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拙(小小說)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小景
說來蹊蹺,王大媽家隔壁那套一室一廳的房子閑着有些時日了,少說至少有兩三個月了吧?在這繁華地帶,房子奇缺的單位,這套房子無形中成了大家眼裡的香饃饃,誰都想扠一筷子。
到底誰有資格入住這套房子呢?茶餘飯後,眾說紛紜。有人說是楊書記的侄子,有人說是後勤部王部長的堂表叔,還有人說副老總的老相好……總之是那些有靠背山的人物。可傳來傳去,還是不見人來入住,卻傳出了一條爆炸性新聞,說是這套房子里鬧鬼,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水猴子精從窗戶的縫隙里鑽進來,舔舐熟睡的人溢出的口水,人的魂魄便會隨着水猴子精飄然而去,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嚴重者會走上不歸路。
此種說法似乎有根有據。N年前在車間開機床的王貴經常上晚晚班,那天上班沒多久便停電了,王貴迫不及待地跑回家,準備好好伺候家裡的小媳婦,還沒敲門便聽見房裡一陣“哎呦,哎呦”的呻吟聲,這呻吟是如此熟悉,只有小媳婦和他在一起嬉戲的的時候才有的聲音,王貴一陣眩暈,來不及多想,掏出鑰匙輕輕地打開門,藉著窗外從窗帘布縫隙里鑽進來的月光,看到了床上令人噁心的一幕,兩個狗男女赤身裸體在床上翻滾、呻吟……他的血直往腦門沖,真想操起菜刀剁掉那不知廉恥的狗男女,轉念一想,還是給彼此留下最後一點尊嚴吧!他輕掩房門,就當自己瞎了眼,什麼也沒看見,他就像秋風中那一片飄落的樹葉,一不小心跌落到了黑咕隆咚的深淵裡,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恨啊,羞啊,抽耳光自殘啊……在無人的角落裡糾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踉踉蹌蹌回到家,本想原諒小媳婦的一時衝動,好好過日子,迎接他的卻是小媳婦吊在窗台上的遺體。他哭啊,喊啊,悔啊,垂足頓胸啊……小媳婦冰涼的身體留給他的除了傷害,還有曾經在一起的美好時光!老實巴交的王貴本着家醜不可外揚的家訓,在廠長威逼利誘之下,收下了一筆不多不少的安葬費和安慰費,另外還給他安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保衛科科長,此事就這樣不聲不響的私了。王貴和廠長一致對外的口吻:小媳婦因多年不孕而得了抑鬱症,一時想不開自殺了。
廠長這鬼把戲能糊弄眼拙的其他人,卻糊弄不了住在隔壁的王大媽,她當年耳聰目明着呢!小媳婦出事前數天,深更半夜裡,王大媽數次聽見隔壁的後花園有貓發春的“喵喵”聲,在鄉下長大的王大媽豎起耳朵聽,總算聽出點貓膩來,不由的貓起身子,來到窗前,尋着月色,隱約看見平日里人模人樣的廠長那肥碩的身子正貓在一棵梧桐樹下裝模作樣地學貓叫。王大媽早有耳聞廠長好色的嗜好,立刻明白此公貓一定是來舔食隔壁小媳婦這塊令他垂涎已久的肉肉了,王大媽急中生智,故意使勁咳嗽:“哎呦,老伴啊,快起來,外面窸窸窣窣,好像有賊啊。”
“啊?進賊了?狗娘養的,在哪裡?”老伴一輩子最恨賊了,立馬爬起來操起菜刀欲往外闖。
王大媽只想嚇跑這隻嘴饞的野花貓,不想發生正面衝突,她不是沒想過後果,小兒子在此公貓的飯碗底下接飯吃,一旦揭穿野花貓的廬山真面目,難免會有“好”果子吃,有意無意的給他穿小鞋,以後的日子更難熬啊!這也算是普通老百姓情有可原的明哲保身吧?所以她一把拽住老伴,悄聲道:“算了,貓,賊,跑了,你這瘦不拉幾的,哪追的上那些吃冤枉的賊呢?嚇唬嚇唬就算了,最怕賊躲在暗處陷害你,賊喊捉賊就完了。”
“啊?真搞不懂你在嘀咕什麼。”老伴頭腦簡單,四肢也不發達,順從地放下菜刀繼續做他的周公夢。
誰曾想到數天後的這天晚上,王大媽得了重感冒,吃了幾粒廉價的感冒藥,一覺睡下去,和老伴“呼嚕”聲一唱一和,直到刺眼的太陽照到了窗檯睜開迷糊的雙眼。至於昨夜隔壁發生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們全都沒聽見,也沒看見。
“你,玩了我老婆,把她逼死了,我要和你拼了……”
“別,別激動!你老婆死與我無關,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吧!家醜不可外揚,這樣吧,你開個價,要多少錢,我盡能力給你!……”
一大清早卻聽到隔壁王貴和廠長的爭執聲,王大媽不由得豎起耳朵,貼着牆根細細聽來,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王大媽連忙扶着床沿爬起來,悄悄打開門,裝作外出買早點,從隔壁窗檯的縫隙里窺見了廠長跪在地上對着王貴磕頭,手裡拿着一疊數不清的鈔票……
王貴搬離了令他傷心的這處住宅。不久之後,公司花大價錢裝修一番,可謂富麗堂皇!與隔壁王大媽那破舊不堪的一室一廳相比,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公司對外美其名曰接待貴賓的臨時招待所,實則是公司領導打牌交際的場所。那些在白天人模人樣、趾高氣昂的領導,一到晚上就變的異常猥瑣,眼神里冒着綠光,和女下屬眉來眼去,在麻將桌底下咸豬手不安分的摸來摸去,浪蕩的嬉笑充斥着煙霧繚繞的房間……
也不知是哪位吃了豹子膽,寫了一封匿名信到公司總部,領導為了安撫民眾,不得不將這個淫窩給取締了。
王大媽多年的失眠病倒是不治而愈,只是她也想做老百姓的白日夢,為在公司工作十餘年的小兒子弄一套房子,所以有事沒事就放風出來,說哪晚哪晚聽見隔壁鬧鬼的聲音,還親眼看見一隻灰色的猴子精從隔壁窗檯鑽出來,眼裡冒着綠光,很是嚇人……
王大媽的小九九不能說陰險狡詐,誰叫他們一家全是工人階級呢?出此招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誰想冒着風險製造謠言呢?萬一傳到領導耳朵里,不找個由頭把她關十天半個月才怪呢!
王大媽每日里巴望着天上掉餡餅,躲在家裡暗自樂呵着:嘿嘿,這回看誰還敢搬進來。王大媽做着美夢,迎來了一個個陽光燦爛的早晨。
“嗚啊,嗚啊……”王大媽習慣每晚提個蛇皮袋出去撿拾廢品,一門心思想着積攢錢為小兒子買房子,行至家門口,卻聽到隔壁房子里傳出小娃娃的哭泣聲,王大媽心裡一陣發緊,該不會真鬧鬼了吧?她麻着膽子從窗檯的縫隙里窺見了一對夫婦抱着一個小娃娃灌藥,王大媽傻了!終於明白人家白天不敢搬進來,晚上神不知鬼不覺的搬進來了。唉,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有一點可以肯定,靠山過的硬。
王大媽眼見到手的鴨子飛了,房子沒戲了,好不鬱悶!撅着嘴巴,故意把門弄的咚咚響:“吵死了!”
“不好意思,孩子發燒呢!”隔壁的聲音很小,黃大媽倒是聽的一清二楚。
“哦!”王大媽不是不懂理,提着廢品窸窸窣窣進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大媽一夜未眠的熊貓眼瞟見了從窗外刺進來的陽光,她知道日子還得繼續,應該把心放寬,得和人家熟絡熟絡,都說遠親不如近鄰,也許今後有用的着的地方。
王大媽特意從那老掉牙的冰箱里尋出20個雞蛋,這雞蛋還是前幾個月鄉下的侄子送來的,原本送來100個,三個兒子各拿走了20個,老伴吃了20個,剩下的20個,王大媽捨不得吃,今兒個派上了用場,和隔壁交上了朋友。
王大媽一陣寒暄之後,終於弄明白,這對夫婦沒有任何靠山,老家在遙遠的河南,男的是來公司搞銷售的,女的當家庭主婦。
王大媽原本鬱結的心打開了,原來還有人更需要這套房子,最主要的是他們沒有靠山,這一點讓王大媽很是欣慰。
王大媽有事沒事總往隔壁家裡串門,有好菜吃給他們端過去一碗;孩子哭臉,把家務事丟到一邊,幫他們照看孩子……王大媽總覺得人家比自己還困難,是弱勢群體,更需要關照。
星期天是三個兒子回王大媽家團聚的日子,王大媽習慣性地端一碗雞湯到隔壁,小兒子一把奪過雞湯:“就你獻殷勤,拍馬屁,你知道人家背地裡怎麼說你不?你知道他們家什麼來路不?”
“怎麼了?人家困難啊,我拍什麼馬屁?鄰里之間不需要好好相處嗎?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隔壁鄰居都不打招呼,太沒人情味了!”王大媽這個大炮筒噼里啪啦一頓反駁,很是理直氣壯。
“娘老子喂,怎麼跟你說呢,我都覺得說不出口啊,你過來咯”,小兒子放下雞湯在王大媽耳邊嘀嘀咕咕,“畫鬍子,知道不?當今世道就是這樣,當官的不弄幾個情婦就顯得沒本事,人家是有靠山的,你去巴結什麼咯?說不定你前腳走,他們悄悄地將雞湯倒到廁所里。”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看他們一家很低調,很和睦!都來了個把月,也沒看見和哪個合不來。”王大媽死活不相信小兒子的話,因為她一貫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還要我怎麼跟你解釋呢?真是老古董!”小兒子望着固執的老娘,不得不將話說開,“你知道和這個漂亮媳婦住在一起的是誰嗎?憑你的智商一定想不到吧,她,弟弟。”
“啊?弟弟?”王大媽腦袋搖的像撥浪鼓,“這不亂套了嗎?”
“你知道什麼叫打掩護嗎?不信你去瞅瞅。”小兒子對着隔壁使眼色。
王大媽端着雞湯欲敲隔壁的門,習慣性地從窗檯縫隙里瞅見了一個肥碩的像貓一樣的背影,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數月後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陣刺耳的警笛鳴叫,好奇的人們看到穿着三角短褲的廠長貓着肥碩的腰,戴着冰冷的手銬從王大媽的隔壁出來,被推上了警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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