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的約定

　　公司南面的護欄上有道蔥綠的薔薇，每年的花期都會給來往的市民留下難忘的回憶。而今它雖然花期已過，但我每次佇立在窗前，卻不敢去直視它，只因有時候的回憶，會讓人心碎。

　　輝動手術的第二天，我去醫院看他。周末的醫院，死一般的靜寂。

　　“媽媽，你回家再來時能不能再給我帶一支薔薇花？”還未進病房，便傳來一個稚嫩的童音。待我走進病房，卻發現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半躺在病床上，小女孩旁邊有位年輕的母親，她顯然是小女孩的媽媽。

　　輝微笑着示意我坐下。談話間，臨床的小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年輕的媽媽出去了，她靜靜地躺在床上，認真地看小人書。仔細端詳，發現她的臉色很蒼白，一雙大眼睛也深深地下陷，之前她一定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輝輕聲告訴我，小女孩是前天新入院的，白血病晚期。

　　“叔叔，你們是在說我嗎？”小女孩毫無顧忌的打斷了我倆的談話，又乞求般地問道，“叔叔，你能告訴我，我的病很可怕嗎？”

　　“小朋友，不可怕，只要得到醫院的及時治療，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聽我說完，輝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

　　“叔叔，那我媽媽為什麼總背着我流淚呢？我是不是要死了？”小女孩囁嚅了，她用異樣的目光逼視着我，目光中充滿了恐懼、期待、信任，容不得我有絲毫的欺騙。

　　“你媽媽沒有告訴你，人只有長成老奶奶老爺爺才會死嗎？像你這樣的小可愛，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呢。”我說了謊，而且欺騙的還是一個活潑可愛、不懂世事的小女孩。

　　小女孩會心地笑了，露出的兩顆小虎牙可愛極了。我靜靜地望着她，於是不顧身邊的朋友而與她攀談起來。小女孩拿出一幅畫給我看，畫的背景是天安門，一家三口在那裡看升國旗。小女孩說那是她和爸爸媽媽的合影。她的班主任要將這幅畫拿到市裡參加“六一”書畫比賽，她還邀請我“六一”時到她們學校看她的舞蹈匯演呢！當她知道我在帘子布廠工作時，她“哇———哇”的叫了起來，“叔叔，你們廠的薔薇花最最漂亮了，我很多照片都是在那裡拍的。叔叔，你能不能在看我表演時給我帶一些呢？我要白的、紅的、粉的、還有紫的。”我答應了。當我問起她爸爸時，她低下頭，沉默無語，兩眼噙着淚。後來我才知道，她爸爸是位軍人，在一次執勤中，因車禍失去了年輕的生命。

　　一個小時后，我和小女孩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紫薇，看！這是什麼？”不知何時，小女孩的媽媽已經歸來，變戲法的從身後拿出一束粉紅的薔薇花送到她面前。小女孩興奮地說：“謝謝媽媽！謝謝媽媽！”

　　紫薇，多麼富有詩意的名字，她叫紫薇，如這初夏盛開的薔薇一樣的美。

　　“紫薇，你很喜歡薔薇花嗎？”我問道。

　　“嗯！我爸爸就是當兵時在你們廠外的薔薇花那兒認識我媽媽的；媽媽說我出生時也是在薔薇花開的時候，所以我很喜歡。我們家也種了薔薇花，很漂亮，等我出院了，我帶你去我家看看，我家就在你們廠外面的小書店旁。”小紫薇侍弄着手中的花，愛不釋手。她媽媽緋紅的臉上露出牽強的笑容，“你看這孩子，就是不懂事！”語氣里明顯含着責備。小紫薇嬌嗔地嘟着小嘴，煞是可愛！

　　“同志，對不起！病人需要休息！”當護士打斷我們的談話時，小紫薇瞪着護士，努了努小嘴，又看看我和輝笑了。年輕的媽媽也笑了。

　　那天臨別時，小紫薇仍不忘我們的約定，再三囑咐我：“叔叔，記得看我的表演哦！”並與我拉了拉勾，一副很認真的樣子。

　　事隔兩天，我又去醫院看輝，他說：小紫薇病情惡化，昨晚轉院去鄭州了，凶多吉少。護士來收拾房間，輝特意讓她將那束薔薇花留了下來。薔薇花已枯萎，但仍散發著縷縷芳香。這芳香，似乎在訴說著我和紫薇的約定。

　　“六一”節到了，小紫薇失約了，我也失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