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質

　　當了一年局長的張國民過年時沒有回家，這讓在老家一直等待的張玉民有點焦急。

　　最後，張玉民決定到城裡找他。

　　考慮到是去城裡辦事，臨行時老伴讓他帶了家裡準備好的兩瓶香油。但他知道，這根本沒必要，他張玉民是誰呀？是堂堂大局長張國民的堂兄。再說了，那件事對一個局長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

　　汽車一路顛簸把他往城裡拉。一路上張國民都盤算好了，這次到城裡不急着回去。這幾天城裡不是辦燈會嗎？在城裡住幾天再回去。他還記得前年進城，張國民直埋怨為什麼老家這麼長時間都不來人，是不是老家人把他給忘了。那一次他雲英弟妹還給他燒了很好的湯喝，可惜的是他卻忘了那湯的名字。想到這裡，張玉民咂了咂嘴，這次，一定要把那湯的名字記住。

　　相像還沒結束，已經到了。張玉民憑着記憶，七折八繞的來到一戶人家面前，一路上，兩瓶香油在黑色的塑料袋裡擠擠抗抗，一點都不安分。

　　敲了半天門，出來的卻不是他的國民兄弟，也不是雲英弟妹。

　　“找誰？”那人打量了他一眼，聲音不太友善。

　　這不是張國民張局長家嗎？我是他本家堂弟，說著就要往裡擠。

　　“張局長？局長也會住這種房子，早搬家了。”

　　“搬……”張玉民想要問個仔細，但“咣當”一聲，門又合上了。

　　唉！這！張玉民絕對沒有想到這種情況。現在，他的雙腿變得漫無目的起來，兩瓶香油叮噹叮噹的像是嘲笑。

　　最後，萬般無奈的張玉民想到了到單位去找。

　　到了局裡，整個教育局空蕩蕩的，早已放假了。找到值班室，那位值班的同志剛鎖上門準備離開，一轉身看到了滿臉堆滿笑容的張玉民。

　　“什麼事？”那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話里不透任何錶情。當看到張玉民手裡的黑色塑料袋時，又突然醒悟了什麼似的：“哦，找張局長的吧？”

　　“你怎麼知道？”張玉民一臉疑惑。

　　“你就別管了，走，我帶你去找張局長。”

　　在路上，張玉民想通了，一定是張國民知道他要來，特意讓人在這裡等他，要不，人怎麼一見面就知道找張局長的呢？

　　終於到了，但那人卻沒有進去。“去吧，按左邊那個門鈴，三長兩短。”說完，掉轉車頭回去了。

　　怎麼搞得和地下黨接頭是的，張玉民一面下車一面想。等走到門前卻愣住了，這按門鈴他會，可這三長兩短怎麼回事呢？記得有一次電視里說過這句話之後一家人哭的驚天動地的。莫不是……張玉民又有些躊躇了。

　　這時，門突然開了，劉雲英從裡面走了出來，看到門口站了一個人忙讓進屋裡。

　　張局長正在看電視，見來了人，忙關了電視坐在沙發上一陣客氣。

　　剛開始，張玉民還不好意思往下坐，他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堂弟為何突然讓他局促了，但他最後還是坐下了，鬆軟的沙發立即陷下去很多。隨即他又看到自己身後原本乾淨的地板上有了明顯的泥痕，這讓他一陣不安。為了緩解這種不安，他隨手把黑色的塑料袋放在沙發的拐角處，在和沙發傑接觸的時候，裡面的兩瓶香油發出“咣當”的一聲響。

　　張玉民還是坐下了，劉雲英馬上端上了一杯水，張國民也嘮起了一些不冷不熱的話。其間有好幾次，張玉民想要把話題扯到他的事情上，但都沒有成功，張國民好像並不樂意談起家鄉的事物。張玉民心中焦急但又不好表露，就不時用眼的餘光打量客廳的裝飾。客廳的每一處都乾淨而堂皇，和電視里看到的一模一樣。張玉民心中一陣感慨，自己和張國民一起長大，而且還長他幾歲，沒想到人家都住上了這樣的房子，自己卻進了城連個地方都找不到。

　　正當張玉民陷入沉思的時候，張國民的話題有了轉折。“這樣吧，今兒你先回去，你的事我知道了，不是還沒到時候嗎，到時總會有結果的，今晚我還有事就不留你了。”說完自己先站了起來。張玉民只好也站了起來，稀里糊塗的就到了門外。

　　門外分明已是夜色了。冷風一吹，張玉民忽然想起，自己的用意還沒說出，怎麼就出來了呢？他想要再重回到那間客廳，但找了找卻沒有找到門鈴的位置，只好作罷。

　　張玉民剛一出門，張國民又一屁股坐回沙發上，打開了電視。劉雲英趕緊忙活起來，她先是一手一瓶把兩瓶香油從黑色的塑料袋裡掏出來，然後把右手的放在茶几上，把左手裡的高高舉起，並用手指彈了彈，聽聽聲音，隨即一臉疑惑的表情。然後她晃晃頭，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重又拿起那個黑色的塑料袋，但裡面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不會吧，劉雲英的雙眼緊緊盯着茶几上的這兩個土裡土氣的瓶子，非常失望的嘆了一口氣。

　　“怪了。”劉雲英說。

　　“不可能。”張國民說。

　　於是，劉雲英掀起了沙發上的海綿墊，茶几下層的水果盤、煙灰缸等一切能藏東西的地方，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哼！”累得一頭大汗的劉雲英坐在沙發上狠狠的說，“就這還想找人辦事？”說完胡亂的把茶几上的兩瓶香油裝進了黑色的塑料袋。

　　“唉！畢竟是鄉下人哪，素質還是不行。”張局長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安慰夫人劉雲英。

　　“那，他說的那事怎麼辦？”

　　“事，什麼事？”張國民一臉茫然。哦——劉雲英長長的吁了口氣，走到門口很優雅的把那個黑色的塑料袋扔進了垃圾簍。當她辦完這件事正要轉身回來的時候，突然間門鈴響了，叮——叮——叮，叮叮。

　　三長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