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美女相距一米

　　一個人坐火車，是件讓人鬱悶的事。你想啊，周圍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別提多彆扭。可你還不能迴避，硬是這麼眼對眼地瞪着、躺着，十幾個、幾十個小時下來，不幹活也能累出一身汗來。小黑在單位里本是個無名小卒，最近科長忙，就讓他代替科長去南方開一個無關緊要的會議，而且只能坐火車，這可把小黑愁壞了。

　　小黑這人有點內向，加上嘴巴笨，與人交際的功夫很差。一想到自己將要一個人，在火車上度過三十多個小時的難熬時光，小黑的腦袋可就大了。

　　半夜時分，小黑很不樂意地爬上火車，找到自己的卧鋪，抬頭向對面一瞧，喲，跟自己住對鋪的是個漂亮女孩。一看之下，小黑的心情由怨轉喜，坐了多少回車，每回面對的不是老大爺，就是老大娘。如今時來運轉，總算跟個美女住對門了。

　　過去坐火車，小黑的嘴巴無一例外從頭憋到尾，一趟車下來，半個字也沒說過，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可這回，小黑臨時冒出個想法，決定打破這沉默，跟對面的女孩搭搭話、聊聊天，這一路的時間就好打發多了。說不準，還能交上個女朋友呢！

　　主意打定，小黑大膽地向對面看去，嘴巴剛張開，趕緊又合上了。為啥？那女孩已經把臉別到一邊去，睡了。小黑想：現在是半夜時分，要攀談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呀，搞不好人家還以為你別有用心哩！這麼一想，小黑決定等到天亮的時候，再光明正大地跟女孩搭訕。

　　這一晚，小黑心猿意馬，在小小的卧鋪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忍到天亮，小黑兩眼一睜，對面的床鋪上空空的。再往下一瞧，那個女孩穩噹噹地坐在過道的小桌前，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呢。小黑閉着眼裝睡，腦子裡卻飛速旋轉起來：等會她吃完早餐，上來后我就問她到什麼地方下車，這樣就打破沉默了。假如她回答到桂林下車，接下來怎麼問呢？對，我就問她是不是桂林人。如果她回答是，那就好辦了，我就和她聊桂林。如果她回答不是，那我就問她到桂林幹什麼，是旅遊呀還是讀書……這幾句問下來，大家也就熟了。

　　小黑心裡反覆念着這幾句話，直至背得滾瓜爛熟，就等着女孩爬上來了。可眼看着女孩吃完早餐，身子卻沒有動，扭頭向著窗外看起了風景。

　　等了好一陣子，見女孩仍沒有上來的意思，小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只好先下去，拿了碗面去泡。泡完面回來一看，不巧，女孩已經爬到上面去了，手裡捧着一本書看着。底下兩層的人也在各忙各的，看報的看報，喝茶的喝茶。

　　小黑呼哧呼哧把面吃完，爬了上去，躺下他想：現在正是打招呼的最好時機。心怦怦亂跳，往對面一看，那女孩緊緊盯着書本，斜也沒斜一眼，就好像不知道她上來似的。小黑鼓了幾次勇氣，嘴巴張了又張，那句話就是說不出來。

　　後來他安慰自己：還有二十多個小時呢，時間有的是。他也翻出一本雜誌看了起來，一邊等着一個合適的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他聽見對面有了動靜，側目一看，女孩坐了起來，正要下鋪。小黑趕緊也坐了起來，這一下，兩人臉對臉相距不過半尺，吹出的氣都到了對方臉上。

　　“你、你……”

　　要命啊，小黑髮覺自己的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到，而那個女孩也是愣了一愣，沒聽清他說什麼，接着就下去了。小黑的臉騰地紅了，後面那幾個字就吞回了肚子里。

　　鬧了個尷尬，小黑的心情一下全沒了，還來了點氣：我幹嗎非要主動跟你打招呼呀！再一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剩下十幾個鐘頭，就忍過去吧！

　　他跳下床，打了飯埋頭就吃，完了拍拍肚子，爬上去接着看雜誌。那女孩不一會也上來了，往他這邊瞧了瞧，然後躺着獃獃想了半晌，大概挺無聊的，又捧起書來看。兩人就這麼你翻一頁，我翻一頁，靜靜地看起書來。

　　晚上十點多，火車到了桂林，那女孩收拾好行李，下車了。小黑忽然看見女孩的床鋪上還有一張白紙，應該是女孩遺留下來的。

　　他好奇地撿了起來，一看就愣住了。上面寫了幾句話，第一句是：我在桂林下車；第二句是：不，我不是桂林人；第三句是：哦，我去桂林探親的；第四句是：你呢？在哪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