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了一個女酒鬼

　　大梁是個出租車司機，一天二十四小時差不多有十五六個小時在四個輪子上度過。這天夜裡，將近午夜了，他還在街上轉悠。這時，他看到前面一個人舉手攔車，藉著燈光，他看清攔車的是個二十二三歲的漂亮姑娘。車停下，那姑娘打開車門，鑽進車坐在後排，同時進來的還有一股濃濃的酒氣。大梁皺皺眉頭，問：“小姐去哪兒？”那姑娘呼了口氣，說：“往……往前……開……”

　　大梁駕着出租車，經過一個三叉路口，大梁問：“往哪兒開啊？”沒聽見回答。大梁回過頭一看，剛才明明坐在後排的姑娘竟不見了！媽呀，見鬼了！大梁後背上的汗毛“嗖”地豎了起來。他急忙剎住車，探過身子再一看，啊哈，只見那姑娘好端端的沙發椅不坐，卻“哧溜”鑽到了椅下，正側身躺在那條狹窄的前後排沙發的縫裡。大梁又好氣又好笑，叫了幾聲，一點反應也沒有，他俯過身子想去搖晃她幾下，一股濃烈的酒氣熏得他差點兒翻胃：“媽的，一個女酒鬼！”

　　那女酒鬼睡得挺香挺沉，瞧她的模樣，簡直把他的出租車當她家的席夢思了。不過大梁的問題就來了，她沒說清楚到什麼地方去，在這深更半夜裡，他又不能把一個姑娘家扔在半道上。這可怎麼辦？大梁看看時間，都已過半夜了，再不休息，明天也甭想開車了。他一咬牙，把她拉回家再說。

　　大梁有一套二室一廳的房子，樓下是車庫，平時他一個人住在這裡。他把車停進車庫，又把那女酒鬼半摟半抱地從車裡攙出來。那女酒鬼“唔唔”了幾聲，任由大梁扶上樓去。一進門，那女酒鬼就“哇”的一聲，嘔吐了出來。這下好，她胃裡那些又腥又臭的東西，統統都吐到大梁的身上了。大梁氣得將她狠狠地扔到床上，可是對着一個醉得一塌糊塗的女酒鬼，枉有滿肚子氣，就是沒處出。

　　這夜，大梁嗅着酒氣，懷着怨氣，打了一夜地鋪。第二天，大梁醒來的時候已快八點，不禁暗叫一聲糟糕，他有幾個固定客戶需要接送，那女酒鬼還睡得死沉沉的。他也顧不得她了，匆匆寫了一張字條：“喂，我說女酒鬼，你昨晚把自己丟在我車上了，我的車出租，我的床不出租，醒來后請你自便，記得幫我關好門。”

　　他把字條放在桌上就出了門。中午，大梁回了一趟家，那女酒鬼已走了，家裡被她整理了一下，顯得清爽多了，那套臟衣服也洗了，桌上放着五十元錢，上面還給他留了一張字條：“嗨，我說司機大哥，你撿到的失物已物歸原主，你的車我租了，你的床我也租了一夜，醒來后我才明白，我會記得這一夜情。”大梁笑罵一聲：“去你的一夜情。”

　　大梁以為那個女酒鬼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個匆匆過客而已，以後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可是大梁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就有那麼巧。這天夜裡，他開車經過昨天的地方，又有一個人攔車，定睛細看，還是那個女酒鬼!她依然喝得一臉酡紅，滿身酒氣，一上車就歪倒在座位上，大梁連“喂”了幾聲，哪裡還喊得醒。大梁不由得苦笑起來：得，昨天的歷史重演了。

　　大梁心中奇怪，她是誰？一個姑娘家怎麼每夜都喝醉酒呢？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名堂！這回大梁決定弄個明白。第二天，他給幾個固定客戶去了電話，請他們另外打的，然後等着那姑娘醒來。

　　直到九點多鐘，那姑娘終於醒了過來，見到大梁驚叫一聲：“你是誰？我怎麼在這兒？”大梁調侃地說：“我都和你是第二夜情了。”那姑娘呆了一呆，明白了過來，不禁滿臉通紅地低下了頭：“是你啊，司機大哥。”

　　大梁問她喝醉酒是怎麼回事？可是那姑娘除了告訴他她叫劉小芸外，其餘的就變成了一個悶口葫蘆，什麼也不肯說了，但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神色卻看在大梁的眼裡，這越發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過了一會兒，劉小芸掏出五十元錢塞給大梁，起身要走。大梁知道攔不住她，說：“錢嘛，你拿回去，昨天的五十元錢已足夠了，你要走，我送你。”

　　劉小芸拗不過他，只好上了出租車。在城西菜市場，劉小芸下了車，走進菜市場，三轉兩轉就沒了人影，顯然她並不想讓大梁知道她更多的情況，利用菜市場人多嘈雜，擺脫了他。

　　大梁繼續上路開出租車，不知怎的，他的眼前老是浮現出劉小芸那一絲痛苦的神色和她那醉得人事不省的模樣。下午，他經過劉小芸攔車的地方，心中一動，她兩次在這裡攔車，那麼她極有可能在這附近工作。想到這裡，他把出租車停到一個隱蔽角落，坐在車中注視着外面往來的人群。

　　到傍晚時分，他的眼睛一亮，不出所料，只見劉小芸正從不遠處的街角轉了過來，沿着街道走了一會兒，一拐彎走進了一家大酒店。大梁抬頭一看，原來是“小天使”大酒店。他明白，劉小芸是在這家酒店工作。

　　大梁沒有跟着進去，自己與她充其量也只是司機與乘客的關係，怎麼能平白無故地去打擾人家呢？可是到了夜裡十點鐘，他又鬼使神差地把出租車開到了小天使大酒店門前，走了進去。

　　酒店裡人聲鼎沸，食客眾多。一進門，一位迎賓小姐就迎上前來：“歡迎光臨，先生您幾位？”大梁略一猶豫，說自己找劉小芸。“哦，她在那邊。”大梁順着她指點的方向尋了過去，在一個用屏風隔開的角落裡，他見到了劉小芸。只見劉小芸坐在一桌客人中間，手中端着一杯酒，不時有人和她碰杯喝酒，只要她喝下一口酒，馬上就會引得那桌客人一陣起鬨。劉小芸的臉上紅撲撲的，顯然已喝了不少酒。

　　大梁這才知道，原來她是這家酒店的陪酒女郎。這陪酒女郎說得好聽點是陪客人喝酒，說難聽點就是三陪之一，以自己虛假的笑聲，廉價的感情來騙取客人們口袋裡的錢，怪不得她半夜時分會喝得醉醺醺的，活該！也怪不得她什麼都不肯說，原來她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這種不光彩的事！不知怎的，大梁心中湧上一股怨恨之氣，回頭就走。

　　走到酒店門口，他又碰到了剛才那位迎賓小姐。迎賓小姐笑着問道：“先生，見到劉小芸了嗎？”大梁“哼”了一聲說：“想不到她是干這種工作的！”“怎麼？您不知道？”大梁點點頭，迎賓小姐見到他臉上一副不屑的神色，嘆了口氣說：“她也是不得已的啊。”迎賓小姐告訴大梁，劉小芸原本在一家國有企業工作，可是那家企業不景氣，她下了崗。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母親前不久得了急性肝炎，需要三萬元的醫藥費，她求爺爺告奶奶也只借到一萬，後來有人告訴她，小天使大酒店在招陪酒女郎，她一咬牙來應聘，要求老闆先付她兩萬元，以後在她工資中扣，老闆見她這麼漂亮，哪兒會不答應？

　　劉小芸初入此行，酒量小，手段差，這兩天每天都被灌得七葷八素，不過她知道酒店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無論如何不能留宿在這裡，因此每夜都強撐着離開酒店回家。大梁這才恍然大悟，劉小芸離開酒店想打的回家，卻不想上了他的出租車就再也支撐不住酒勁，醉暈了過去。

　　大梁走出酒店，開上出租車迅速離去。半小時后，他又來到酒店，徑直走進酒店老闆的辦公室，“啪”地把兩大迭錢甩在老闆的桌上，然後，他又來到正在陪着客人喝酒的劉小芸身邊，表情嚴肅地對她說道：“劉小芸，我來向你傳達一個通知，你已經被解僱了！”說著，不等她反應過來，一把拽上她就走。

　　在出租車裡，劉小芸終於知道剛才大梁已經替她“贖”了身，她愣愣地望着大梁，突然熱淚滾滾而出。大梁誠懇地說：“小芸，這工作不適合你，再幹下去會弄垮你的身體的，我想你母親也不會同意你干這工作的，因此冒昧替你辭了工，現在開出租車還可以，我看你去考一本駕駛證來，我一個人開出租車挺累的，你就和我一起開，白天你，晚上我，就算還我那兩萬元錢了，怎麼樣？”

　　劉小芸哽咽着說：“大哥，你叫我怎麼感謝你呢？”大梁一擺手，又用上了調侃的語調：“誰叫你我有二夜情呢？嗯，說起來我還有一件事要請你原諒。”劉小芸問：“什麼事？”“剛才酒店老闆問我與你是什麼關係，我說我是你男朋友。”

　　“啊！”她的臉已像喝醉了酒般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