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洛依|文

　　二十八歲那年，他經不起事業的再次打擊，於是，歸了山林，住在一片世人難尋的寶地。

　　“沙——”

　　“誰——”

　　“我…我！”

　　於是，那一年，他收養了她——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孩子。因為他再三問也得不到回答，於是他叫她黎。顧名思義，黎明。

　　女孩大概只有五歲，雖然皮膚白白的，但卻有着同齡孩子沒有的瘦小身材。她有一雙眼睛，一雙異樣的眼睛，燦若星眸，卻空洞無比。那是他一生見到過的，最璀璨的眸子，第一眼便下了定義，即使給人以殘缺了什麼的完美。女孩不愛說話，可以說，除了第一次相遇的那驚慌失措的“我…我！”后，就再也沒有吱過一聲，彷彿張口說話是什麼禁忌。點頭——這種機械般的動作，在之前很長時間似乎是她的標誌。

　　是的，很長時間以後。

　　他去樹林時的身後多了小個子的、偶爾穿着漂亮小洋服的她，小巧的臉龐、清澈的雙眼，活像一個精緻的木偶娃娃，當然如果沒有那抹笑意的話。遠遠看去，活潑而又生動，因此林間便有了生氣。比如：他教會她捉迷藏后，她會在落日的餘輝下挎着竹籃，搶先從樹林里跑出來，躲在她們的家門前——那塊已歲月斑駁的大青石后，看着他滿頭大汗的從樹林里追出來，一邊喊着她的名字，然後她就忍不住被他的窘樣逗笑、“噗嗤”一聲暴露了自己。比如：她第一次和他去那個所謂的“外面的世界”、那個所謂的文明古國，他記得她好奇地東看西看，終於把目光投在了櫥窗里的那個彩虹色巨型蛋糕，眼裡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他立即就要去買給她。即使他已經將她包的足夠嚴實，那興奮的笑顏卻依舊顧盼生輝。他也知道這會花費完他所有，但頂多再去掙，他沒想到買不了。店員機械般的聲音告訴他：那不是單有錢便能買到的。看着她難掩的失望，他第一次感到那麼無力…；比如…

　　於是，在他二十九歲那年，迫於生計，他早出晚歸。他只能再次回到那個令他沮喪、放棄的地方，不過，那叫曾經。再次回到那兒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沒有芥蒂，他想是因為他有了那個天使般的孩子，有了僅僅是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的信念與勇氣。

　　三年很長，若一日三秋，那便是多少個日子！可對他就很短暫。三年中，他終於在有一天不必早出晚歸，終於在有一天不必天天報道，終於有一天可以只掛個名字，就可以拿到豐厚的工資。他把這一切當做是女兒給自己的禮物——天使的禮物。

　　我的Angle，等我。

　　他還清楚那一天，天是晴朗的，雲美得如畫，他買了禮物，照舊在樹林尋找她，即使知道她在哪兒，他的唇角微勾。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買生日蛋糕給她。

　　是那個她第一次出行第一眼喜歡的彩虹巨型蛋糕。

　　他甚至請人專門訂好了她的生日日期，是個吉日。

　　他計劃這天好久了。

　　“啊——”

　　童話嗎？不，不是。

　　帷幕拉開了，凝重的交響樂壓抑着人們，警報，這是災難唯一的警報。

　　他已經記不清楚那一幕了，他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

　　但炸彈已經炸開了，場地在他的腦中：蒼白的腦漿與鮮紅的血液混為一體，一遍又一遍給人以視覺與感覺上的震撼。

　　塵埃落定。

　　她死了。

　　那一年，他三十二歲，她九歲。

　　時間以它最冷酷和理智的方式，讓每一個人的生命平行前進。

　　他離開那了，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商業帝國，但是，他永遠不會忘記她，那個讓他站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的女孩。

　　這一年，他四十七歲，與妻子有一個女孩，這個女孩，今年13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