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添香”的日子

　　雖近子夜時分，但我仍然沒有睡意，百無聊賴之際，習慣性地坐到了電腦旁。打開文檔想整理一下近幾年來發表的文章，無意間，我發現在我的存盤裡，全是有關書畫評述和教學反思的文字，涉及家庭的只有一篇女兒出世時寫的《初為人父》，而那個為我奉獻了整整十三年青春和美麗的妻子，我竟然怎麼也想不起來為她寫過些什麼。

　　我的妻子勤儉善良、聰明美麗，我們是經人介紹相識的，戀愛了兩年，在她二十八時，一襲紅妝，成了我的新娘。新婚燕爾，日子雖然平凡倒也滋潤，那時我們感到最愜意的時段是在晚飯後，我在書房看書畫畫或者寫點文章，而她則在我旁邊打着毛衣。我喜歡在創作時點上一柱檀香，那是我們在寧波七塔寺買的。書房裡那似真似幻、流淌浮動的一縷暗香，讓我在恍然中似乎感觸到人性中那靈異的光華，使我的情緒保持在創作所需要的最佳狀態。一柱香快燃盡之時，妻子總會默默的續上一柱，我常常戲稱之為“紅袖添香夜作畫”。

　　撩開厚重的歷史帷幔，我發現“紅袖添香”是一個中國古典文化中唯美的意象。自古以來，有多少文人騷客丹青妙手在“紅袖添香”所營造的那種浪漫情調和沁人心脾的幽雅氛圍中，感悟着人世間的繁華和滄桑，創作出許多流傳千古的美文佳作。猶如品茶一樣，焚香對於讀書人而言是多麼純粹美好的享受。所謂焚香，並不是象我當時那樣拿一柱線香往香爐里插，它有一套略顯複雜而又頗能養人性情的程序。首先要準備一隻精美的香爐，內置已近燒透無煙的一小塊炭，並用細香灰掩埋起來，留些小孔，使其慢慢散熱。然後，在上面放置由瓷、砂片或者其他材料製成的薄薄的隔火板。那特製而成的香丸、香球或者香餅，擱置在隔火板，藉著炭塊微火的烤焙，將香芬緩緩地散發出來，清雅淡逸。在此期間，還需要不斷地用手去感覺香的火勢是否合適，正如《山花子》中所說的“幾度試香縴手暖”。所以說，焚香其實是焙香。我們那時用的是線香，過程也沒有那麼程式化，但是，在我看來，由於這個工作是由自己親愛的人來擔當，就已經是堪臻完美，所謂“從此添香紅袖，其愉快為何如耶！”

　　隨着女兒的降生，我們就沒有時間過這樣悠閑安逸的生活了，雖然妻子有時也會來到書房，但總是忙着逗女兒，後來是忙着輔導女兒功課，而我也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女兒的培養和書畫創作上了。

　　“這麼晚了，該休息了，喝點水吧”，妻子不知道何時站在了我的身旁，捧着一杯熱茶，她那猶如天籟般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來了。這會兒只有我們兩個人，望着妻子，這個和我住同一所房子同養一個孩子的人，這個在全世界五十億人中唯一和我朝夕相處的人，這個十三年來一直任勞任怨愛着她的丈夫和孩子的人，我恍然又回到那“紅袖添香”的日子。我這時的感覺正可以用佛家的術語醍醐灌頂來形容，是的，我的妻子從未間斷過“添香”，只不過那香已然不是柱香，而是包含了更多的人生意蘊和生活內涵。

　　我應該感謝上蒼賜給了我這樣一個賢良聰慧的妻子，使我在滾滾紅塵中能擁有一份相濡以沫的真情。

　　此文發表在《慈溪日報》2009年11月10日