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殺人事件
手機:M版 分類:另類小說 編輯:pp958
坂田看不到未來,黑夜掐死了詩人。
——題記
一
張揚沒有留意果然眼中出現的那一絲恐懼,甚至都沒有看見果然嘴角的冷笑,他只是獃獃的看着平躺在大床上的高朋,心裡在想着高朋到底是怎麼死的。
高朋躺在床上,房間里很安靜甚至有點菊花的香味,這是一個令人迷醉的季節,花香飄浮在這個小城的上空久久纏繞不去,張揚記得上一次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也是在這樣的季節里。那天他從車站出來的時候還下着小雨,其時他還在車站門口的小賣部買了一包劣質的熊貓香煙,那個賣香煙的胖女人似乎看出了他是個外地人,眼裡充滿了歡笑。張揚沒有計較那包香煙的價格,他只是煩燥的撕開煙盒然後為自己點上了一支煙。他茫然的四處張望着,其實他什麼沒也沒注意看,他只是張望着,而他甚至都沒有注意他身邊的那個弱小的男孩在不停的打着咳嗽,終於當那支香煙燃燒至他的指尖的時候他聽到了男孩怯弱的聲音,“老闆,要住宿么?”張揚轉過頭打量了一下小男孩,他搖了搖頭,小男孩的眼神里充滿了失落感,顯然他對張揚的搖頭非常失望,然而他卻並沒有離開,仍是怯生生的看着張揚。於是張揚便說出了來到坂田后的第一句話,“我有個朋友叫高朋,他是這裡的一個詩人。”
高朋顯然意識到就要晚點了,他的那個好朋友已然到達了坂田,可是他卻依然還坐在窗前看着窗沿上那隻正在織網的蜘蛛,在這裡有一個重大的發現就要賦於他,他無法離開片刻,可是張揚怎麼辦?
果然知道高朋的記性已經越來越差,她知道高朋甚至都不會記得他曾經囑咐過她去接那個叫張揚的人,不過果然顯然沒有忘記高朋交給她的事,只是她卻不是十分願意在這樣的天氣里去接一個陌生(在這裡我們暫且稱張揚為陌生人)人,她害怕那個陌生人的到來會打亂她現在的生活,這是一件對她來說非常恐怖的事情。她討厭自己的生活被人打亂,可是她卻首先打亂了別人的生活。她在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闖進了高朋的房子里,她告訴高朋她丟失了一隻鞋子,而那隻鞋子又是她十分討厭的。其時高朋正坐在窗前看着窗沿的一隻蜘蛛在織網,高朋沒有因為果然的冒然出現而不快,他已經習慣了坂田人特有的衝動和鹵莽,自從那次他在樓下的理髮店裡發現一隻剛用過的避孕套擺在桌子上的時候他就知道坂田人是衝動的,甚至有一些太性急。
果然說她的那隻鞋子是高朋拿的,照她的話說就是在她的理髮店裡她居然發現一個進來的男人居然沒有理髮,只是呆立了一會就跑出去了。這是一件非常令她奇怪的事情,那天以後她的那隻鞋子就不見了,而當她發現那隻鞋子不見的時候正好看到高朋微笑,這足以引起她的憤怒,因為顯然高朋惡作劇的拿走了一隻她十分討厭的鞋子。果然不止一次的告訴高朋她十分討厭的鞋子被一個男人拿跑了,而那個男人卻常常饒有興趣的觀看一隻死了的蜘蛛織網,顯然死了的蜘蛛是不會織網的,可是那個男人卻也不止一次的告訴果然他看見有一隻蜘蛛一直在織着網,如同那永遠截不斷的風。那是一個令人迷醉的季節,果然闖進高朋的房子里的時候聞到了陣陣菊花香,其時高朋正坐在窗前看着窗沿的一隻蜘蛛,那隻蜘蛛在做什麼果然不知道,可是果然叫告訴高朋她丟失了一隻紅色的鞋子,而那隻鞋子恰好是她十分討厭的。
張揚見到過那隻讓果然十分討厭的鞋子,只是在哪見的張揚一下子卻是想不起來了,或許就是這樣一隻鞋子讓高朋莫明其妙的死去了,也或許不是。
張揚回憶起那天他從車站出來的情景時他想起了那個賣他香煙的胖女人,那個胖女人的胸部像所有的胖女人的胸部一樣臃腫,張揚差點把前一天吃的粉條吐了出來,他感覺有點頭暈,或許是剛才坐了很長時間的車的緣故。於是他點上了一支煙,他昏昏沉沉着以致於沒有聽見他身邊那個小男孩的咳嗽聲,然而他聽到了小男孩的說話,他不想說話,於是他搖了搖頭,可是小男孩可憐的眼神讓他說出了來到坂田后他說的第一句話,“我有個朋友叫高朋,他是這裡的一個詩人。”
高朋告訴果然他的窗台上有一隻蜘蛛在織網,那隻蜘蛛總是在醞釀著最大的能量,他相信總有一天那隻蜘蛛會織出一隻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網。
果然從背後抱住了高朋,她喃喃的說,不要在折磨自己了,不要在折磨自己了。
一絲冷笑爬上了高朋的臉頰,到底誰在折磨自己了。
二
高朋死了,坂田著名的詩人高朋死在了自己的房子里。高朋的死讓坂田這座小城一下子活躍了起來,小城的報紙,電視上反覆的講述着這樣一個事實,他們唯一的詩人死去了,而且居然是死在了他自己的家裡。一時間各種猜測紛紛揚揚,自殺還是他殺成為了坂田街頭巷尾議論最多的話題,而就在高朋死去的第二天一個陌生人來到了坂田,他叫張揚。
果然知道張揚遲早會來找高朋,這兩個人就像凹和凸這兩個字一樣相互作用着,他們誰也離不開誰,可是誰離開了誰也照樣能活。果然記得張揚第一次來坂田時的情景,那時正是菊花香滿城的季節,那天下午居然還下着小雨,天氣有些涼,而張揚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那天下午高朋沒有到車站去接張揚,果然知道高朋之所以沒有去完全是因為他又坐在窗前看那隻蜘蛛織網。她沒有責怪過高朋,在她看來高朋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道理,包括他日復一日的看着那隻蜘蛛織網。果然可以斷定窗台上那隻蜘蛛是死的,但她從來沒有接近過那隻蜘蛛,顯然那是高朋一個人獨自擁有的世界,果然也不可能觸及。
高朋想起要去接張揚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雨卻變得越來越大了,高朋想起身去開燈,可是他卻忘記了燈的開關在哪。這實在有點讓他憤怒了,他已經開始
懷疑自己的智商了,難道我已經弱智了?這個想法讓高朋自己大吃一驚,他撕扯着自己的頭髮,突然他有一種從窗口跳下去的衝動,是坂田特有的習性讓他產生了錯覺,這是一種奇特的習性,高朋突然呆住了,我在做什麼?我弱智了么?
張揚不能確定高朋會不會來接自己,因為他連自己是否已經到達了坂田都不能確定。坂田對於他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城市,陌生到放本地圖在他面前他都指不出坂田在哪個位置,可是就是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卻對他充滿了誘惑,他自以為是的坐車來到了這座城市。而這座城市卻讓他失望至極,這裡的車站居然連公共衛生間都沒有,這真是一個讓人難以忍受的事實。張揚再一次的見到了那個有着臃腫的胸部的胖女人,我需要方便,這是他對那個胖女人說的第一句話,他發誓以後將再也不會對這個女人
說半個字了。可是當他從小店的衛生間出來時他還是忍不住對那個胖女人多說了一個字,操!這個字胖女人沒有聽見,張揚可不敢把這個字給胖女人聽見了,他不怕胖女人找人揍他,他只是怕胖女人來一句,有種你就來操!
雨已經越下越大,似乎有下不完的意思了。張揚苦笑着又點上了一支煙,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小男孩又來到了他面前對着他咳嗽了起來,而且還問他要不要住宿。這讓
張揚迷惑了起來,似乎自己一直在重複着做一件事,而煙盒裡的煙也居然只少了一支,這確實令人費解。張揚突然發現自己來到的是一座怪異的城市,這個城市居然沒有公交車也沒有警車,他已經在車站門口站了大概有一個時辰了可是他卻沒有見着一輛公交車經過,連交警車都沒有。張揚皺起了眉頭,顯然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遇到的麻煩,他沒有高朋的地址沒有高朋的電話,他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待高朋來接他,可是如果高朋不來接他呢?他開始冒冷汗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涌了上來,高朋很可能是在捉弄他,要不然怎麼會這麼久還沒來接他呢?張揚越想越着急,越想越恐懼,他甚至都有坐車返回去的想法了。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果然,那個瘦小的女人。
果然一步一步的走向車站,手上的塑料傘顯然無法遮擋越下越大的雨,她的褲角早已濕了,而那紅色的拖鞋也在坂田的街上弄得面目全非。她的步伐很一致,她始終保持着一種前進的狀態,而她的神情一直木然,顯然她雖然在走路,但她的心裡卻在想着其它的事。這是一個讓人見了會心疼的女人,因為她是那樣的瘦小,彷彿隨時來一陣風就能把她刮跑,張揚就是在風雨交加的時候看到她的,而張揚看着她走向自己的時候心裡也是一陣發緊。張揚能肯定這個女人是來接自己的,他甚至已經開始要歡呼雀躍了,因為這個女人實在來得太及時了。
張揚沒有看見果然臉上流露出來的冷笑也沒有留意到她眼神中的恐懼,他只是獃獃的看着窗檯,他想從窗台上的蜘蛛身上找到高朋死去的真正原因,可是窗台上哪來的蜘蛛?哪有什麼蜘蛛網呢?那樣的一個小小的生命或許早已被下午的大風刮跑,亦或許這上面根本就沒有停留過任何生物,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高朋看到的東西又是什麼呢?
果然突然發現張揚的背影那麼的熟悉,她從背後抱住了張揚,不由喃喃的說,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一絲憂鬱爬入了張揚的眼中,到底誰在折磨自己了。
三
高朋曾在信中告訴張揚他曾經也很喜歡一個詩人,甚至有時候還會情不自禁的像張揚一樣給自己喜歡的詩人寫信,每當他看到那個詩人的一篇詩句而心中有所感悟的時候他就會寫上一封長長的信告訴那個詩人他所有的想法。雖然他知道那個詩人有可能看不到他的信,但是他內心的衝動卻總也沒有消退過,他記不得自己到底給那個詩人寫了多少封信后那個詩人終於給他回信了,從此他們便常常在信中交流着對詩的一些見解,他們相互欣賞,相互鼓勵,以致到最後就像凹和凸這兩個字一樣誰也離不開誰了,可是誰離開了誰都照樣能活。
張揚依然記得當他第一次來坂田時的情景,那天下午下着小雨,他在車站門口呆了一個時辰以後一個女人來接他了,那個女人就是果然。
張揚永遠也不會忘記第一次見高朋時的情景,那畫面在他的心裡存放着將永遠不會褪去。當果然告訴張揚面前的這道門後面就是高朋的住所的時候,張揚突然有一種錯覺,似乎面前這道門就是通往自由與天堂的必經之地,而他只要輕輕的一推心中的理想便能實現,可是他似乎又有了另一種錯覺,或許面前的這道門也同樣是通往束縛與地獄,只要一個不小心將落入萬劫不覆的境地。兩種錯覺在纏繞着他,而果然的輕輕一推卻把高朋推給了他。
其時高朋正坐在窗前看着窗沿的那隻蜘蛛織網,高朋已經對坂田人的這種衝動的習性已然見怪不怪了。只是他旁邊桌子上的一疊稿紙卻被風帶了起來,地板上已滿是揉捻了的稿紙,煙蒂和灰塵爬滿了桌面,一張大床上凌亂的被褥發出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張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果然卻悄然的下了樓,似乎一切都與她無關,而她似乎也有着自己要做的事在等待着她去做。
四
果然曾經很固執的認為她的那隻鞋子是高朋拿走的,而每當果然去質問高朋的時候高朋也不置可否,似乎他永遠也不想爭辯什麼,而當然這不爭辯的結果就是他必須得答應果然的要求,而果然的理由也很簡單。果然說既然你拿了我的鞋子那就證明你暗戀我,你暗戀我就是想我做你的女朋友,做你的女朋友就意味着要和你住一個房子,和你住一個房子就意味着和你同居,和你同居顯然就是要睡一張床,睡一張床上結果就必然要做愛,所以你拿我鞋子的目的就是和我做愛,我可以不追究你拿我鞋子的責任,我也可以和你做愛,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要求,而我的要求也很簡單,那就是以後你不寫詩的時候只屬於我。
高朋答應了果然的要求,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信守他對果然的諾言,而果然怎又不是明白高朋不可能只屬於她,就算在高朋不寫詩的時候也不可能是,高朋不屬於任何人,他只屬於詩。
張揚想要到坂田去見高朋的衝動在一個菊花飄香的季節里萌發了,誰也不能阻止一個滿懷期望的人,高朋就像他遠方的戀人一樣吸引着他,纏繞着他。張揚開始變得終日無所事事了,他想寫詩可是卻找不到靈感,於是在一個下午,也就是其時高朋正觀察蜘蛛織網的那個下午,張揚決定要到坂田去見那個他心目中最完美的詩人。他把他的這個決定寫信告訴了高朋,這個決定讓高朋很痛苦,也讓高朋有些許興奮,因為在高朋心裡張揚早已是另一個自己,當你知道要見到你自己的時候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
果然十分討厭的那隻鞋子沒有再找到,可是她的生活卻將要受到打擾,確切的說是她和高朋的生活將受到打擾,那種打擾是不可預知的,也是無法想像的。果然不止一次的告訴高朋窗台上的那隻蜘蛛已經死了,死蜘蛛永遠也織不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網。高朋卻一直確信那隻蜘蛛一直在編織着屬於蜘蛛自己的網,正如張揚一直在為自己編織着一個夢一樣。
張揚到達坂田的那天下午下起了大雨,街上已經行人稀少了,果然挽着張揚的手臂時心裡突然顫抖了一下,這情景依稀曾經出現過,果然記得那是她第一次挽高朋的手臂時所出現的感覺,這種感覺在此時出現讓她感到迷惘,讓她感到恐懼。這兩個男人居然給了她同樣的感覺,這實在是奇怪至極,她心裡突然就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那種恐懼感像烏雲一樣籠罩着她,使她久久不能安下心來,當她為張揚推開高朋的房門的時候她再也抵擋不住那前所未有的恐懼而倉惶而逃了。她在樓下弓着身子不停的嘔吐,把前一天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當她吐完以後她感覺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似的,她覺得自己如今只剩下一副空行囊,而這空架子上居然還被人插了一把刀,那麼到底這把刀又是誰插在她身上的呢?
張揚的生活沒有因為那次與高朋的見面而發生明顯的變化,他依然在另一個城市碌碌無為的生活着。可是高朋的生活卻因為張揚的出現而變得異常混亂起來,高朋從張揚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不想再對着自己的影子說話,不想再在自己的影子面前袒露胸懷,他變得異常的煩燥了,他把張揚寫來的信都交給了果然,然後讓果然自己處理。果然開始與張揚通信了,這在開始時高朋並不以為意,可是到後來他卻發現果然已經離不開張揚的信了,這就像那個時候果然離不開自己的雙手一樣。
高朋走上街去買鞋子的時候是在一個菊花飄香的下午,那天下午正好下着小雨,雨水打濕了他的褲角也弄髒了他的拖鞋,而這個時候他卻突然發現自己腳上穿着的正是一隻紅色的拖鞋,這正是果然天天尋找的那隻鞋子么?高朋突然感覺天旋地轉了,他突然就有了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鞋子從來沒有丟失過,可果然卻一直在尋找,而且她還口口聲聲的說是自己拿的,而現在這鞋子居然就在自己的腳上,可是這隻鞋子又到底是誰的呢?
後記:
在一個菊花飄香的季節,坂田發生了一件大事,一個詩人死去了,這個詩人的名字叫高朋,三天後詩人的情人也不知所蹤,我所要講述的正是關於詩人和他情人之間發生的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恰好被一隻躺在窗檯的蜘蛛看見了,可是這個唯一目擊者卻不會用人類的語言來告訴我們到底這個詩人是怎麼死的,於是我在這裡只能簡單的猜測一下詩人的死,至於我的猜測是否正確那就只有天知地知蛛知我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