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裡的幼兒園

　　黑夜中，只有前方一點燈光閃爍……

　　“育材幼兒園？”蔣小春疑惑地念出這破落院子門口掛着的牌子上掉漆嚴重的幾個大字。

　　“沒錯，這裡的確是馬步村的育材幼兒園，你們有什麼事嗎？”一個難聽得彷彿金屬磨擦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把三個女孩子嚇了一跳。

　　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握着手電筒，隔着鐵門站在院里，光線模糊，看不清男人的臉。

　　蔣小春縮到畢燕麗的身後，謝玉林也心中駭然，這荒涼廢棄的村子里居然還有個幼兒園，又突然鑽出這麼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是夠嚇人的，但好歹這次野遊是自己組織的，怎麼著也算個頭兒，凡事總不能都像蔣小春那樣甩手不管，所以只好硬着頭皮過去打招呼。

　　“大叔，不好意思，我們三個是到附近山裡野遊，結果迷了路，車又壞了，大叔給個方便，讓我們住一晚。”

　　那男人轉身就走，然後扔了一句話：“出去走十里路，還有別的村，這裡沒地方住。”

　　三個女孩都怔了一下，沒想到會遭到拒絕：“大叔你就行行好，讓我們仨留一晚上吧。”

　　那男人回頭看了她們一眼，目光瞥到蔣小春身上時呆了一呆，拿手電筒對着蔣小春臉上照了片刻，那男人卻突然鬆了口：“你們進來吧。”

　　這幼兒園裡面其實很簡陋，一間小磚瓦房，裡面還亮着一盞燈，看來是那男人的住所，還有間破破爛爛的大屋，約二三十平米，男人把三個女孩領進了那破落的大屋，然後轉身出去。

　　“哇，這能住人嗎？還開天窗咧。”畢燕麗瞪大了眼睛，這屋子也太破了，天上的星星月亮鋪就了屋頂。

　　“給你們。”男人走了回來，捏着一張草席遞給畢燕麗，“我姓王，你們叫我老王就行了。”

　　畢燕麗對老王冷淡的態度並不在意，還東張西望地問：“村裡的人又哪去了？怎麼就你自己在這？”

　　蔣小春抓着謝玉林的手臂，也怯怯地偏着頭聽畢燕麗和老王的談話，微弱的光線中，看到了老王正拿那雙倒三角的小眼睛緊緊盯着蔣小春，把她嚇了一跳，急忙縮到謝玉林背後。

　　老王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回答：“兩年前這裡一場大火，燒死了幾個小孩，村裡人又都搬走了，所以就荒廢了。”他好像無意多說的樣子，把背影扔給三個女孩子，走了出去，只是當他出去的時候，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正巧蔣小春從謝玉林背後伸出頭，撞了個正着，蔣小春嚇得一聲驚喘，老王面無表情走了出去。

　　謝玉林一直低着頭在思忖什麼，過了一會猛地拍巴掌叫道：“我想起來了，兩年前是有這麼一個新聞，帶余縣馬步村幼兒園發生火災，管理員還有十幾個小孩子卻在火災后失蹤了。那就是這裡了。”

　　“管理……員失蹤了？那……這個老、老王是誰？”蔣小春一語點破，三個人都突然打了個冷戰，夜風從四面八方襲了過來。

　　畢燕麗把老王拿來的草席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用力捶着大腿說：“不管了，走了半天累死人了，坐着歇會吧，管他是誰，難道能把我們吃了嗎？”

　　畢燕麗拉着謝玉林、蔣小春坐在草席上休息。三個人背靠背，緊緊貼着。因為勞累不堪，三個人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蔣小春一聲驚悚的尖叫把畢、謝二人從夢境中拉了出來。蔣小春牙齒打戰，手指向窗外：“他、他在偷看！”

　　被蔣小春吵醒的謝玉林睡眼朦朧地向窗外看去，老王把頭擱在窗口沒有玻璃的土坯上向裡面瞅。畢燕麗先清醒過來，大叫起來：“老王，你在那做什麼？”

　　老王動了一下，目光陰險，發出桀桀的笑聲，身體向後一跳，離開了她們的視線。

　　“他到底要幹什麼？”謝玉林迷惑不解。畢燕麗卻忽地站了起來向外走去：“走！去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燕麗，別衝動，小心有危險啊！”謝玉林不得已也跟着跑了出去，打算拉住畢燕麗，膽小的蔣小春也只好硬着頭皮跟着跑了出去。

　　老王向大屋後走了不遠就消失了。畢燕麗跟了過去，然後跳着腳大叫：“你們快來看，這裡有個防空洞！”

　　蔣小春也跺着腳喊：“不要進去啊，天知道裡面有什麼。”畢燕麗對她擠眉弄眼笑笑：“膽小鬼，那你在外面待着好了，小心有燒焦的屍體拉你衣服要糖吃。”

　　畢燕麗是純粹的傻大膽兒，而謝玉林卻是考慮到情況着實有些詭異，於是一手拿着手電筒，一手在地上摸索了根粗的木棒，回頭看了一眼蔣小春，蔣小春早被畢燕麗的話嚇得左右張望，謝玉林柔聲說：“小春，別聽燕麗嚇你，還是一起下去吧，三個人有些照應。”

　　防空洞有向下的石階，三個女孩子手拉手，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到了底，防空洞並不大，寬窄也就各六七步左右，地面比較平整，但什麼都沒有。

　　“奇怪，明明看他在這附近消失了嘛。”畢燕麗拿過謝玉林手中的木棒就在防空洞的牆壁上亂掃，濺起一片碎泥土粉。“出來！出來，你這裝神弄鬼的傢伙。”木棒在牆上劃過，產生了深淺不一的聲音。

　　謝玉林皺了皺眉頭，走到一片牆前，要畢燕麗拿木棒敲上去，牆壁里發出空洞的聲音。

　　“這裡面是空的。”謝玉林指着那裡。畢燕麗直接一腳踹了上去。牆壁上震下許多泥土，卻也露出一條縫。

　　蔣小春撅起嘴巴來：“又不是來挖寶藏的，幹嗎非要窮追不捨，裡面要是有什麼怪東西怎麼辦？”

　　“膽小鬼，連起碼的好奇心都沒有，真不知道玉林怎麼會說動你來參加這次野遊的。”畢燕麗嘲笑着，又是一腳踹了過去。

　　那門彷彿有道中軸，可以兩邊推開，被畢燕麗這一腳踢下去門戶大開，她人也閃了進去，一個踉蹌摔倒在門後面。

　　“什麼東西？哇，硌着我了，好疼！”畢燕麗在門后大叫，把謝玉林嚇得急忙拉着蔣小春也貓着腰鑽到門后。

　　“哇！”“啊！”當手電筒照到了門后的小天地時，三個女孩子不約而同發出了恐懼的叫聲。這是間跟外面差不多大小的密室，滿地白花花的骨頭，正對着門的牆壁下倚牆坐着一具骨架，骨骼細小，顯然是兒童。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令人喘不過氣，巨大的刺激反而令人的感覺有些麻木。

　　“這就是那些失蹤了的孩子？”畢燕麗俯身撿起了手電筒，藉著動作，活動自己有些僵硬的身體。

　　當最初的刺激過去，剩下來的只是適應與些許的驚恐了。就着手電的光，謝玉林看到牆上的那些黑色，喃喃自語着：“那是血吧？那些孩子的血。”

　　這裡的氣氛太恐怖了，謝玉林轉身向門外跑去，但立刻就怔在了那裡。老王一臉詭笑站在石階上，左手握着手電筒，右手握着一把閃亮的斧頭。

　　她們不斷向後退卻，他卻步步緊逼。身後就是牆了，蔣小春驚慌中一腳踢上了坐着的骨架，白骨嘩啦啦散開，只有被釘住的一段還直直懸在半空中。

　　老王充血的目光一緊，彷彿野獸般嚎叫：“小良！”他握緊了斧頭，對着蔣小春嚎叫：“春妮，你回來了，你看看我們的兒子，他在朝你哭呢，快過去抱抱他！”

　　蔣小春尖叫起來：“他瘋了，你們快救救我！”謝玉林剛提起手中的木棒，老王的斧頭已經架在了蔣小春的脖子上，他露出一臉溫柔但是令人恐懼的笑容：“春妮，你終於回來了，我真高興。我知道我是窩囊廢，不能讓你過好日子，所以我去山裡打獵時你跟別人跑了，我不怪你，但你不應該把小良扔在外面。村裡人說小良被狼叼去了，我才不相信呢，他們肯定是嫉妒我的小良又乖又聰明，所以把小良藏起來了。”

　　老王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蔣小春的臉說：“春妮，你瞧，我並沒有上當，我假裝信了村裡人的謊話，後來在這家幼兒園當了管理員，果然他們把小良藏在了孩子裡面。那天趁老師出去辦事，我一把火把教室給燒了，扔了幾個小孩在裡面，把剩下的都帶進了這裡。你還記得吧，小良最喜歡在這裡跟我玩捉迷藏。所以我把小良和那些孩子都帶了進來，可他們不聽話，非要跑出去。我只好用釘子把小良釘在牆上，讓其他的小朋友在這裡乖乖陪着他，看，現在多好，他們再也不會亂跑了。”

　　蔣小春哪裡有心思聽老王瘋狂的絮絮叨叨，冰冷的斧頭架在脖子上，誰知道這個瘋子什麼時候會一斧頭砍下來？她手指在身後摸索着，摸到了釘着被老王誤認為是自己兒子的那具屍骨上的鐵釘，她一把拔了下來，趁着老王說話的空當，用勁刺向老王的臉。

　　老王一聲怒嚎，蔣小春身子右側，連滾帶爬跑到了謝玉林和畢燕麗身邊。

　　那一釘正好插進了老王的左眼裡，鮮血在老王的臉上縱橫，卻更加糝人。老王鬆掉了右手裡的斧頭，去捂眼睛，謝玉林急忙握着木棒衝上去對準老王的頭猛擊，一邊大喊着：“快來幫忙，別讓他反擊啊！”

　　畢燕麗撿起地上一個結實的頭骨，也對着老王猛砸過去。三個人扭成了一團，蔣小春卻站在一邊捏着沾滿血跡的鐵釘發怔。謝玉林聲音嘶啞地喊：“小春，快撿斧頭，讓他撿到我們別想活命了。”

　　到底還是男人力氣大，老王一把將謝玉林推到一邊，又一腳踹到畢燕麗大腿上，兩個人一個撞到牆上，一個摔倒在地上，都是一臉痛苦的表情。老王正喘着氣尋找蔣小春的下落，卻突然悶哼了一聲，身體慢慢向前傾倒，露出了身後握着斧頭顫抖的蔣小春，斧頭上斑斑血跡。蔣小春扔掉斧頭，驚恐地退後嚷着：“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老王撲倒在地，卻又死命掙扎着翻過了身子，手伸向蔣小春，一臉血跡看不到他的表情：“春妮，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團圓了，我和小良一直在等你啊！”他的手頹然掉落，趴在地上斷斷續續地喘氣。

　　謝玉林一把拉起畢燕麗和正在號哭的蔣小春就向外跑：“快走，趁他不行了，我們逃出去報警，小心他垂死掙扎。”

　　三個人相互攙扶着剛鑽出防空洞，就聽到下面一連串悶響，塵土瀰漫，不知老王弄了什麼機關，那間密室竟然塌了，把老王和一室白骨都埋葬了進去。

　　“好險，還好出來得快，看來這就是老王為他們一家三口準備的最後相聚的場所了。”畢燕麗拍着胸口心有餘悸地說。

　　在黎明初升的陽光中，寂靜的村落顯得更加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