醒道。“不怕!我會游泳哩!”他有點自豪地說道。許有清讓祿子用船篙試探了一下水的深淺,脫下外衣,在船身中部跳了下去。雖然是個淺地方,但河水也到了小有清的小胸脯上,熱乎乎的小身體挨着那涼涼的河水,雞皮疙瘩出遍全身。“哎喲,水怪涼的!”他叫了起來,惹得全船的人都哈哈笑了起來。既然已經下來了,那就不能退縮了,小有清咬着牙,在船身中間賣力推着。另外三個也在船尾使勁地撐着,木船終於緩緩向河東岸駛去了。所有人都高興地叫了起來,陣陣歡笑聲像木船激起的那一圈圈水紋,不斷地蕩漾着。偶爾有一兩隻小燕子也來助個興,在他們頭頂劃過一道道美麗的弧線之後,隨即消失了。不過沒等他們高興多久,麻煩便來了。“怎麼,推不走了?”許有清在水中叫道。是啊,任他們幾個再怎麼用力,木船如同長在水裡一般,再也不肯動了。清荷和梅子來到船頭一看,白色的河沙依稀可見。原來他們不明確航線,船被擱淺了。“不好,船撐到沙里了!狗子別站在那頭了,快來這兒撐。許友清,掉頭!”清荷叫道。幾個人紛紛來到船頭,要把船調轉回去。可大木船任他們怎麼用力,是再也不肯動一下了。這大船停在河中可不是辦法,正左右為難的時候,遠傳來處聲音更把他們幾個嚇了一跳:“是哪幾個小東西把船撐走了?”原來是船主五伯來了,他在遠處看見木船停在河中,上面還有幾個毛孩子的身影在晃動,便吆喝起來。“不好,瞎五伯來了。一會兒肯定要嚷咱們,說不定還會到家裡告狀呢。”清荷害怕地說道。“那可咋辦?”梅子也慌了。“別慌,別慌!”水中的小友清壓着聲音說道,“瞎五伯眼睛不好,他看不清我們是誰。咱們趕緊下船跑了吧。這兒水淺,趕緊下來,我帶你們走吧。”“那把船撂在河裡也不行啊?”梅子說道。“管它呢,快跑吧,梅子!”小有清邊說邊抓起放在船沿的衣服,來到了水淺處。大家也不管那隻大木船了,趕緊脫了鞋挽起褲腿,“撲通撲通”跳下河,隨着許有清在河水裡向南邊跑去。在河道稍微拐彎的一個地方,幾個人終於避開了五伯的視野,上了岸。雖然河水只比膝蓋深了一點,但太慌張了,他們的褲子都濕了,甚至上衣也被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一個個活似在水中嬉戲后剛上岸的小鴨子。大家你瞧我,我瞧你,一邊笑着罵著,一邊擰着衣服上的水。待平靜了心情后,幾個人又站在了太陽下,一直等到老晌午衣服快晒乾了才溜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